“自然是你要嫁我,但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娶的是雪儿姑娘。”
卫恒义正言辞,一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半张绝色的脸,他有些心动,又改了改口,轻咳一声:“若是你能容得下雪儿,我也不是不能娶你。”
当时母亲没跟他提表妹的长相,他还以为是表妹长相一般,刚才那一瞥分明不是,这样的相貌和雪儿也不相上下。
他这话一出,坐在里面的柳映雪讶异地抬头,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着非她不娶的男人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就连一旁的宋妈妈也被他突如其来改变的态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而被他这些话搞得莫名其妙地柳映疏也有些恼怒,她伸出莹白的指尖指了指卫恒,对着身后的护卫说道:“将他拉出来。”
卫恒并未听她的话,一双眼睛粘在柳映疏伸出的手上,然后下一刻他就被护卫架了出来,然后柳映疏与他擦身而过进了房间,接着把门关上了。
宋妈妈和卫恒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但是那两个护卫守在门口,他们也不敢上前。
卫恒有些气急,没想到看着温温柔柔地表妹,行事作风怎么这般雷厉风行?
一想到柳映疏毫不留情地让人把他从雪儿的门里拉了出来,他俊逸地脸有些扭曲,但是一想到他见到的那半张脸,又消了消气,和气地对着护卫道:“你们给我把门打开,我担心表妹会和雪儿姑娘吵起来。”
护卫不理他,倒是里面的柳映疏听到了他的话,声音微冷:“卫公子莫要乱攀亲戚。”
说完她走到雪儿跟前坐下,她看着面前这张依旧熟悉的脸,伸手去解帷帽的带子,可是她的手止不住的发抖,解了好几次都没解开。
坐在她对面的柳映雪终是看不下去,她倾身靠近柳映疏,带着一股幽幽的荷香,她将手放在系带处,然后有滚烫的眼泪滴在了她的手背,她一愣,继续替她解开带子。
这香气是柳映疏最熟悉的味道,帷帽被雪儿取了下来,然后她看见的是一张泪眼婆娑地脸。
这张脸与她记忆中稚嫩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耳边好像还能听见小姑娘用再柔软不过的声音跟她撒娇。
“你?”柳映雪惊讶地看着,心中突然一痛。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柳映疏整个人扑进了她的怀中,然后带着浓重的鼻音闷声道:“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柳映雪感受到怀中的人抖得厉害,那些被她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中。
她抬起微颤的手轻轻拍了拍柳映疏的背,略带哽咽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身子不好,不宜多哭,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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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柳映疏抱着柳映雪默默流泪,直到在外面等着宋妈妈和卫恒都要准备闯进去了,她这才收住了眼泪。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柳映疏从柳映雪的怀中出来,她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一双哭红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柳映雪怜爱地伸手将她脸上沾着的发丝拂开,看她的眼神满是温柔:“鸢鸢,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七年前她从曲州回上京的路上不慎遭遇山洪,跟着她一起的丫鬟全都死在了那场山洪,她运气好被冲到了一个小山村,救她的人是一对年老的夫妇。
当时她因为受了伤一时失去了记忆,以为自己无父无母,索性认了那对夫妇为父母,然而没过多久那对夫妇就因病相继去世,而那时候她买药欠了隔壁家很多钱。
邻居因为她一时还不上钱就动了歪心思,偷偷将她卖进了这里,她在这里因为不肯接客而以死相逼,于是一头撞到了墙上,哪知道她这一撞恢复了记忆。
她一直说着自己是尚书府的前进,可是宋妈妈如何也不肯相信她是官宦世家的千金,逼着她接客,幸而她长相出众又弹得一手好琴,一般的客人也不用她接待。
宋妈妈怕她在寻死觅活,所以很多时候都顺着她,除了有几个拿权势压人的,她很少接客,后来遇到知州家的二公子对她一见倾心,一直包着她不让别人碰她,她才得以喘气。
柳映疏伸手握住柳映雪冰凉的手,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姐,我今天来就是带你回去的,祖父和父亲都很想你。”
像是知道了什么,柳映雪问她:“母亲呢?她现在可好?”
