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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几个少年人裤脚挽上去，直接踩着淤泥下了河。水只到他们的膝盖上，弯腰就能看见水里面的东西。
年轻人徒手抓着鱼和泥鳅往岸上扔。
盛骄倒退两步：“干什么？都要扔我身上来了。”
游鹤鸣在水里轻扬眉梢，语气带笑：“你再站远一点。”
大片的阳光在细密的水洼处反射。
......
盛骄不仅等到了各式各样的鱼汤，还等到了被加急送过来的录取通知书，两张。
她一张，游鹤鸣一张。
包装极其简陋。
用信纸包裹着，上面有几个毛笔书写的黑色大字。
字迹豪迈奔放，大有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
正巧周二齐在中药材厂前，拿到了送过来的通知书，立马急奔到楼上：“嫂子！”
盛骄手底下的钢笔差点写劈叉，哭笑不得：“干什么呢？这么火急火燎的。”
周二齐喘着粗气：“嫂子，你的......”
盛骄速度不变，把文件看完了，批改打回去，语气不变：“我的什么？”
周二齐脸上迸发出灿烂的笑容：“你的录取通知书啊！”
“嫂子！你和老大的录取通知书啊！”
盛骄撕开这简陋的包装，里面的录取通知书也简陋不已，就是薄薄的一张纸，写上名字，盖着红章，通知何时去读书。
盛骄轻笑了两声，感慨道：“真是简陋。”
想当年她拿到通知书可是厚厚一本，展开后能放在桌子上当摆件的科技门。
她正感慨这薄薄一张纸，游鹤鸣却怔然在原地。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拿到这样一张大学入学通知的时候，还是全国最顶尖的学校。
纵然自己有估分，纵然对自己有这样的自信。
可是真正拿到这张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眶微热。
盛骄看向游鹤鸣眼尾的红意，无意识屈指，在骨节上摩擦了一番。
几个少年人忍不住欢呼出声，抱着游鹤鸣往天上抛去：“老大！”
“这可是清北啊！”
“你怎么这么牛逼！”
“卧槽啊！”
“周家村烧高香了！”
游鹤鸣猝不及防，一脸茫然被几人抛到半空中，连声喊道：“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哈！”
“不放！”
游鹤鸣涨红着脸：“你们！”
“哈哈哈哈哈。”
周飞周扬嘻嘻哈哈把他抛高：“老大。”
游鹤鸣像是挣扎不过，只能拿着通知书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一双泛红的耳朵尖。
盛骄头一次见游鹤鸣露出这样的表情，尴尬中还有些害羞，她哈哈大笑，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不说厂子里，更别说周家村，整个宛东镇公社都震惊！
就连省城都被惊动了。
他们的通知书来得最快，是用最加急的方式送过来，每到一个地方都不敢拖延。
不仅有加急送过来录取通知书，还有公社里送过来的大红色横幅。
——热烈庆祝我公社盛骄同志和游鹤鸣同志被清北录取！
鞭炮从镇子一路噼里啪啦打到工厂前面。
这么大的好事！一定要让全镇每家每户都知道，公社里有一只野猫没通知到位都是他们的失职。
这可是清北啊！！！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村子里的人看他们，简直就像是看文曲星下凡一样。
就连他们用过的凳子，都让自家娃娃上去坐一下。
“这可是文曲星坐过的凳子。”
“沾沾福气。”
甚至还拿着家里煮的肉，送到他们家里去。
“小河啊，你吃这个！”
“这个也好。”
“你咋能考得这么好啊？”
盛骄溜到公社上去，留下游鹤鸣一个人在家应对，他看着面前的花生和炸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小宝一家蹲在家里，趴在窗户上看：“这一家人怎么这么能折腾？”
“说是去搞厂子就搞厂子了。”
“说去高考就高考了。”
“怎么好事都让他们家给占了啊？”
就算是再含着嫉妒和恨意，他们也做不出什么时期来了。
他们一边说着两人浪费钱、花钱大手大脚，这里要建房子，那里又买自行车，还要去镇子上读书。
但心里头就是羡慕啊。
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好的自行车。
