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骄也感慨,去过首都就是好,什么都能往上面推。
她顺手给书记又续上了一杯小酒,说道:“李书记,我们这点见识在您这里算什么?您看看这后续的发展,还不都是靠您一手扶持,我们根本兜不住这底。”
李书记又笑着说她:“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
不管看多少次,游鹤鸣都学不会这样的风度和姿态,盛骄不管在哪里都游刃有余,越是地位高的领导,她越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就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游鹤鸣都说不出来,说多了像是在拍马屁,说少了又尴尬,不如不说。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记着。
李媛吃完吃完饭就上楼了,留下他们三个在这里絮叨絮叨。
李书记喝多了,就叹了口气:“要是这厂长给你做了,可就好了。”
越想越觉得亏了,那孟弘就完全不像盛骄这样会做人做事,而且总觉得亏待了盛骄。
这过年期间,孟弘他们可是直接就离开这小地方了,一点没想着要来这里拜年。
虽说别的大队也没有来人,可是盛骄他们来了,这有了对比之后,更觉得盛骄他们会做事。
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情,谁能比万恶的上层阶级做得更好呢?
盛骄笑容更甚:“书记,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之前可是连一张小学文凭都没有的人,哪里有什么胆子敢做厂长啊。”
李书记想到这里就更是难受了,他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的时候,盛骄话锋一转:“不过书记,我们自上次之后,痛定思痛,在家里狠狠搞了把学习。”
李书记哦了一声,惊喜道:“你们在家里还搞了学习?学得怎么样了?”
只要能有个小学毕业证,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盛骄说:“我们那是熬夜学习,狠狠地小学初中高中的知识全都全完了!”
“全学完了?”李书记睁大了眼睛,“你们真学完了?”
那可是小初高,十年的书本呢。
盛骄说:“那可不是,我们都学完了,学得很扎实,前几天还去问了镇子上的老师,老师说我们的知识都过关了。”
她又道:“书记,我们就是差一个考试的毕业证了。”
他们错过了入学,也错过了毕业考,但盛骄可不想要一年年学过去,或者是跳级去学。
她只需要几张毕业证。
小学初中的毕业证,即使没有参加毕业考试,只要通过学校的认定就可以发毕业证。
但是高中毕业证还是需要进行统一考试的。
所以他们只需要李书记去学校说两嘴,让他们出题去认定一下两人的知识水平,就可以顺利拿到毕业证,接着就去报名高中,三月入学,然后再等着六月的毕业考就行。
李书记哈哈大笑:“改明儿你们就来公社学校考试,考了立马给你们发毕业证!”
盛骄二话不说端起茶杯:“谢谢书记哎,您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全靠您一手提拔扶持,才有今天的我们。”
游鹤鸣举止端正,清朗沉着,他端起酒杯,示意一杯满的:“书记,敬您一杯,祝你新年快乐,来年事事顺利。”
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李书记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道:“好小子,我这一杯白的你都干了,再来再来。”
这拼酒的事情盛骄可就不行了,这桌子上必须留一个清明的人,只能全都交给游鹤鸣。
游鹤鸣也是敞亮人,二话不说给自己满上:“好,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喝到最后李书记都迷糊了,晕乎乎地被他妻子扶上楼。
盛骄笑呵呵地说道:“婶子,给您带来一点营养品,您记得吃啊。”
李媛她笑着说:“怎么这么客气,你们回去路上要小心。”
等出了门,游鹤鸣扶着墙狠狠吐出一口浊气,一股酒味蔓延。
盛骄挥了挥鼻子前面的酒意,问他:“还站得住吗?去旅社对付一晚吧。”
游鹤鸣意识还清醒,但手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盛骄笑他:“喝这么凶做什么?”
游鹤鸣闭着眼睛在墙边休息,喃喃道:“总要有点用处才行。”
整场饭局不能让盛骄一个人撑下去,他要有些用处才行。
不然......
不然什么?
