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二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那日在京畿集市上与自己争抢玉佩的女子,他一甩手,脸上没有半点好神色,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厌恶:“滚!”
他转向黎观月,像是看不见南瑜眼中的怨恨,继续道:“应娄当夜被找到就送到医馆去了,他伤势眼中,身份又高,骆家不便过问,是以臣并不十分清楚。”
黎观月淡淡扫了一眼南瑜,话对着骆二道:“派人带她去找应娄吧。”
骆二说应娄伤势严重,黎观月就明白大抵他是活不长了,送到医馆,就是几乎没什么名医去救治……南瑜若是去得快,估计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南瑜匆匆跟上人走远了,黎观月不在意她,径直在骆二的陪同下进了骆府,人多眼杂,在外面时她并没有提起正事,比如骆二怎么在她之前回的北疆,或是应娄遇到的那支匈蓝军队。
她甚至还有心闲聊,边走边拿出一个小木匣递给骆二,随口道:“你兄长托我转给你,那日你从京畿走的急,他还要再等些时日才会回北疆,怕你等久了。”
骆二眼神一亮,唇边不由得带了些笑意,接过木匣,他摸了摸上面的花纹并没有打开,小心妥帖地放入了怀中。
见他这么宝贝这个木匣,黎观月好奇道:“什么东西这么金贵?你兄长连这半个月都等不及,连夜找到我府上求我带它来。”
骆二语气轻快道:“是那日集市上我与兄长买下来的玉佩,不值钱,但胜在精巧,是专门买给家妻的,之前就送过信给家妻说买到了玉佩,我回北疆时没带,还让说了一通呢。”
骆二说起自己的妻子来眉眼间都是笑意,神采飞扬的样子让黎观月再次记起,眼前人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而已。
想到年幼时的玩伴已经成家,而自己前生今世加起来几十岁了,却还没遇到什么良人,黎观月也不免觉得有点失笑,不知为何,季延的脸模糊的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随口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早早成亲了,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小时候我与川宁还常说,骆大沉稳冷静,长大后必然心疼媳妇儿,而你性子急,大概会与妻子相处的鸡飞狗跳呢,但没想到,论及疼宠妻子,竟然是你更胜一筹。”
她语气自然,骆二便下意识地赞同:“那是当然,殿下可说对了,我大哥沉闷,自然不比我更得妻喜……”
话说一半,他突然止住,硬生生拐了一个弯,生硬道:“不过,我们都是极敬爱妻子的,这是骆家祖训。”
这话说完,刚才还喜笑颜开、喋喋不休的骆二就沉默了许多,话题也屡屡往别处绕,半点也不提自己的妻子了,不一会儿,他干脆借口有事,就匆匆离开了,走时还不忘按了按胸口,怕那木匣滑落出去。
他的的腿脚在战场上受过伤,平常走起路来不显,可一旦情急,还是能够看出些异样来,黎观月看着他一跛一跛、堪称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头的古怪越来越大。
每次只要说到他们的妻子,骆大也不对劲,骆二也着急出乱,这两兄弟在搞什么鬼?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只是还不等她自己查探,没想到,仅仅在第二日黎观月就撞破了这两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很不舒服,整个上午都昏昏沉沉软在床上,晚上好一些能爬起来码字,有点晚,有点少。
(诚恳跪下(T^T))
吃过药好了很多,明天我应该就可以好好写加更了!!
ps:两兄弟就是大家想的那样!我只是浅暗示一下,大家就立刻猜到,心有灵犀!(~ ̄▽ ̄)~
第50章 应娄之死
初到北疆的第一晚,黎观月直接就在骆府歇了下来,季延在进入边关后便为了避嫌,一刻也不离开她四周,黎观月见了只觉得无奈,而他却道这是为了让她相信他作为别国将领绝无异心,说什么也不肯另外找个地方歇息。
他这么坚决,黎观月也只好随他去“自愿”做她的侍卫,抱着那柄长刀屈膝靠在廊下。
黎观月看着他将那把刀搂在臂弯中,不免好奇地多瞧了几眼,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眼神,立刻被敏锐的季延发现了。
他掂了掂手中那把乌黑沉重的长刀,抬眼看她,道:“殿下对它有兴趣?”说着,他非常自然地站起身,就势要把它递给黎观月。
季延的动作太过流畅,黎观月只是稍慢了一下,手心就挨到一个冰冷的刀柄,她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解释:“不不不,季将军误会了,我对刀剑并无兴趣,只是好奇而已。”
“哦。”闻言,季延像是略有些失望,悻悻地收回了手,捏紧了刀柄。
见他这幅样子,黎观月不由得开口道:“听闻武将的兵器轻易不给别人碰的,季小将军倒是不一样,不仅爱刀,还不避讳。”
季延眨眨眼,自然而然地道:“殿下要来碰,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过说起这刀——”
他摸上了那柄长刀的刀锋,眼神中带上了回忆,意味深长道:
“我之前也偏爱剑,尤其是短剑,那可是杀人越货、偷袭制敌的好东西,不过后来就不爱了,现在是一心一意使刀。”
他手腕转动,乌沉的刀鞘在月华的波光流转下泛出淡淡冷意,刀风划过,黎观月的鬓发微微拂动,季延淡淡的声音响起——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我适合用刀,所以我便不再用任何其它兵器。”
他的眼眸在夜色中仍黑的发亮,幽幽的似有暗光流转,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黎观月无意中对上季延的眼睛,骤然一愣,刚要开口:“你……”
突然,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随之响起的是极凄厉怨愤的声音:“殿下!殿下!朝廷命官遭奸人指使欺凌,暗害濒死,您身为一国长公主,求您做主!”