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夜晚还有灯泡，整个周家村都黑了，他们家还是亮着的。
数不清的好处，直看得人眼睛都是红的。
这周小宝再这么嘀嘀咕咕，也不敢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现在全村的人都向着他们。听说盛家耀还被打了一顿狠的，躺在床上好多天没起来呢。
*
盛骄趁着游鹤鸣应对完八大姑六大姨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不多时，后面出现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
盛骄猛地回头，正对上盛家耀瞪大的双眼。
盛骄单手按在腰带上，背脊微绷直，处于一个防御的状态，但她语气不变：“盛家耀，你跟着我干嘛？”
盛家耀腿脚不太利索，捂着自己的屁股，很是抱怨：“姐，你干嘛打得那么用力？”
盛骄嘿了一下：“谁给你还的钱？不打用力点你长记性吗？信不信我再抽你。”
盛家耀往后躲了一下：“俺又没去赌钱了，你还打俺干啥？”
盛骄没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你过来干啥？我可没钱给你。”
盛家耀一瘸一拐跟在她后面：“姐，你要去首都读书了吗？”
盛骄没说话：“有什么事情你直说。”
差不多就是厂子工作的时候，盛骄正要开口，不料却听见对方有些含糊地开口：“这个很厉害吗？”
盛骄耸肩，不甚在意地说道：“还可以。”
盛家耀又问她：“你很喜欢那个小子吗？现在还要一起去读书，都不回家来。”
他也没等盛骄的回答，嘀嘀咕咕地说道：“以前你啥事情都会紧着俺的，都听俺的话，现在也不回家给俺送肉吃了，还打俺......”
他捂着自己的屁股，有些小声：“俺明明只输了几十块，你还说俺欠了好几千.......”
“俺都没告诉爸妈，不然肯定揍你。”
盛骄眉头皱起，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从盛迎递的记忆里翻出一些小事情来。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在盛家耀还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盛家耀还没接受那股重男轻女思想的洗礼，会举着鸡蛋说：“姐姐，一起吃。”
盛迎递一开始接了，但被打得很惨。
后来盛家耀没再问时，盛迎递也没敢再接过。
再后来的时候，盛家耀不会问这些问题了，他知道家里的好东西都是他的，不会是盛迎递的，盛迎递只需要帮着他就行。
盛骄意味不明地挑眉：“我已经不是你姐了，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吧。”
盛家耀没懂，啊了一声，说道：“你咋就不是俺姐了？”
盛骄：“不是就不是，哪那么多问题。”
盛家耀还想继续跟着走，但盛骄说道：“你再跟着我来，小心游鹤鸣打你。”
盛家耀气红了双脸：“他凭啥打俺，俺又没咋的你。”
盛骄没再说话，只是挥手：“别来了，你姐早就死了。”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死了的啊？
盛家耀不懂，但他只是跟在村子外面，看着村子里头那些漂亮的红色横幅。
上面都是盛骄和游鹤鸣的名字。
他姐真的变化很大，大到完全不认识了。
*
除了盛骄和游鹤鸣拿到那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慢慢地也有不少考上大专、中专的知青。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渐渐下来，周家村还真是有几个知青考上了。
而被抓去突击学习的周二齐等人，只有周飞周扬两兄弟考上了职业技术高中。
他们俩在厂子里没有正式的工作，家里只有他们老妈在厂子里当食堂阿姨。
所以学得也最是努力。
盛骄看了眼周二齐的成绩，感慨道：“实在不行就花钱买个文凭吧。”
周飞周扬闷笑出声：“哈哈哈哈。”
周二齐呜哇乱叫：“明年！明年我一定会考上高中的！”
至少拿一个高中文凭回来，再好好工作。
他立下豪言壮语：“我一定能要在开新厂子的时候，一鼓作气考进去！”
盛骄笑了两声，说道：“不用，游鹤鸣的工作给你。”
她轻描淡写放下一个重磅炸弹，丝毫不在意周二齐一脸懵逼的表情。
周二齐瞪大眼睛：“给谁？”
游鹤鸣拍着他的脑袋：“给你。”
