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脚步远了,苏格兰睁开眼,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她很警惕,也很聪明。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挣脱锁链的工具。
房间里没有时钟,苏格兰也懒得在心里数。
肚子里怀着她的孩子,她总归会出现的。
此时,肚子里那一团东西蠕动了一下,肚皮上传来难以忽视的异样感。
男人僵住了,面色阴沉了下来。
女人很迅速,大约半小时后,她就回到这个房间里来了。
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两手端了一个中号的黑色砂锅,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侧过脸看脚下的路。
她把砂锅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走出去又走了回来,这次手上拿的是碗筷调羹。
掀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食物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袅袅上升,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咸香味。
苏格兰饿了。
她并不想和他说话,自顾自把砂锅里的粥盛了出来,用调羹舀起一勺后用嘴轻轻把上面的热气吹散,等到它凉了后,将调羹抵在他的唇前。
苏格兰一边看着她一副低眉不想看他的样子,一边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鲜香味美的肉粥炖得很软烂,牙齿轻轻一抿,米粒便像糖粒一样在唇舌间化开,几乎不用力气就轻而易举吞咽下去,肉糜的存在感并不强,融合了粥淳朴的甘甜后,它的鲜咸发挥到极致。
苏格兰并没有自虐的想法,就像她说的,如果他拒绝不吃,她自有办法强行给他灌下去。
“饱了。”等空空的肚子装了有三分之二的时候,他撇过头拒绝了她的投喂。
女人沉默着端着那些东西走了。
过了一小时,她拿着一个花瓶一样的东西进来了。
见她站在床边目光怪异地看着他的下半身,苏格兰淡淡问:“怎么了?”
“上厕所。”
苏格兰:……
有一半都是水的肉粥现在的确让他的小腹胀胀的。
“我自己去厕所。”
女人置若罔闻,扒拉开他的裤子。
“你!”苏格兰淡定的表情绷不住了,开始挣扎起来,只是被打了麻醉针,他的抗拒就和棉花一样软绵无力。
最后男人通红着脸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活像是被强迫的良家妇女。
女人又走了。
中午,女人端着香味扑鼻的饭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本来苏格兰神情恹恹地躺着,一见到那两个人立马神经绷紧,眯起猫眼端详着他们。
波本、莱伊?
十年后的波本和莱伊样貌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周身的气质宛若脱胎换骨,脱离了组织后,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和戾气少了许多。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看着床上四肢被铁链锁住的黑发男人,面色并不好看。
除了那张脸,他和诸伏景光完全不一样。
即使他的表情也很温和,但他们三个都对诸伏景光无比熟悉,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女人坐在床边给他喂饭,苏格兰在三人的注视下默默干饭。
房间里静悄悄的,四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凝滞。
三人走
后关上了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外面,降谷零攥紧拳头,看着面前开始垂泪憔悴无比的女人,沉沉道:“奈奈,别哭,hiro会回来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
望月奈奈刚刚一直表现得很冷漠很坚强,可看到那张和她老公一样的脸时,她就会想起诸伏景光的灵魂已经不见了,再见到两位令她安心的男人,内心的害怕和无措就控制不住了。
赤井秀一:“要不试试神社的巫女,看她有没有办法。”
“我再把阿笠博士叫过来,看能不能研究出什么机器把这个人赶走。”降谷零道。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阿笠博士当天就来了,但他是搞科学的,玄学可不懂,他只能向三人长叹一口气表示自己会尽力研究。
离去的时候他还带点呆滞恍惚的状态,没想到位高权重的诸伏警官居然会怀孕。
果然是全能人士啊……连生孩子都会。
一周后,已经活在这世上一百多年面容却依然年轻的巫女正在沉思。
三人紧张地盯着她。
巫女笑了笑:“有办法。”
“但具体怎么实施我不能告诉你们,行业机密。”
“好的,那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可以做成?成功率有多少?”望月奈奈急迫地问。
“等这个男人把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估计就成了。成功率80%吧。”
“那他的灵魂呢?去哪里了?”