游鹤鸣皱着眉,神情有些迷惘。
盛骄对上那双如雾倾盖的漆黑眼眸,只是缓缓勾唇笑了:“确实挺有用处的。”
游鹤鸣来不及细想,又听她夸,凤眼弯弯,眼里有透彻的光。
他单手撑在墙壁上,手掌宽大,骨节有力,曲张之间手臂的线条紧实又迸发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
声音有些涽又有些沉,不如以往清朗。
“那我帮到你了吗?”
盛骄难得有些心软,她伸手撩开游鹤鸣额前落下的发丝,轻声道:“帮到了。”
游鹤鸣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不得不说他眉眼鼻梁生得极好,凤眼弯出一副蛊惑的模样来。
盛骄笑着说了句:“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游鹤鸣脸颊微鼓,吐出一个字:“哦。”
盛骄转身就走:“走了,睡觉去了。”
每一场看似游刃有余的聚会,都需要提前琢磨好应对的话术和引导的方向,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巧合,都是长时间复盘的结果。
她精细到设计到每一个小点,每一个会出现的意外,对意外的应对方式。
经验和智慧,勇气和胆量,缺一不可。
机会从来不会给毫无准备的人。
*
年后开工不久,盛骄和游鹤鸣顺利通过初小的认证考试,拿到那张盖着章的毕业证。
接着又去了高中报名,就等着六月的毕业考试了。
她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我居然成了一位清纯高中生。”
她摸着自己的脸:“这么那么虚得慌呢?”
好像是有点脸皮太厚了。
而游鹤鸣展开自己的毕业证,很是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番,勾着嘴角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进学校学习的一天。
他们不仅仅领了两张毕业证,还领了两个红包。
这是公社的奖励,鼓励工人们学习,不要当文盲。
现在的风向在慢慢变好,就连报纸上都在鼓励大家去学习。
有聪明的人,已经嗅到丝丝不寻常的举动。
那么公社也暗戳戳地鼓励一下大家,万一呢?
盛骄倒是没想到还有红包拿,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笑呵呵地领着红包回去:“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不就来了嘛。”
游鹤鸣拿出箱子,把证书和红包压在一处,仔细地放在最里面。
既然他们都要去镇子上高中了,那村子里的工作就开始只做半天了。
这过年拜年送的礼不就派上用处了吗?
李书记大手一挥,写上他们俩的学习信,表示两人是为了工作在进修。所以工资不减,属于带薪学习阶段,等他们学成归来更好地为厂子服务。
他甚至想做人才调动,直接调到他身边去用。
这两人实在是得他的心意。
不过盛骄他们见状拒绝了,表示厂子正在发展的第一年阶段,正是要蓬勃发展的时候,等厂子做出更好的成绩,稳定下来才更是名正言顺。
若是他们学习好,可以写推荐信去当工农兵学员。
盛骄笑而不语。
其实调动到公社里也有很多的好处,比如可以在镇子上分配宿舍,住在镇子上。
但盛骄看了眼那宿舍的条件,还不如厂子里呢!
她还是喜欢大房子,村子里新建的大房子她很喜欢,有自来水管又有电灯,宽敞明亮。
各种各样的柜子,随便放东西,游鹤鸣给她做的隐藏式柜子,本来进她房间就难,更别说想看她房间里的东西,进去了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柜子门在哪。
他们把厨房改到了屋子里头,外面看不着,天天开小灶炖肉吃肉,一日三餐美滋滋。
等他们骑着自行车往返镇上和村里时,众人才惊呼道:“他们俩是去读书了?”
“怎么读书还能有钱发啊?”
“听说是公社里鼓励大家学字认字,给他们俩发了奖励金。”
“奖励金,那不就是钱吗?”
“然后他们俩就又拿钱买自行车了?”
