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得,她的存在是一个麻烦了吗?
“嗯是,”程砚乐了,“梁宴前几天还说他和你只有几面之缘,今天就改变想法了。啧,我终于可以放心去国外了。”
阮听雾顿了顿,恍惚又木讷的呆了良久。
最后,后知后觉又无比缓慢地展开唇角。
梁宴收留了她,她不用回家面对不想面对的人了。
而且,是梁宴收留了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他了?
说不定,她和梁宴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病房里消毒水气味很重,阮听雾吸了下鼻子,眼泪差点都被呛出来。
但唇角却始终展着。
午后淡淡的阳光撒进病房,程砚乐不可支地朝她说着这几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乐事。
阮听雾抬头,看见一架飞机往天空上飞。
原本,她应该是坐在那辆飞机回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而现在,她要去的地方虽然不能称之为家,但在小姑娘心底,这个地方比家要好很多。
好到,她觉得现在撒在身上的阳光好温暖,仿佛轻易就抹平了她的心绪。
当天下午,梁宴抽空去了趟程砚病房。阮听雾那时还坐在程砚旁边给他喂饭。
“……”梁宴随手关上门,“程砚你手断了?”
“没啊,”程砚艰难地活动了下脖子:“这不是随便动一下都很痛嘛。”
阮听雾弯了下唇,差不多喂完了,她起身去洗碗。
“少惯他。”梁宴像是对她说。
阮听雾迟钝地应:“这不是浪费他一张机票了?”
“欸,怎么回事啊你们,”程砚板着一张脸:“怎么忽然感觉我才像一个外人?”
阮听雾唇角扯起来,拿着脏碗筷去了隔间,挤了点洗洁精,熟练地洗起了碗。
水声渐响,程砚和梁宴的对话掉进她耳里。
“开馆还顺利吗?”
“还行。”
“我他妈过几天终于能出院了,”程砚声音激慨:“你是不知道这医院住得我人都要疯了。”
“不过宴爷,我真想知道,”程砚收了笑容,问:“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阮听雾在里边洗碗,抬手把水龙头关小了点。
呼吸下意识屏住。
“不是说了么,”梁宴说:“看你不顺眼。”
“……”程砚:“行行行,你就不会说实话。我自己猜算了。”
阮听雾洗好了碗,却没出去,躲在隔间听着他们继续聊天。
“梁宴,我问你。”程砚声音忽然变得极其严肃。
梁宴懒得应。
程砚便继续说:“你是不是对我妹妹有意思。”
阮听雾瞪大眼,程砚,你发什么疯啊!
“你有病?”梁宴:“程砚你住医院脑子住坏了?”
“哦,你没这想法就好。”程砚松了一口气。
阮听雾耳朵飘红。
“好好好,是我脑子坏了,算了,不说了。”程砚声音压低:“这有一张银行卡,她产生的花销就刷卡。”
“我缺你这几个钱么。”梁宴扯了下唇角。
“我知道你不缺,但是,这钱你不拿着,我感觉浑身不对劲。”
梁宴:“去跳楼。”
“……”程砚:“好端端地去跳楼干什么。”
梁宴:“跳楼浑身就对劲了。”
程砚:“……”
阮听雾拿冷水洗了洗脸,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不少,一脸平静地走出了隔间。
抬头,梁宴已经不在房间了。
“今天纹身馆分馆开业,他忙得脱不开身。呆了几分钟就走了。”程砚说。
阮听雾把碗筷放到桌上。
“你今晚就住进梁宴家吧。”程砚看着她。
“啊?”阮听雾凝滞了一秒,“今晚吗?”