几乎是与声音响起的同时,季延眉头狠狠一皱,眼色瞬间变得恼怒,转身地回头望向不远处,南瑜正奋力摆脱两个婢女的阻拦,不管不顾地叫嚷着要冲到黎观月面前来,刚才那声打断黎观月话语的嚎叫就是她发出的。
季延恶狠狠地盯了南瑜一眼,手扣紧了刀柄才没做出什么鲁莽之举来——明明刚才氛围极好,他或许能与黎观月好好交谈一二、最好还能说说往事……
黎观月蹙着眉看向南瑜,被南瑜这么一闹,顿时就将刚才面对季延时那一点熟悉感抛之脑后,眼看着那两个婢女满脸为难却仍制不住南瑜,黎观月便打算走下长廊去亲自看一二。
只是在她绕过季延时,无意中瞥了对方一眼,他薄唇紧紧抿着,明明是一言未发,却莫名透露着些细微的委屈。
黎观月怔然,刚要说什么,就被南瑜又一次的喊声夺去了注意——
“长公主殿下!殿下!应大人为民办事遭人暗害,伤势惨重,求您赐药!”
凄切而悲情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骆府内远处的屋舍都被这几句喊话叫得纷纷点起了烛火,几个侍卫奴仆也闻言好奇地看向这边。
黎观月脸色一沉,心里起了几分烦躁。
南瑜挣脱身侧两个侍女的阻拦,看到黎观月表情不耐烦,她心里就是一怵,可想到自到了北疆、见到应娄的种种,她还是咬咬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在所有人面前,她开始声泪俱下地哭诉,话语中零零碎碎夹杂着不明显的怨怼,黎观月漫不经心地听着,总算明白了这半天来她的经历——
原来,南瑜一到进城就跟着那些人急匆匆地去找应娄,她本以为应娄应该在西北总督的府邸歇息,再不济,也应该是在气派的屋宅内被好生伺候着。
没想到东绕西绕,那人竟然领着她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前,一把推开门随意道:“喏,就在哪儿,你快些看,看完了就走。”
他把南瑜当做了闲杂人等,随口说完就不耐烦地走开了。
而南瑜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屋内,眼前的一切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娄瘫着身子仰倒在角落一张破床上,惨白着脸色,气息微弱,一声不出,屋内阴暗极了,空气中浮动着朽木腐|败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整间屋子不像给高官养伤的,反倒像坟墓,死气沉沉。
她头脑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才艰难地向角落那一团人影走去,脚步虚浮,等到了床前,拂开凌乱的发丝,看到应娄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捂着嘴掩下惊呼,慌忙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息!
只是这幅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的模样,一眼就知他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她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搀应娄的身子,刚扶起半个肩膀,应娄便软绵绵地滑了下去,他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又灰败了几分,空气中血腥味儿又浓了几分。
南瑜忙低头一看去——触手是满掌心粘稠的血液,她才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手拨开他的衣衫,这时才看清应娄断掉的露出白骨的手臂。
“大人——”
凄切的哭喊半哽在喉间,她的手又碰到了应娄的裤管,那里空荡荡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凝结成大块大块发黑的污,触目惊心。
“吼什么?!见完了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被她哀嚎所惊动,刚才领她来的那人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把拍在门上,没好气地粗声喝道。
南瑜猛地回头,眼中迸射出两道冷光,她死死地盯着那人,凄声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敢这么对待朝廷命官,待大人醒来回京觐见陛下,定要诛了你们三族!”
“哈!”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那人怪声怪气地笑了一下,毫不在意道:“随你去告呗。”
这人是北疆一名握有兵权的官员家仆,自己也有些官职在身,所以对某些消息略知一二,此时看着南瑜和还在床上瘫着的应娄,满眼都是不屑掩盖的嘲讽。
“还以为他是大官儿呢?省省吧,擅调军队驱离百姓、不敌匈蓝做了逃兵败将——还是在自家疆域内……哪条不值得他被贬官的?还觐见陛下诛我三族,哈,先想想怎么与陛下交代罪责吧!”