“他的灵魂还在躯体里,只是被这只野鬼压制住了暂时沉睡。”
巫女见识到了男人怀孕的奇观后心情大好,好心的她给了面前憔悴的女人一管药剂:“这个药剂可以让他无法主动伤害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我想你应该需要。”
“谢谢。”
巫女走后,降谷零揉了揉眉心:“奈奈,佑佑和月月已经开始怀疑了。”
为了不让佑佑和月月伤心,望月奈奈跟两个孩子撒谎说她和他们的爸爸出去旅行度假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马上就是月月的生日了,如果hiro不来,她肯定会很伤心,也会发现端倪。”
她抿起嘴唇:“我知道了。”
等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离开,她重新走回卧室,手上拿着注满不明液体的针筒。
“侧过身。”
他一动不动。
她蹲下身,猛地扒拉下他的裤子,找了个角度将药剂注射进他的臀大肌上。
被打了屈辱的屁股针,男人依旧面不改色。
将针筒扔掉,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阖眼小憩的黑发男人,她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
男人终于动了动眉毛,睁开眼。
“你配合我演一场戏,我就不把你关在这里了怎么样?”
“你就不怕我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男人淡淡道。
她摇摇头,伸出白皙的手俯身轻轻抚上他的肚子,侧头笑盈盈地看他:“放心,刚刚给你注射的药剂就是为了防止你生出这种想法。”
黑发男人脸色未变,垂下眼睫,连眉毛都没动,淡淡的暗光洒在他早上刚洗过的清爽发丝上。
是她帮他洗的。
柔软蓬松的发丝贴在白皙的骨肌上,却没有诸伏景光那种朝气的少年感,反而更添荼蘼颓然。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因为换了个灵魂,面目全非。
望月奈奈心尖一痛,不敢再看他,于是沉沉低下头,视线又触到他高高耸起的孕肚,手被烫得缩了回去。
见他不回答,她放狠话威胁他:“这段时间是我对你太温和了,如果你不答应……”
她故意留了个空白,引
人遐想。
“说来听听,你所谓的手段是什么。”苏格兰见她语焉不详,缓缓问道。
“当然是折磨你的尊严,消磨你的意志。”她故作变态阴冷的表情。
然后举了几个她自认为很变态的例子。
男人眉宇间有着无奈,低低笑起来,胸腔震动起伏,语气温和又认真。
“还不够,最好是折断我的脊梁,打碎我所有的希望,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施舍我一点温柔,让我只能依赖你、仰仗你,把我变成一条忠诚的狗在你脚底摇尾乞怜。”
“你还不够狠。”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教她。
望月奈奈不自觉退了一步。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所以要演什么戏?”男人认真地看着她。
虽然他可以待在这什么也不干,但拥有自由总比被囚禁好。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可以。”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男人动了动手腕,铁链撞击的叮铃声随之响起。
接受到他的暗示,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裙子褶皱里隐藏的口袋中拿出钥匙,将他四肢上的铁链解开。
最后一根铁链脱落撞击到床上的瞬间,男人动了――
即使肚子上负着一块累赘,他的动作依然迅猛敏捷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宛如幽灵一般朝前掠来。
望月奈奈早有准备,手臂一抬挡过他的攻击,但他不管不顾朝她袭来,她却要顾及他的肚子不能伤到他,最终被他压到墙角禁锢住。
女人被他拢在怀里,对比于他高大的身躯,她实在显得太过瘦小,像是一朵小小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她就会飘散到风中。
他垂眸看着她倔强的眼眸,一只手横在她的锁骨下方,压制住她的肩和双臂,让她不得动弹,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五指收紧。
“这药剂似乎不能阻止我伤害你。”
他凑近她的耳朵,浅而轻地出声道,宛若情人间的呢喃低语。
窒息的感觉如同海啸一般袭来,望月奈奈不自觉仰起头,鼻息变得憋闷沉重,眼前一片昏黑。
脚下还能用力,她往侧一踢,击中他侧后方小腿的某一部位。
与此同时,苏格兰觉得全身一阵无力,手上顿时卸了力道。
她挣扎着推开他,却又怕他摔倒攥住他的手。
新鲜空气终于灌入肺部,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一边喘一边冷冷看着他,说:“但我知道你所有的弱点。”
“况且,我不是非你不可。”
她可以把降谷零易容成他的样子,只是这样的话月月的生日宴上降谷零这个身份就无法出现了。
苏格兰垂眸看向她拉住他的手,随后表情温和地笑了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但我并不了解他的习惯。”
“我会教你的。”她看着他的脸,转过头低声道。
第98章 if线 黑苏穿书怀孕(三)
苏格兰终于有机会走出了那扇卧室门。
