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追逐
荡州城中的大夫花费了三天时间,经过日夜反复调试,感染上疫病的百姓病情终于有了起色。
消息传到医馆时,睿王顿时一扫多日阴霾,他这些日子亲力亲为终于有了收货,心下喜急,道:“走,去看看!”
他带着随从欢喜的策马而行,还未到地方,抬目忽望见远处浓烟滚滚。
随从几乎是不可置信:“……殿下你快看!那个方向是……”
“难民所!”
离旭策马快步,待他赶到时,大火已连天,烧红了一整片夜空。
紧随而来的,是都尉朱洪源。
他带着一队人马,也是闻讯而来,见着如此情景,目光震惊,匆忙下马:“睿王殿下。”
离旭的希望在火光中破碎,又在死亡中重塑,他目露狠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救火!”
“所有人,将难民所周围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出去,若有违令者,斩!”
夜风抖瑟,狂风阵阵。
士兵很快将这一处围了起来,有官兵匆匆忙忙而来:“殿下,医馆出事了!”
离旭脸色阴沉得想要吃人:“医馆发生了什么事?”
官兵被这脸色吓得瑟瑟发抖,硬着头皮道:“……医馆……医馆的麻黄全被人夺走了。”
“麻黄?”
他隐约记得这味药,大夫说过是不可替代的引子。
离旭脸上乌云密布,他看着火光冲天的难民所,眼里的狠厉渐渐浮现,拳头握得很紧,半晌,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话来:“给我查!我一定要将这背地里的人给千刀万剐泄愤!”
他阴沉沉的甚是吓人,半晌,说:“世子呢?”
有人报道:“徐世子最先到的,他发觉了异常,独身去追纵火犯了。”
纵火犯?
离旭沉目:“往哪个方向去的?”
“东面。”
“带上人,跟我追!”
“是!”
夜风萧萧。
今夜的月色稀松。
黑暗中有人在疾行奔走,她身影飞快,身后的人却如影随形。
月言心里暗暗叫苦,她只是奉命来查探难民所失火的真相,却没想到被徐珏盯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家家户户院门紧闭。
夜色中鬼魅随行。
徐珏一提劲,落在她面前,将人堵在了小巷里。
黑暗中她带着黑色面巾,手覆上腰,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万不可被认出来。
月言目光警惕。
徐珏目露漠色,周身蔓延着汹涌的杀气:“谁指使你做的?”
月言摇头否认,却不敢出声,她很清楚,依照徐珏的脑子,纵使现在一时回忆不起来她是谁,也过不了今晚。
“不是你?”徐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你是何人?”
月言依旧沉默。
徐珏目光泛着冷意:“既然不说,那就随我回去慢慢说。”
月言一言不发,腰中软剑缓缓拔出。
接住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徐珏看着她。
面巾下月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凌空声,徐珏侧身避开,月言趁这当头纵身一跃,却见一把短刃凌空劈来。
她闪躲不及,被一刀刺中,黑暗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离旭已经带着人赶到。
徐珏飞身跃上房顶,看着身影消失的方向,回头道:“分头追!”
离旭带着一队人朝月言所在的方向去。
黑暗中,双人夜逐。
他一路紧赶,半步都未曾落下,起起落落间,二人跃上墙头,一路出了城。
郊外夜影匆匆。
黑影的去路被一条湖泊堵住。
帷帽下,那人看不清模样,身形看着却不高大。
徐珏逐步的逼近,在十来步的地方停下。
徐珏道:“今夜可真是热闹啊。”
这语气……
黑影透过白色的帷帽,沉沉看着他。
徐珏说:“看起来,你才是那个幕后的主谋。”
黑影高度警惕着,心下甚至因为徐珏身上的威压,而变得更加沉重。
“你找错人了!”黑影开口,嗓子嘶哑干枯,像是迟暮之人。
徐珏并不言语,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在离黑影三步之遥时,她动了。
袖中短刃骤然而出,几乎是毫不犹豫朝他刺来,徐珏侧身一闪,单手去擒,黑影弯腰躲过,一刀又刺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二人转瞬拆了十来招,徐珏有心要留活口,所以处处留手,而黑影出招刁钻古怪,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黑影躲闪间,目光一狠,刀刃钻到空子,直直刺去,却在他心口处停下,下一秒,鬼魅般的手遏制住她的咽喉。
她瞬间呼吸困难,手中断刃被夺走。
徐珏冷笑,眼底全是戏谑:“给你个破绽你真以为能杀我?”