“可真是败家啊。”
“一个两个都是败家的。”
那二八大杆可太神气了,就凭着这自行车,他们俩在村子里都能横着走。
不管老老少少都喜欢他们这车。
偏偏盛骄又大方,小孩子去碰都任由他们玩,她笑嘻嘻地看着那屁大点的娃娃骑在单车上,腿都够不着踏板,哈哈大笑。
“小矮子,你长高点再来吧。”
二八大杆单杆很高,成年人刚刚好,几岁大的孩子自然是上不去的。
盛骄一把抄起旁边观望的小女孩,把她放在车后座:“坐好了,婶子带你兜风。”
小女娃笑得露出漏风的门牙:“谢谢婶婶。”
在小娃娃们欢呼羡慕的眼神里,小女娃享受了一次万众瞩目的拉风体验。
她们俩在兜风,一群小不点在后面追着跑。
小女娃抱着盛骄嘎嘎乐,盛骄在前面笑得肆意灿烂,凌乱发丝不减她风采。
游鹤鸣坐在石墩上,怔怔地看着她。
在首都的时候,他也坐过盛骄的车后座,只是他不敢抱着盛骄的腰,整个人绷直了,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抓住后座的板子。
他坐在后面,看不见盛骄的表情。
现在看清了,原来是这样的。
等盛骄开累了,把车停到一边:“你们玩去吧。”
大的孩子推着车走,小的孩子在后面跟着。
游鹤鸣问她:“你想生孩子吗?”
他看她很乐在其中,是不是想起了当初流掉的那个孩子,游鹤鸣仰头看向她,表情有些纯净。
盛骄一脸莫名看向他:“我不想啊。”
游鹤鸣兀地轻眨眼睛:“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吗?”
盛骄轻笑两声,知道他是误会,便解释道:“玩别人家的小孩当然有趣,这和自己生孩子可完全不一样。”
“哦......”游鹤鸣不解。
盛骄垂眸看向他,只是在笑:“游鹤鸣,我可从来没有当母亲的想法。”
她是最自私自利的盛骄,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更不会成为别人的妈妈。
她这辈子最爱的是她自己。
游鹤鸣能看见盛骄眼里的奕奕光彩,他沉声应下:“嗯。”
不知为何,游鹤鸣心里像是松了口气。
盛骄不会有别的血缘联系......
*
反正他们俩只有早上去镇子上学习,下午要去工厂里上班。
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借车,有时候会带点东西,有时候会是一两张毛票,他们都大方地借出去。
甭管别人怎么说,他们俩的人缘就是最好的。
要是敢说坏话,第一,这厂子里事小心穿小鞋,第二,这车还借不借了?谁家没点急事要用自行车啊。再不济拖点东西也是很好的。
周二齐一阵疑惑:“老大,怎么你们读书还这么开心啊?”
他都快要被那些东西折磨死了。
“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读书,我还在读初中,怎么你们就直接去高中了?”
现在他要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早上去替老大的班,下午去读书。
忙得头都是大的。
盛骄乐滋滋说:“你这样的生活才充实。”
周二齐扯着自己的头发:“盛姐啊!!”
游鹤鸣嘴角溢出一抹笑意,补充道:“你可以让周飞周扬来帮你的忙。”
这像是给了周二齐很大的启发,二话不说拉着周飞周扬一起。
虽然周二齐一直在抱怨,可是交代在他手上的工作,他还是会认真完成。
而且这人脑子活络,又会说话。
看在周队长的面子上,大家都对他进出厂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又帮着做盛骄和游鹤鸣的工作,众人也都习惯了。
周二齐在厂里晃了一圈,最开始他还不能把各个厂房的工作分门别类,总是重复着做一件事。
做多了之后就有经验了,先去哪里,后去哪里都有了章程。
他把该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这才到采购室里去。
他主要就是负责这一块。
采购室里又缺了不少物件,要去打申请,和上面审批。
最后还要去验货,不好的东西他们可不要。
每一批次都要认真验过才能入厂里。
不然这东西进了厂子,外面就概不负责了。
周二齐拿出红纸咔咔一顿写字。
他开始怀疑,老大一定要他去上学,是不是就为了压榨他。
他就怕写字的时候弄错,拼命地练字学字。
老大他们还错开读书的时间,特意把工作时间给他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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