话毕,这人一甩门,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南瑜,径直离开了。
应娄孤注一掷放弃了京畿,主动前来北疆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些在边关操持钻营了数年的官员能不知道?过去长公主与应娄在京畿争权,他们边关一派大多袖手旁观,反正大越安危全看边疆,该给他们的粮草、军饷总少不了就行。
甚至对于部分官员来讲,他们心底还是偏向应娄的——黎观月到底是个女子嘛,自古以来女人能在权力争夺中占得几时上风呢?
更别说看两姐弟初露端倪的分歧,一旦小皇帝长大,势必是要更偏向自幼是他少傅的应娄的。
所以除了骆氏与皇家那位长公主私交甚好,隐隐有站队趋势外,其余官员并不想掺和进到这些麻烦事里,可偏偏应娄不满足,想要将手伸到北疆来——
这可不就是直直捅在了他们最痛的点上?
要动得利者口中的肉,便如杀其父母、夺其妻儿,这些官员恨不得让应娄就这么死在匈蓝人手中,哪里还讲什么“朝廷命官”、“来日方长”“几分薄面”?
能把重伤的他抬回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而有些懂得投机钻营的想起应娄与长公主的旧时恩怨,想要在将来能给黎观月卖个好,甚至下令不许人来救治应娄,让他躺在床上自生自灭。
是以应娄那条或许本来还能保住的腿,在这些天的延误下才是真正断了个彻底。
如此种种南瑜并不知情,她还想着自己是医者,哪怕那些人不为应娄请医,她自己也能来治,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连药材都不提供,一听是医治应娄,更是不耐烦地敷衍她——
“前几天与匈蓝人在城外打了两个来回,所有的药材都给伤兵了,哪里还够分给你们?”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南瑜求药无果,四处碰壁,眼看着天色已黑,应娄的伤势再得不到医治,怕是连今夜都撑不过去,南瑜一咬牙,才不情不愿地求到了黎观月这里。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扑倒黎观月面前,哀哀怯怯地求药,她的身形本就娇小,现在声音里又带着哭腔,看着可怜极了,周围不知情的侍卫奴仆们看着看着,目光不免带上了同情。
南瑜感受到那些渐渐聚焦的怜悯目光,心底生起了窃喜,她悄悄抬眼在黎观月脸上扫视,想要让她赶快开口允许自己拿到药材,可黎观月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神色没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一些意兴阑珊。
南瑜心中又恨又急,想催又不敢,说到最后脸都有点扭曲了。却还要捏着嗓子恳切地去求黎观月。
“殿下,民女求您去救救应大人吧,没有药材他会死啊——”
“就是啊……”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声音传了出来,黎观月耳朵灵敏一下就听见了,她淡淡地转脸看了过去,一名个子矮小的侍卫在旁边同伴的提醒下猛地噤声,慌张地低下了头。
周围一片寂静。
季延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就要说话,被黎观月轻轻一挥手拦住了,南瑜暗暗抿唇,心底暗自怨怪那人多嘴,而且,旁边围观的人也不跟着附和,让她刚才那一番可怜作态白费了!
可她也不想想,过去有人吃她那一套,大多是因为“神医爱徒、救世济民”的名头,北疆这些人又不知道她是谁,即使有几分同情也不过是看见她一个小姑娘哭得厉害罢了……
正当南瑜心中忐忑时,黎观月终于有了反应——她竟然对着南瑜笑了起来。
黎观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而荒诞的事,慢悠悠地开口:“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又吵又嚷的,就是为了这个?要死怎么了,死是件难见的事吗?死就死呗。”
“能活就活,应大人抗不过去就是命不好,来找本公主干什么?”
黎观月漫不经心说道,一点也没将应娄的安危放在心上,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南瑜听见她的话呆住了,先是觉得荒唐,随之而来的就是怒不可遏,她尖利的声音透露着不可置信:“你——你怎么敢这样说?!”她喊起来:“你罔顾朝廷命官性命,你、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
黎观月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他想夺本公主的权,本公主要杀他,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现在装什么不知晓的良民?!”
她本就不打算再与应娄虚以为蛇下去,此刻也不忌惮直接撕破脸皮:“你想要我帮你医治应娄、给他找药材?你做什么梦?!”
南瑜被黎观月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极了,她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黎观月怎么是这种态度?她怎么能是这样的态度?!她难道不该在众人面前担起长公主的风仪,就算与人不和,也该做些面子功夫吗?!
要是黎观月这么不管不顾她长公主的名声,死活都不给应娄药,那自己求到她身前岂不是白费功夫、还让人看了笑话?
南瑜怨毒地看着黎观月,看到她身上锦衣华服地好好站在这儿,身后是北疆权势最大的骆家将军府,身边都是恭恭敬敬的奴仆侍从,不禁握紧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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