她突地抬头,双手猛然拽住他的手,连拽带退十来步,接着二人双双坠入湖中。
湖水刺骨冰凉。
水中二人爬上了岸,黑影帷帽随水而流,月色下,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她的脸。
她大口喘着气,像是濒死的一般,咳了半晌,声音嘶哑又难听。
徐珏就在不远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黑影冷冷射来一眼,抚着胸口爬起身来,朝林内走去。
这荒郊野外的,晾她也跑不到哪里去。
徐珏慢悠悠地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不理会他,举目四望,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伸手几乎难辨五指。
连方向也辨别不了。
她暗想糟糕,没空理会身后的人,尝试着往前走去,冷风一阵又一阵袭来,很快浑身发冷。
半个时辰后,她停在一棵树干前,粗壮的树干上是她用匕首划下的痕迹。
徐珏走近,眯了眯眼:“阵法。”
他打量四周,可除了树还是树。
谁会在这种荒郊野外设迷阵?
这里头透着古怪。
她不说话,面具下的目光却变得犀利起来,跟他的想法一致。
她开口,嗓子沙哑极了:“要先确定方向。”
“这树木遮目,不见光亮,怎么辨别?”
她道:“哼……徐世子久经沙场,不知打了多少阵仗,会连方向也辨别不了?”
徐珏不置可否,走到一棵树干旁,伸手摸了一圈,而后往前几步,又摸了一棵树干,如此几番后,他面朝黑影,指了指她身后,说:“东面。”
第63章 夜探
面具里,黑影目光幽幽流转。
她不动,徐珏也不动。
徐珏盯着她,宛若盯着猎物般,道:“别白费力气,你跑不了。”
黑影沉默片刻,朝前走去,徐珏随即跟在她身后。
“右五。”
“左七。”
“再左二。”
徐珏话音所落之处,便是她落脚顿步之地。
这个黑影,正是顾明珠。
她微微皱着眉,按耐住好奇,照着他的话飞快走位。
“直七。”
她踏出一步,忽然眼前景象一变,她竟站在了一处寨门前。
“有意思。”身后的人道:“步下迷林阵,其中藏玄机,这寨子看着不像是一般山匪。”
高处的瞭望哨正尽职尽责的守着夜。
二人在外面绕了半圈,终于寻到可以悄无声息而入的入口。
寨子不小啊。
顾明珠目光四望,心里暗暗道。
在有一次避开夜巡之人后,二人悄然摸进一间房内。
书籍陈列,物件简洁,看着是个男子住所。
徐珏打量了一番,走到书桌旁,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烛火半燃,显然不久之前,有人还在这里看书。
徐珏目光落在书上,目光一顿,伸手翻了两页,随即掉回头看书名。
顾明珠也来到了他身旁,看清了书名:“地貌奇谈。”
旁边书下,还压着几封信。
她伸手抽出,徐珏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入眼是一只葱郁纤纤的手。
他心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信是被打开过的,她刚要打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说话声响起。
“那就有劳崔军师了。”
门外人影重重,火光骤然通明。
“兄弟们也辛苦。”
门口进来三人,男人走到桌旁坐下,提起毫笔开始写信。
他不说话,面前的二人也不出声,目光皆停在他笔上,很快写完,他吹了吹墨迹,然后从屉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掏出一枚印章,盖在纸上,随即递去。
其中一人接过,很快阅完,拱手道:“那崔军师就忙着,我兄弟二人先下去了。”
崔军师复回到在桌旁坐下,在桌上翻找着什么。
花瓶后,二人的身形皆是僵硬的。
顾明珠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那封书信,心里抱着侥幸那人不会察觉。
可顾左却难顾右。
空间狭小,二人面对着面,距离不过一指,他提防着她,在躲藏时还扼住了她的要害。
如此距离,若有似无的香味袭来。
徐珏微不可见的蹙起眉,余光落在黑影身上。
她全身笼罩在一身暗青色男人衣袍内,马尾高高束起,就连耳坠都未戴,明明嗓子嘶哑得宛若老人,可手跟脖颈却不是这么回事。
莫非此人嗓子曾有损伤?