“母亲她,她......”柳映疏说着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将南安郡主在三年前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柳映雪,一边拿着帕子去拭那些止不住的眼泪。
柳映雪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妹妹,她叹了口气,当年的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似乎还在,她将柳映疏拉进自己的怀中,伸手替她拭泪。
她哽了声音:“鸢鸢,那时一连失去两个亲人,你一定很伤心吧。”
回应柳映雪的是柳映疏悲戚的哭声,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姐姐失踪和母亲去世她都不敢大哭,但是现在柳映雪的这句话让柳映疏压抑多年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谢璟听见了柳映雪的话,他面上一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再次重逢,柳映疏的性子不似从前活泼了。
他每每与柳映疏接触的时候都觉得她已经放下那些伤痛,只觉得她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内里却是坚韧的,可当他从柳映雪嘴里听到这句话,才知道这样理所当然地想柳映疏的自己多么可笑。
相处久了他好像真的忘了从前的那个偶尔会跟他闹脾气的柳映疏,只剩下现在在外人眼中识大体的温柔大家闺秀。
听着柳映疏细弱地哭声,谢璟的心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紧紧握着右手,过了许久又松开了。
柳映疏并不知道谢璟也跟着她来了,她在柳映雪怀中放肆地哭了许久,许是哭得太厉害,她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
早年大夫就特意叮嘱过她,她现在不能大哭,可是她见到柳映雪的那一刻真的不能控制,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都涌上心头,一时控制不住,所以便放任自己。
她双手抓着柳映雪的手,面上虽然带着泪但神色恳切:“姐姐,我们今晚就回去,好吗?”
一想到柳映雪在这里吃了那么多苦,柳映疏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恨不得立刻就带着柳映雪离开这种地方。
“你别着急,我还有话要同卫公子说。”
说到卫恒,柳映疏就不高兴了,她撇了撇嘴:“有什么好说的,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闻言柳映雪摇了摇头,那张明媚的脸露出淡笑:“不过是谢谢他让我免受接客的麻烦罢了。”
柳映疏心下了然,她也从宋妈妈那里得知,这个卫公子据说对阿姐一往情深,但是真的对姐姐一往情深的话,为什么方才他要对着自己说了一些娶不娶的莫名其妙的话,看她的眼神也让她不舒服。
知道柳映疏不喜欢卫公子,柳映雪只得说道:“我在这里几年,早就见惯了那些男人恶心的一面,鸢鸢,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
卫恒喜欢她想要得到她,她就利用这一点来保护自己,且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卫恒表现出对她的深情,也不过是对她的皮囊深情。
今日不过是见了她妹妹,这心就分出去一半了,幸而她的心早就死了,不然就该跟楼里的某些傻姑娘一样,一朝被所谓的情郎抛弃,就寻死腻活。
来这里寻乐的男人,有哪一个是好的?
柳映疏点了点头,赞同她:“阿姐说的是,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柳映雪忍不住笑了,小的时候柳映疏就盲目地相信她,不管她说什么都信,现在长大了在她面前依旧是老样子。
许是已经发泄了一通,柳映疏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衣裳,然后戴上了帷帽,等她出去开门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倚在门边的谢璟。
她记得谢璟现在是在回京复命的路上,她有些讶异,用哭哑的声音问他:“你不是回上京了吗?”
谢璟定定地看着柳映疏,似乎想要透过帷帽的纱布看她哭过的样子,可惜他只看到一个面部轮廓,他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不自然地说道:“临时接到殿下的手谕,来这里调查一些事情。”
其实他并未接到太子的手谕,只是他不放心柳映疏一个人来这里,即便她身边带了护卫也依旧担心,一想到她前几天就算是带了护卫也被山匪强抢上山,觉得那些护卫根本没用。
还不如他在她身边比较安全,所以来梁州的这一路谢璟都是远远的跟着柳映疏,一旦她遇险他可以第一个出现保护她。
柳映疏听了他的回答并未怀疑,毕竟最近太子那边也开始有了些的动作,身为太子的表弟,谢璟受他的差遣也是正常。
她看了一眼站在谢璟身后的卫恒和宋妈妈,然后凑近他轻声说道:“我姐姐身陷这里多年,我今晚就要将她带走,若是打起来,你可有把握?”
许是柳映疏靠得太近,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香,谢璟眉梢往上一挑:“你打算强行将人带走?”
而且她就这么相信他?
知道谢璟自小不喜欢打架斗殴,柳映疏扯了扯他的袖子,带着鼻音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像是撒娇:“也不是,只是万一到时候这个宋妈妈不愿意放人,咱们只能来硬的。”
“以你的身手,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说是不是?”
