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的话不仅在打北戎的脸,还明晃晃地提醒了皇帝,主动权应该在他们大楚的手中。
舞姬是喜欢英勇的人,但是谢璟说得也对,他杀了北戎那么多的将士,手上沾染了北戎人的鲜血,如果她不是出生在北戎,或许能跟谢璟有个好的结果。
可是北戎使者的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将她带回去。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旸说话了,他看了一眼一直关注着谢璟的柳映疏,然后压下心里的嫉妒,温和地笑着说道:“现在北戎向我们大楚示好,那些战争也已经过去了,谢将军何不收了这舞姬,对于两方结交也是好事。”
期间也有楚旸阵营的人跟着附和,楚旸就是故意的,他即便得不到柳映疏,也要恶心一下他们二人。
谢璟对上楚旸那张温和的面具,清磁地声音淡淡地说道:“谢家自来有训,想来四殿下不知,谢家男儿不仅要上战场建功立业,谢家后宅更是不允许有姬妾。”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反驳楚旸,而是特意说给柳映疏听的,为的就是让她放心,他此生只会娶她一个人,再无旁人。
楚旸闻言哂笑,在场这些无论是大臣还是世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他这样说不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果不其然,就有一位世家公子不满意了:“谢将军这样说岂不是太过了?”
“他说得没错。”柳映疏早已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她柔软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世间多得是一生只娶一个妻子的男人。”
那人见柳映疏帮着谢璟说话,只好闭了嘴,心道她不了解男人,等以后谢璟真的将她娶回了谢家,说不定不出多久就会纳妾。
碍于皇帝还在这里,双方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后出来打圆场:“既然阿璟无意这舞姬,不如就将她留在宫中,本宫记得陛下闲暇时喜欢看人跳舞,这北戎的舞蹈确实与大楚的不同,本宫也瞧着新奇。”
这时赵贵妃急了,刚才舞姬跳舞的时候她就注意到皇帝的眼睛一直粘舞姬的身上,谢璟拒绝舞姬的示爱皇帝也不恼,显然是对这个舞姬动了心思的,她早年能够恩宠不衰也是因为她善舞,只是现在年纪上来了不怎么跳了。
陛下近来已经减少了来朝兰宫的次数,要是皇后将这舞姬留在宫中,日后要是被皇帝看上了,那她的恩宠不是还要被分出去,皇后这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吧?
但是她只是个妃子,还无权张嘴反驳皇后的话,她期待地看向皇帝直到看到皇帝给了皇后一个赞赏的眼神后,她才心如死灰。
赵贵妃猜对了,皇后不仅要在皇帝跟前博个好名声,还要顺便阴一把赵贵妃,谁让他们母子两个这样针对柳映疏和谢璟,反正她对皇帝从来没有感情,也不在乎他宠哪位妃子。
最好将整个后宫塞满,省得这皇帝还时不时要来她跟前晃悠,烦得很。
皇帝似乎看不见皇后和赵贵妃之间的暗潮汹涌,面上同意了皇后的提议:“既然谢将军无意她,那她便先留在宫中,也好让朕和皇后能继续欣赏这样美的舞姿。”
他的话也打消一些蠢蠢欲动,想要将舞姬收进后院的那些人,且皇帝都发话了,北戎使者和舞姬自然是拒绝不了。
这场闹剧终于落幕,赵贵妃不仅算盘打空了,还面临着未来可能多一位跟她争宠的劲敌。
经过这样一件事,加之柳映疏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寻了个借口出了金銮殿,和柳映雪一起去了芙蓉园。
因着现在大多数人都还在金銮殿内,所以芙蓉园除了几个偷懒的小宫女之外并未又看见其他人。
柳映雪牵了柳映疏的手带着她坐到了一棵芙蓉树下,她看柳映疏面色发白,以为是因为刚才在殿中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安。
她心中起了怒火:“你放心,只要祖父和父亲,便不会让你受委屈,今日赵贵妃和皇帝实在是欺人太甚,那北戎使者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你。”
“姐姐。”柳映疏拿着团扇去掩住她的嘴,“这里还是皇宫,小心隔墙有耳。”
柳映雪气得拿过柳映疏的狠狠地扇了扇,柳映疏只好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被她的怒火殃及。
想起刚才在殿中谢璟的话,柳映疏心中一阵温暖,虽然不知道他那些话是不是为了拒绝舞姬临时编的,但也足以证明他是一定要保住她。
从前她总觉得不能给谢璟添麻烦,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想让他插手,免得给他徒增烦恼,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才觉得谢璟现在早就不是曾经在上京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甚至有跟楚旸抗衡的资本,或许她可以相信谢璟?