周二齐在家里属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呢，当初就说好了，先让哥哥进厂子里上班，哥哥还要照顾几个小孩，压力也大。
他没成家，可以先等等。
一开始说周伯礼去当厂长，慢慢地继续操作起来。
但后来只是当了主任，能操作的地方也少了很多。
然后他爸这工作，是要给大儿子继承的。
周二齐要说自己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游鹤鸣他们一直提着他在厂子里走，让他在厂子里工作。
还带着他去大江南北做事情，他看得多了，却没在意。
毕竟他不是厂里的正式员工。
他现在被这个重磅炸弹给砸晕了。
“我？”周二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重复问，“为啥给我啊？”
游鹤鸣只是伸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盛骄笑着说：“你再等一等。”
“或许还能换个工作呢。”
周二齐不明觉厉：“等啥子？我还能挑工作不成？”
盛骄点点头，只是说：“很快了。”
相当多人都盯着他们的工作，他们要去读书了，厂子里的指标是要换人的。
这些日子他们可谓是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盛骄的工作要听从公社里的安排，但游鹤鸣这个指标，那不是想给谁就给谁吗？
终于又翻了一个年头，在距离他们去首都开学前两个月，等到了农村改革政策出来。
盛骄片刻都等不了，这工作谁要谁拿去。
她二话不说带着游鹤鸣去了周伯礼那里，表示游鹤鸣的工作指标要给周二齐。
周伯礼现在已经不做大队长了，家里老老少少都不能安排好，一听到这个消息里面两眼放光：“你说的是真的？”
盛骄点头：“周主任，你对我们帮助良多，我们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毕业后还有工作分配，这厂里的工作自然是要让出来。”
“不过。”盛骄又笑着，“我们在村子里没有土地，没有归属感。”
她笑得张扬：“周主任，能不能把村子西边的土地都承包给我们？”
虽然他不当大队长，但现在的大队长还在他家，是他亲哥。
这位置挪动了一番，还是把利益保住了。
周伯礼很不解：“你真的要那么多的地？”
盛骄点头：“对，那地和山我都要。”
大队上面能做主的地和山，盛骄手臂一挥，就把大片的区域全部都给包下来了。
这政策才刚下来，盛骄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拿到了三千亩地。
当然，这三千亩大多都远离村子，在延绵的荒地上。
荒地就是没有开垦过，没有人种植过的地。
大片的土地和山脉都在盛骄的手上了，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江山，从这里开始。”
游鹤鸣：......
盛骄睨向对方的眼神，嘿了一声：“干嘛呢？”
游鹤鸣摇头：“没什么。”
*
周伯礼本来还想要盛骄的工作指标，但这个指标，盛骄自己也动不得。
她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个指标已经还给周书记了。”
听她这么说，周伯礼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她：“你真的要承包这么多的土地吗？”
在盛骄眼里这几千块就是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
但周伯礼可是直接被她的大手笔吓到了，现在可还没有出现万元户的说法，这农村改革政策才刚出一个苗头，大领导在南方画圈圈都还要再等几个月。
家里有个几百小几千存款都已经很厉害了。
盛骄出手就是小一万。
盛骄笑了笑，意有所指：“农村人还是手里有土地才踏实。”
周伯礼点了点头：“确实，这手里有地，心里就不慌。”
“反正这地都没用，你拿走就拿走吧，只是荒地开垦还需要一段时间。”
盛骄笑意不减：“不急。”
从大队长家离开后，他们就去了李社长家里，表示这个工作指标要还给书记。
是的，她这个指标还没还回去呢，就先急着去囤地了，刚刚只是和周伯礼敷衍了两句。
即使李社长家中不需要这个指标，但难免有能送人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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