许是因为见了柳映雪的缘故,柳映疏一时之间忘记收起那副小女儿的心态,谢璟低头,都能想象到她被帷帽的帘子遮住的神态,那时他很久未见的娇憨。
他眼神微眯,喉头滚了滚,才低着嗓子回了声好。
得到了谢璟的回应,柳映疏也放心了,她重新站好,转向宋妈妈和卫恒,声音恢复平时的模样:“二位进去,雪儿姑娘有话要同你们说。”
早在谢璟拿枪指着宋妈妈的喉咙时,宋妈妈就知道今晚来的这位不是好惹的,她虽然看不出这位年轻男子和带着帷帽的姑娘的身份,但也能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看出二人身上自带的贵气,心中猜测怕是上京来的达官显贵。
她回想起曾经雪儿跟她说自己是上京官宦世家的女子,她当时怎么回人家的,她对着雪儿一顿冷嘲热讽外加奚落,不顾她的恳求逼着她接了客,为了驯服她还饿了她好几顿饭。
想起这些过往,宋妈妈顿时一个腿软,而卫恒仍旧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戴着帷帽的姑娘进去跟雪儿说了什么,他经过柳映疏的时候还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接受一道冰冷的视线才慌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虽然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产生了不该有的念想,但是一想到她身边站着的男子,就只得将心中那些心思掐了,不然他要是敢对着那位姑娘说一句不敬的话,估计那男子手中那柄银枪会直接将他捅个对穿。
宋妈妈和卫恒进去之后,怕柳映雪吃亏,柳映疏对着谢璟道:“我们也进去吧,万一他们在里面对姐姐不利就不好了。”
说完她让护卫守在门外,如果外面一有什么动静就要立刻告知她,而她则拉着谢璟走了进去。
谢璟低头看她那只洁白小巧的手扯着他的袖子,嘴角不禁偷偷地弯了弯。
等柳映疏和谢璟进去的时候,宋妈妈已经对着柳映雪点头哈腰了,而卫恒则状似深情地看着柳映雪,言语中全是些想让她留下的话。
“留下?留下来给你做妾吗?”
柳映疏声音恢复之前的温柔,只是这话语中全是对卫恒的讽刺,卫恒虽然对柳映疏有点好感,但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践踏他的真心。
他不理柳映疏,对着面无表情的柳映雪言辞恳切:“雪儿,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我为你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柳映雪一双漂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露出一个勾魂夺破的笑:“卫公子,你方才对着我妹妹就说要娶她,难道也是对我的一片真心。”
她话刚说完,卫恒就感觉到背后一凉,感觉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的脖子,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脖子咬掉,他忍不住打了冷战。
谢璟眸色幽深,看着卫恒没出息的样子,暗自嗤笑一声,等惹来柳映疏的侧目,他立刻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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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卫恒立刻解释:“雪儿,我也是为了你好,我爹娘不同意我娶你为正妻,他们答应只要我娶了正妻,就会同意我纳你为妾。”
柳映雪随手一拨琴弦,声音平静:“我为何要给人当妾,卫公子,我早就说了,要我当妾是不可能的。”
卫恒深情地注视着柳映雪:“雪儿,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能够让你进府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你不要为难我。”
他一开始说要要娶她做正妻其实是哄她的话,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地方出生的女子做正妻的,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先不说他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就连他父亲的官途也会受损。
对于柳映雪这样的人,能够让她进卫家当个妾都算是好的了,且要不是他一直包着她,她还不知道要伺候多少男人。
柳映疏轻笑一声:“卫公子,你不会以为做妾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先不说她姐姐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就算是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人也是不愿给人做妾,一般给人做妾的都是被逼无奈实在是没有办法,这卫恒口口声声说着做他的妾室是一种荣幸,实在是可笑。
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她姐姐离开这里,到了上京只要还是柳家的人,要嫁人也是给人当正头娘子,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他们柳家也养得她,怎么会能给人做妾?
卫恒刚才也听到柳映疏喊柳映雪姐姐,大约也知道了柳映雪的真实身份怕不是这么简单,但是无论她的身份如何,她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这里,再如何也不可能嫁一个好的。
他看了一眼隐在惟帽帘子中那道婀娜的身影,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在下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但是在梁州想要嫁进卫家的姑娘多得是,姑娘若是怕雪儿进了我家吃亏,我倒是有个法子......”
见柳映疏没有接话,他只好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姑娘家在何方,不若我着人去提亲,届时将你姐姐也一并接入卫家,你们姐妹二人相互照应,有你在你姐姐也不会被人欺负。”
“啪”的一声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响起,卫恒的脸被打偏了,柳映雪甩了甩火辣辣地掌心,看着他的眼中充满厌恶:“卫公子,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你瞧瞧你的身份,也配娶我妹妹?”
柳映雪其实从小就是个暴脾气,只是这些年流落在烟花之地收敛了起来,她虽然是在利用卫恒明哲保身,心中对他有愧,但是今晚他的一言一行实在叫她失望。
她原本一开始就想着让柳映疏将他之前给宋妈妈的钱还给他,但是他刚才的一番话让她大开眼界,果然她没有轻易对他动心是对的,也庆幸自己心中还装着别人,并没有对他动心。
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唯独不能对柳映疏说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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