这边她正认真思考,柳映雪想到在金銮殿中谢璟的话,心中有些担忧,她想起之前同柳映疏说过曾经谢璟喜欢那位表小姐的事情。
谢家那小子主动认下他跟柳映疏的婚事的那一刻,她明显能感觉到柳映疏的情绪波动,以过来人的身份她不难看出自家妹妹其实对谢璟有意。
为了不让妹妹将来后悔,她观察着柳映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鸢鸢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事,就是谢璟曾经说喜欢那位表小姐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若是心上还藏着那位表小姐,你反悔也是可以的。”
未等柳映疏接话,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安静地夜色中响起:“我并不喜欢她,那是我故意编出来骗你们的话。”
在柳映疏二人离开金銮殿的时候,她不在那里谢璟觉得无趣,于是也跟着出来了,没想到听到柳映雪的话。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十三岁的时候确实是有位远方的表亲暂住在他们府上,那位表妹比他们小一岁,当时他察觉到了自己对柳映疏生了别的心思,少年人爱面子,对着长辈的打趣只好嘴硬说自己喜欢的是府上的表妹。
哪知道这话被柳映雪听了去,还记到了现在,他轻咳一声,看向柳映疏,见她脸色发白,才想起她的伤还没有好全。
柳映疏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会编这样的谎,沉默了半晌才柔声说:“今日也是逼不得已我们两家才会这样做,日后你反悔了也没关系。”
谢璟听了她的话,想起她跟顾景川的事情,他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不会反悔。”
“嗯?”他这话说得太轻,柳映疏一时之间没听清。
柳映雪却没管那么多,她想着既然柳映疏对谢璟不同,二人又自小青梅竹马,谢府现在也有足够的实力与四皇子抗衡,只好对着谢璟说道:“念在你帮了鸢鸢的份上,我暂且相信你,但是日后成婚之后你要是欺负鸢鸢,我们柳家随时都会让她和离回家。”
“姐姐,其实不用......”柳映疏见柳映雪认真,正要开口劝说,却被谢璟接下来的话止住了。
“不会。”谢静看着柳映疏,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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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直到回到了柳家,柳映疏的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刚才在芙蓉园,谢璟说自己从未喜欢过那位表小姐,当众承认二人的婚约也是出自真心。
那些年她藏在心里的喜欢,好像都得到了宣泄。
她躺在床上辗转未眠,想着他临走前莫名其妙跟自己讨要一个香囊,索性起身披了衣服拿起了针线。
屋内点着烛火,她坐在窗前认真的给做香囊的料子绣花,上面绣的是凤凰花的轮廓,她的影子映在小轩窗上。
柳映疏不知道的是,有人默默坐在她院子的墙头盯着她的身影看了许久,直到她困意上来放下手中的针线熄了烛火回到床上,墙头的那道身影才离开。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她才被锦书唤醒,今天是她舅舅回上京的日子,柳映疏赶忙下了床梳洗。
南安王府虽然建在云南边境,但是在上京也有府邸,她从锦书那得到消息,这次不仅小王爷回来,跟着的还有老王妃,因为早在半个月前柳清和就给了信南安王府,称柳映雪已经找到了。
老王妃自从柳映雪和南安郡主相继离开,一直以来都郁郁寡欢,一听说柳映雪没有死,并且还被柳映疏寻了回来,激动得非要跟着儿子一起回上京,而南安王则因为没有传召不能回上京,只好留在曲州。
老王妃并不知道柳映疏受伤的事情,为了不让她担心,柳映疏特意穿了蔷薇紫的衣裳,头上也簪了一对蔷薇宫花,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发出环佩叮当的声响。
她今日穿得比昨日在中秋宴上还要精致,面上也淡淡地画了妆,听琴看着穿戴好的柳映疏,眼中满是惊喜。
因为平时柳映疏很少会将自己打扮得这样,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她整个人看着更加的娇艳。
就连去了南安王府,见到了七八年没见的老王妃,老王妃郑氏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先是抱着柳映雪声声喊着她的小名,直到情绪被柳映雪安抚好了之后才将她松开。
这时她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柳映疏,以前都说柳映疏长得最像南安郡主,今日她特意抹了脂粉,看着倒是没那么像了。
加上郑氏年纪上来了,眼神没见那么好使,又因为刚才一心都在柳映雪的身上,所以忽略了她。
柳映雪朝着柳映疏眨了眨眼睛,笑着对郑氏说道:“外祖母,鸢鸢一会要吃醋了。”
郑氏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才对着柳映疏招手:“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柳映疏笑着上前,将手放在她的手心,这才温声说道:“外祖母见了姐姐,倒是忘了鸢鸢了。”
郑氏以前最喜欢的是柳映疏,因为小时候柳映雪太调皮,一个不留神人就不知道哪去了,每每看着她都头疼,只有柳映疏在她身边的时候安静乖巧。
看见曾经的小团子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想起病逝的女儿,郑氏心中满是惆怅,心道若是烁夕还在就好了。
似乎是看出郑氏的低落,柳映雪拉了柳映疏的另一只手,眼中满是笑意:“外祖母还不知道,原来母亲和河阳郡主二人早就偷偷给鸢鸢和谢家二公子定了亲事,现在我还催父亲去找河阳郡主商量他们什么时候成婚呢!”