外面的装潢和里面是一个格调, 温馨美好,恬淡温和,似乎很能体现这座房屋主人的性格。
厨房是开放式的, 因为最近他的到来,这里添置了很多新的厨具,给本来空荡荡的家里平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望月奈奈不想他吃外面不健康的食物, 这段时间, 都是她亲手做给他吃的。
苏格兰坐在餐桌一头, 女人从厨房出来,把一杯装满温水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随后轻轻坐到对面。
望月奈奈看着对面垂眸注视着水杯的男人,心里又是一团乱麻的酸涩,她不敢再看他那张面容,闭了闭眼,轻声诉说。
“他很心灵手巧, 从月月头发长到能用发绳扎起时,他就开始钻研各种各样可爱的发型, 给女儿扎辫子。”
“月月是个挑食的孩子, 只喜欢吃爸爸做的食物,即使怀孕了, 他还是坚持每天早上起来给女儿做早饭, 就是为了能让她多吃一点,能长得健健康康。”
“他有个习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每次抱孩子的时候,即使我站在后面,他都会下意识回头对着我先笑一下。”
……
说着说着, 她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了。
从胃里生出一股反胃感,她努力止住眼泪,胸口的憋闷迟迟不散。
连心脏都开始细细麻麻地疼痛起来。
越往回忆深处钻,她就越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被风一卷,她就空落落的不知道往哪儿飘散。
在这个世上,她本来没有根,但只要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脚下是有根的。
他在牵引着她,走到他的方向,走到他的世界,走入世间千万烟火。
她的眼里终于落下了人世间的月色星光。
本来地面表层之下只是毛状的根须,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两人的心靠得愈发紧密,随着佑佑和月月的出生,不知不觉,那扎根于泥土之下的根系已经牢牢抓在大地上,任风吹日晒、任狂风骤雨都无法动摇大树的生长。
他总说,害怕她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瞳里的蓝仿佛染上了哀伤的色彩,浸润了酸涩的雨水,暗藏汹涌的潮浪。
她当时只是心疼他,想努力给他安全感,用最真诚的话、最亲密的举动告诉他,她存在。
现在他不见了,她才终于恍觉。
原来等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像是被拉入了地狱深渊,被暗影笼罩,绝望、迷茫、不知道接下去该往哪里走。
她本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作为蓝星人,她的骨子里果决、坚定、冷血,就像琴酒在那个时候说的那样,有时她才是最残忍的那个。
天真的残忍最是可怕。
但胸中有了软肋之后才发现,抽掉一根已然融进血肉的肋骨,是多么令人痛苦。
她只失去了他一周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他呢?
他等了她整整四年。
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日复一日没有希望的日子的。
“或许哭出来能好些。”苏格兰看着对面的女人。
一开始,她还是很正常地诉说,但渐渐地,她每说一句话都感觉要窒息了,每个字都像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声音很难听,却又令人心酸。
看着失去爱人的女人流露出悲怆、绝望,苏格兰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产生任何怜惜心疼的感觉。
但这具身体原主人残留下来的情绪强烈地驱使着他,想让他阻止她继续这种临近崩溃的状态。
女人沉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苏格兰本以为她会落泪,但其实没有。
再抬头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的神色,暖暖的光落在她柔美的脸上,她的眼冷到极致,似乎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横在支离破碎的心前。
所以是被迁怒了吗?苏格兰想。
不过确实是应该的,即使他并不是主动占据这具身体。
望月奈奈自顾自冷静了一会儿,将那些脆弱的情绪掩藏起来。
她并不想让眼前这只野鬼窥视到她过多的脆弱。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大多讲的都是诸伏景光和孩子们相处的记忆和细节,并无过多叙述夫妻之间的恩爱与时光。
只是为了瞒骗过月月而已,他知道那些已经够了。
苏格兰很平静地听完后,心中只有一个感慨。
这个平行世界的诸伏景光,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他自己是个在黑暗中游行的人,但他也会对像这个时空的诸伏景光这样光明磊落、温柔坚定的人产生出些许欣赏的情绪。
这样的人,才是值得被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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