“嗯,”程砚想了想,他主要是担心日子长了,梁宴哪天要是后悔了就糟了。他说:“不过你今晚应该是将就住,因为他肯定还没来得及准备。”
“哦,”阮听雾笑了下:“我睡沙发都没关系的。”
“等等,我还是先给这位爷打个电话吧。”
说着说着,程砚拿出手机给梁宴打了个电话。
“喂。”梁宴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程砚摁了下免提。
“你现在还在纹身馆吗?”程砚问。
“嗯,”梁宴语气不怎么好,“怎么了。”
程砚抽了口气,笑眯眯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住进去。”
“这么怕我后悔?”梁宴一阵见血地问。
阮听雾低头摩梭着手指,听着程砚懒洋洋地飙出一句话。
“当然了,你的心思我可猜不着。前几天说和我妹妹只有几面之缘,今天我让你送个人,你就忽然答应她住你家了。”
“梁宴——”程砚话语一转:“你不会真看上我妹妹了吧,你可别乱来啊。”
“程砚,”阮听雾无语地叫住他:“你别乱说行不行。”
“行行行,”程砚笑了下:“我这不是怕他对你另有企图吗。”
阮听雾心里说,明明是她对梁宴另有企图,而且图了好几年了才对。
“你的担心纯属多余好不好,”阮听雾看见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还在进行中,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好好好,”程砚不得不安抚她:“多于多余。”
三人统一不说话了。沉默了十几秒。
“你们刚刚唱双簧?”梁宴嗓音闲散。
“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程砚应。
阮听雾低头笑了下。
“你晚上就可以搬进来。”梁宴说。
“她怎么去?”程砚事无巨细地问。
“我亲自来接,行吗?”梁宴问。
“不用不用,”阮听雾连忙说:“我打车去就行。”
“没事,我正好要来一趟医院。”
程砚发声道:“我怎么感觉你们更像亲兄妹呢。”
阮听雾:“……”
梁宴:“……”
过几秒,梁宴中止了这通电话。
第14章
晚上十点多,梁宴来医院接人。阮听雾和程砚说了再见,坐上了梁宴的车。车里开了暖气,小姑娘今天一天心情起伏,奔波来奔波去,困意逐渐入侵大脑,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睁眼。
梁宴像是看出她困倦,扯唇笑了声。
“想睡就睡,又不载你去机场。”
“……”阮听雾眼皮重得就要黏在一起,她弯下眼,说了句“好,我实在太困了,我先睡一下”眼皮便立即黏在一起,沉沉入睡。
梁宴淡淡嗯了声,把车厢温度调高了几度。
阮听雾再次醒来时候,车已经驶进了梁宴家私人车库。
她在车上睡得很安稳,睁开眼,梁宴熄了火,觑她一眼:“醒了?”
“嗯,醒了。”阮听雾挠挠眼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车。”梁宴松开安全带。
“好。”阮听雾鞋带散了,她低头系了下,系好后真诚地望了眼梁宴,说:“谢谢哥哥。”
梁宴看见她眼睛里的感谢和愧疚,他眼神动了动,散漫地说了句:“程砚给了我张银行卡,你别太不好意思。”
阮听雾知道他没拿那张银行卡,说这种话也是为了让她宽心。
梁宴打开车门下车,她拎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男人身形高大,拎着行李箱脚步也迈得比她大。
她疾步走才勉强跟上。
梁宴懒散惯了,一时也没想这么多,直到走进独栋别墅,偏头想给她交代几句话,才知道她落在他身后很远了。
阮听雾拎着书包走得飞快,但到后面实在跟不上了,看见梁宴回头扫她一眼,她立即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吐出一句话:“怎么了。”
梁宴看着她绯红的面色,哂笑出声:“不好意思啊。”
“没事,”阮听雾也跟着笑出声:“是我走得太慢了。”她看他一眼:“哥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梁宴低头滑下手机,喉结滚了滚,说:“程砚让你们家那个阿姨今晚晚点过来。”
“陈姨吗?”阮听雾弯下唇。陈姨以前就是24小时都住程砚家里。她双颊阔出一道笑:“那太好了。”
梁宴喉间滚出一个嗯字,听着没什么情绪。
阮听雾觉得她可能有些聒噪了,便收了收唇角。
路灯昏黄在地面映出两道身影。庭院高深,梁宴用指纹解了锁,而后抬步走进家里。阮听雾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脚步好像变得慢了些。她毫不费力就跟住了。
她又弯了下眼睫。
今晚月亮不算太圆,月光澄莹掉到脚边,庭院里种了些她不认识的花草植物,在夜色里看不太清。
没一会儿,梁宴走到门前,伸出手指输入密码。密码输完,门开,他走进去,“啪”地一声摁亮家里的灯。
霎时间光亮充斥眼前,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住所。
上下两层,一楼客厅很大,黑白灰三个色调为主,冷淡,布局设计能彰显主人家的格调。阮听雾第一直觉就是这儿比程砚家里要漂亮很多。墙壁上贴着不少书画,客厅左边有一面陈设的木架,上面摆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她匆匆扫了一眼,便被局促包围,拎紧书包站在原地。
“这儿没机关。”梁宴漫不经心地说。
阮听雾没听懂,尾音上扬嗯了声。
“哦,谢谢提醒,消除了我的疑虑,”阮听雾迈出一步走进了他家,问,“哥哥,陈姨是待会过来吗?”