提起这个柳映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对着柳映雪嗔道:“姐姐,怎么你比我还着急?”
柳映雪其实也是故意说那话的,见柳映疏双颊微红,又接着说道:“那不是怕谢璟那小子反悔吗,你也知道他现在是大楚最年轻的将军,上京多少贵女盯着他,万一他看上了别人,不认这桩婚事可有你哭的。”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我记得是有这么一桩事,之前你母亲也跟我说过,只是他们怕日后你和谢家那位小公子二人之间无意,所以并未将你们有婚约的事情公之于众。”
他们还小的时候她就觉得谢家那臭小子喜欢她家小孙女,她曾经试探他的时候还嘴硬不承认,现在想想也是好笑。
柳映雪掩嘴笑了:“小时候我看着谢璟天天粘着鸢鸢,觉得他霸占着妹妹真是烦人,现在想想怕是从一开始他就对鸢鸢心怀不轨。”
“谁敢对我外甥女心怀不轨,看我不揍他!”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柳映疏转头就看见舅舅踏进了花厅,只是他身后居然还跟着谢璟,见他脸色似乎还有些不自然,难不成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柳映雪却并未发现谢璟,嘴快地接话:“自然是谢璟啊,他从前不是最喜欢跟着鸢鸢的吗?”
越衡闻言转头看站在他身边的谢璟,他今天知道了昨日谢璟在金銮殿的举动,于是看他的眼中满是赞赏,谢璟被他这个眼神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给郑氏行了礼。
少时的小心思被柳映雪当众戳破,谢璟也装作不知道,认真听着郑氏的话,期间还偷偷看了柳映疏的反应,见她面上并无抗拒之意,他才安心。
只是想到她和顾景川的事情,他心里还是有些堵。
几个人坐做花厅听着郑氏说话,偶尔附和几句,直到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郑氏才说让柳映雪和越衡留下,她有话要对二人说。
柳映疏只好和谢璟一起出了花厅,她身后跟着听琴和锦书,谢璟今日来南安王府本也知道柳映疏会在这里,所以他借口来探望小王爷和老王妃,实际上是有事情要有与她说。
他们二人走到了一处小园子,柳映疏见他这一路沉默着,便借口支开听琴和锦书二人,等她们走远,她才看着站在身边的谢璟说道:“可是有什么要说?”
谢璟这才将目光从眼前的梧桐树上转回柳映疏身上,时值有风吹过,恰巧带起她系在发间的淡粉发带,谢璟盯着那两根飘起的发带,眸色幽深。
等了一会没等到谢璟的回答,柳映疏再次出声,软绵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
谢璟这才回了神,轻咳一声,见她微微仰着一张精致地脸看着自己,他心里痒痒,只好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之前让我提醒太子殿下留意朝兰宫,虽然朝兰宫做事谨慎,但是也有了发现。”
说完他垂眸见她依旧在认真的看着自己,谢璟喉头来回滚动了一下,才接着说:“每月初一她都会跟着皇后去国寺上香祈福,但是期间有一段时间她会离开。”
果真如此,柳映疏心下了然,这跟她猜得差不多,谢璟停了下来,她只好问道:“然后呢,在国寺什么也没有查到吗?”
谢璟看着她这副模样,猜到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于是反问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事到如今柳映疏也不再瞒着他,打算将南安郡主和自己发现赵贵妃与外臣有私情的事情说与他听。
因是这样的阴私,柳映疏为了以防万一,只好靠近谢璟,而谢璟也微微倾身挨近她,听着她小声地交代那日的事情。
许是他们隔得特别近,柳映疏被风吹起的发带还时不时地滑过谢璟的侧脸,加上她身上散发出甜甜的桂花香若有若无地绕在他的鼻尖,他的心思瞬间被扰乱了。
谢璟声音微哑:“鸢鸢。”
她正讲自己在乞巧节那天在国寺后山撞见赵贵妃与一名外臣的事情,却突然被谢璟打断了。
柳映疏不解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卷了进去。
那眼神带着掠夺的意味,柳映疏感受到了谢璟身上与平时不一样的气息,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她以为谢璟要对她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谢璟恢复了平日里清朗的声音,他小声地问她:“所以鸢鸢是看见赵贵妃与那外臣行那事了?”
柳映疏闻言脸色变得绯红,她瞪了谢璟一眼,语气微恼:“胡说什么!”
谢璟摸了摸鼻子,他自然不希望柳映疏看那种场面,只好轻声说道:“是我想多了,你别生气。”
看着她生气微微嘟起的红唇,谢璟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才低声下气说道:“我会继续提醒殿下让人加大在国寺那边的动作,只要赵贵妃再次跟那人见面,就会将他们捉奸在场。”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赵贵妃与那人私下来往这么些年,唯独两次都是被柳映疏母女撞破,其余时间都非常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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