他又哪里知道面具下的人居然是平日里的那个人,又哪里会这样猜。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当不是难民所纵火一事的主谋,可她深更半夜这般动作,又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韩硕的人?
徐珏心中暗暗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韩硕虽然是三州暴民首领,但也是因为前知州的胡乱作为所导致,他真若是难民火案主谋,那便无法向跟随他,那些自称为义士的百姓们交待。
徐珏在脑子里将各路人马都猜了一遍,忽而身旁的人动了。
光线不够明亮,他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样干等着不是法子。
可不能动。
这寨子处处透着古怪,就连深夜都有人巡逻把守,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要困于此地。
视力有限中,桌旁的人影动了。
屋内的灯被熄灭。
二人屏住呼吸,只听到他朝外走去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关上。
“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屋内二人皆松了口气,从暗处走出,顾明珠受制于他,见他神色飘离,一个扭转与他拉开距离。
徐珏收回手,也不理会她,借着零星透光的月色,将刚刚压在书下的几封信抽出来。
刚看一眼,眸色便转厉色。
顾明珠心底存疑,见他模样,走近了些,待她看清信上字迹时,面具下的脸色也变了。
密密麻麻的一封信,全是看不懂的字迹。
她曾在杂录上见过这种字迹,却翻译不了。
徐珏低低道:“边沙的字……”
“你认得边沙字?上面写的什么?”她道。
徐珏瞥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与你何干。
顾明珠微微气结。
这厮不对着她时,那脾气真是要多横就有多横。
他沉默着读完这封信,末了,又接过另一封信。
顾明珠知晓他是不可能告诉自己信上内容了,便趁着他读信之际翻窗而出,徐珏有心想追,他虽已确定她不是纵火案主谋,但对她的身份存着疑,可这信上的内容又十分吸引人,他一目十行,待将所有信件看完,再追去时,哪里还有人影。
顾明珠悄然离开,依靠月光辨别着方向,待回到荡州城时,天已蒙蒙亮。
她一夜未归,大家都很是担心,顾明珠推门入屋,春宴跟随而入,见她钻入屏风后,便停住了脚步。
她道:“月言回来了吗?”
春宴说:“后半夜就回来了,受了轻伤,无大碍。”
顾明珠钻进浴桶内,春宴偏过头,关心的话还未说出口,先道:“楼主,那你洗着,我出去等着。”
“等等。”顾明珠叫住他。
春宴停步。
“我这里有封信,你找一个懂行的翻译翻译。”
顾明珠从袍子里搜出被她带回来的那封信,春宴头垂得快掉到地上一样,匆匆忙忙扭头接过:“是,我这就去办。”
然后飞也般的带上门出去了。
浴水温热,顾明珠冷了一夜的身子渐渐回温,她脸埋进水里,闷了会气,随即靠到浴桶旁。
朝廷、边沙、暴民……再加上她,四方势力皆在这三州里,睿王是受命而来,韩硕是反抗朝廷的起义首领,她是要离旭命来的,可这三州里,为什么会有边沙人存在?
东南四州三县,凉州与边沙搭界,凉州又与三州只隔着一个茶城,他们为什么能穿过两个城,在三州范围内生据?
还是说,这场百姓暴乱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难民所纵火一事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64章 长线
顾明珠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闭目。
这个人的目的跟她一样,都想让三州生乱。
幸好徐珏将朱洪源从知州牢里捞了出来,不然昨夜这般骚动,城中早就乱套了。
徐珏……徐珏……!
顾明珠想起他,没来由的一阵郁闷。
昨夜那扼命的窒息感真是令人恼火。
顾明珠却知道,这才是他,真实的他,他不可能只是那个在她面前温柔如水的人。
没等到春宴的信,顾明珠先行睡着了。
再醒来时,月言正坐在床旁,有些担忧的望着她,见她醒来,唤道:“小姐。”
顾明珠恩了一声,缓了缓神,随即坐起身来,想起她的伤,说:“伤可好些了?”
月言道:“小伤,无甚大碍,倒是你,脸色好难看。”
顾明珠道:“想来是昨夜在湖里冻的,几时了?”
月言见她起床,取来架上外袍,说:“酉时。”
“春宴呢?”
“刚走,可是问他要信?”
顾明珠恩了一声,就着冷水洗了脸,道:“信翻译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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