“应该是,”梁宴往楼梯的方向走,“客房在二楼,你跟我上来。”
阮听雾跟着上楼。
梁家的楼梯是那种很有设计感的旋转楼梯,她舔了下唇,看着梁宴上了二楼,转身站在一间房门口。
梁家二楼有一条长而宽阔的走廊,走廊两边看上去客房很多,她指了下,问:“我今晚是住这间吗?”
“嗯,”梁宴看了眼房间:“我这定期有人打扫,昨天应该是有人打扫过。”
“好。”阮听雾点点头,“谢谢打扫的人。”
“……”梁宴扯了下唇角:“可以,我会转达给阿姨。”
阮听雾乐了:“那我先收拾一下。”把行李箱拖了进来。
“你随意。”梁宴转身出了房间。
阮听雾看着他离开,花了半小时简单地收拾了下。
收拾完下楼。
陈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和梁宴说着话。
阮听雾弯了弯眼睛:“陈姨。”
“听雾。”陈姨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切。
梁宴:“阿姨您也住楼上,明天再整理。”
“好,现在确实太晚了。”陈姨揉了揉阮听雾的头,她喜欢阮听雾,照顾了将近三个月,这孩子都没让她操什么心,而且很懂礼貌,贴心又温暖。
梁宴颔首了下,拿着车钥匙往门口的方向走。
阮听雾没想到他这么晚还要出去。
“哦,对了,”梁宴像是想到什么,朝阮听雾说,“我今晚不住家里,你有事就找阿姨,也可以找我。”
“好,”阮听雾点点头:“今晚可能会下雪,注意安全。”
梁宴不在意地嗯了声,拿着钥匙出门。
阮听雾眉眼耷拉了下来,但想到明天应该能见到他,眉角又弯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阿姨根据梁宴的安排,整理出了两间房,一间阮听雾住,一间她住。
阮听雾七点半起床,搬进了陈姨整理出来的房。
房间朝阳,阳光每天会按时撒进房里,阮听雾很喜欢,同时又在期待今天会不会见到梁宴。
但美梦总是不容易实现,接下来的两周,她都没能见到他。
所以之前肖想的,能每天见到他,能经常有机会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轻而易举地破碎掉了。
阮听雾难免会失落,但在没见到他的日子里,她也有在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能出来,她一边等待,一边复习做题。下半年就要进高三,她学习压力虽然不算大,但对学习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她喜欢的人学习很好,为了匹配他的优秀,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能让梁宴看见她。
这天,程亦橙忽然叫她出来玩,说是为了庆祝她可以留在京南一中上学了。
阮听雾在家闷了差不多半个月,也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和程亦橙约在市中心一家奶茶店。
下午一点多,阮听雾坐公交在市中心国潮街某站牌下车,程亦橙从奶茶店走出来,朝她招手:“听雾!”
阮听雾咧着嘴角下了车,上前抱了抱程亦橙:“橙子,我好想你啊。”
“呜呜呜,我也好想你哦。”程亦橙揉了揉她的头,“你看看我,今天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阮听雾听话地退后了几步,打量起程亦橙。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面前的女孩子嘴角多了一颗黑色的痣,皮肤好像也比之前黑了不少,头发更是乱七八糟的。
乍一看就像个乞丐一样。
“是不是变丑了很多!”程亦橙兴奋地说。
“……”阮听雾认真地说:“女孩子怎么样都很漂亮的。”
程亦橙小声地说:“我其实是在故意扮丑啦。”
“啊?”阮听雾懵了。
“今天不止我要扮丑,”程亦橙眨了眨眼:“听雾,你能不能也陪我扮一下?”
“行为艺术吗?”阮听雾不理解地笑了下。
“不是,”程亦橙低头看了眼手机,“其实是我今天约了个网友见面,但是我怕他看上我家里的钱。”
阮听雾顿了顿:“那你扮丑是干什么。”
“我等下要和他见面,”程亦橙说,“所以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像没有钱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阮听雾摸了摸下巴:“那我也要扮丑是为什么。”
“我一个人不敢去嘛,”程亦橙可怜地说:“所以想让你陪我去,我没有钱,我的朋友当然也要没有钱才不容易穿帮嘛。”
阮听雾彻底理解了程亦橙的意思,她假装冷哼一声:“橙子,你还说今天出来见面是为了帮我庆祝呢。”
“哎呀,你帮帮我嘛,等下我请你吃火锅。”程亦橙晃了晃她胳膊。
“行行行,你别晃我了。”阮听雾望她一眼:“那你帮我弄一下吧。”
“好嘞。”程亦橙拽着她去了商场卫生间。
-
二十分钟后。
“大功告成。”程亦橙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
阮听雾心里咯噔一声,抬头扫了眼卫生间的镜子。
11/52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