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泰格诺,见过少帅,单小将军。”男人说
“……将军,阔别八年,风采仍似当年。”黎司非说。
“哪里。人不服老不行呐。八年过去,少帅一下就成大人了,越来越像当年的黎帅来。”泰格诺笑了笑,“如果不是见到本人,我还不知道少帅已经那么高了。对了,少帅的脚还好么?”
“还好,还好。郎青巫师避开了经脉,没有伤到什么要害。”黎司非点点头,“将军不是在隐谷么?怎么想着到郎青来?”
泰格诺走进来,示意单永暮把黎司非扶回床上。单永暮会意,三人一道坐到了床上。泰格诺说:“少帅给我发的信我收到了,我想着你们会留宿郎青,而图木又不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会为难你们。我就准备了一队轻骑,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真是被为难得很彻底。好在话已经说开了,他会向你们赔礼道歉,也不会再为难路过的瑞州人。少帅可以放心了。”
“没事,如果郎青巫师说的都是真话,那便是姨母有错在先。”黎司非摆了摆手,“我虽然遭到牵连,但也不是不能体谅的事。如果他不会再因此为难路过的瑞州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泰格诺看着他:“少帅抽空去看看图木吧。他是个相当念旧的人,虽然讨厌瑞州人,但只是收的过路费稍多些,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们。隐谷其实是郎青的地盘,我们能够在隐谷正常生活,也是靠着黎帅的手信。他虽然因敬文长公主的事迁怒于你,但黎帅的情分还在,他现在不敢见你。少帅有机会还是去看看他,不然以他那脸皮,我怕少帅一走他就自尽去向黎帅谢罪了。”
黎司非想到郎青巫师那样子,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会的。”单永暮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那个臭脾气巫师居然认识黎帅吗?那他干什么还为难司非哥?”
“他们以前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是没想过,还能见到黎帅的儿子。”泰格诺叹了口气,“少帅可能不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的一把小刀,总是让拿来让我教你用那把,就是他送的。还有一些银饰和药材,都是他送的。他以前还和黎帅说,如果能他再到南疆,一定要带你去郎青玩。可惜没有机会。”黎司非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种事。但那把刀后来好像被敬德长公主扔掉了,他偷偷捡回来,一起放到了黎晖的遗物之中,随他下葬。黎司非想到这里有点唏嘘,道:“我看完危月燕就去看他。”
提前危月燕,泰格诺挑了挑眉:“少帅和云诏圣…圣女很熟啊,那样的人居然肯舍命救你。少帅是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
“来的路上认识的。”黎司非耳朵有点红,“她怎么样?”
泰格诺摇摇头:“另一位圣女说她还没醒,看起来情况不太好。”黎司非心里有几分着急,没有留意到他话中的不对:“她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得去看看!”
泰格诺和单永暮一人一只手赶紧拉住他。单永暮在他耳边吱哇乱叫:“司非哥!不行的!”泰格诺则是摇头:“少帅还是先养回精神比较好。云诏人做这种事比我们有办法得多,你不在反而更利于她们施为。要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旧事重演,我怎么向黎帅和……单老将军交代?”
黎司非终于察觉了他话中的问题。他转过头看着泰格诺,对方递给他一个眼神,就像每次他小时候想偷懒的时候,递给他的眼神。黎司非心领神会,乖巧地坐回床上:“那这样也好。等玛图索先想办法,情况好了我再去探望他。”
单永暮附和着点头,泰格诺也点头:“那我先去帮少帅准备一些吃食。现在已经到中午了,你才醒,找点清淡的东西垫一垫肚子就好,晚上再多吃些。军医说你失血过多,吃完午饭后好好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才能恢复得更快。”
“嗯。”黎司非点头,然后看向单永暮,“永暮,我跟你讲一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吧。”单永暮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黎司非。泰格诺向他们道别,然后离开了黎司非的屋子,顺手从门边揪走了一个人:“看够了?就不能光明正大进去看?”
“我不好意思……”郎青巫师揪着衣角,脸色有些尴尬,“你怎么不和我说阿晖的儿子来了南疆!也不早来!要是你再来那么一个半个时辰,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泰格诺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还搞出血印这回事,我又怎么知道你这么心急?大营离隐谷还比离郎青远呢,我昨天能赶上来就不错了!好在你们的圣女帮忙,不然他就真死了!你们的圣女怎么样?”
郎青巫师有几分无措地捏着衣角:“谁,谁知道这事就那么巧。依诺凰圣使的情况不算太好,玛图索圣使一直在忙,这事归根结底是我的错,而且那个小子那么在意她,我会尽力帮忙。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你昨天晚上和我说的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但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不然我们谁也保不住,包括他。”泰格诺的眼中划过一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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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锁新角色:泰格诺。
第20章 旧事(三)
黎司非决定跟单永暮讲一讲郎青巫师的故事。故事很长,单永暮问题也很多,说得黎司非口干舌燥。黎司非见他疑惑的脸,便由衷生出一股羡慕来。单永暮一定是被单昭保护得很好,不必勾心斗角,也不必成日算计人心才能战战兢兢地活下去。黎司非想到他的父母,他的本家和外家 只能叹气。单永暮思考了好一会儿,问他:“司非哥,我还是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敬文长公主要骗郎青巫师啊?”
黎司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真的就像姨母说的那样,她只是来找药的。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利用任何人,算计任何人。”
单永暮打了个冷颤:“可我看敬德长公主不像那样的人啊。敬文长公主是她双生的姊妹,也一同长大,性子应该……不应该差那么多吧?”
黎司非仍是摇头:“人心的事哪能说定呢。母亲以前给我讲外祖母的故事,告诉我说在深宫之中,想活下来就得算计,就得去害别人,否则死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也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凑近单永暮耳边道:“听母亲说,先帝子嗣稀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宫中的斗争。很多孩子没出生就死了,连太后的孩子都不能幸免。要不是外祖母家世干净,母亲和姨母又是先帝的第一胎孩子,恐怕也早死在宫墙之中了。”
单永暮缩了缩脖子:“好可怕。人为什么要斗来斗去的?司非哥,你住回宫里以后,见到的都是这种事么?”
黎司非垂下眼帘:“大概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我从西北回来以后,见到的大多是这样的事。你爷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要想保住单家,就只能学着去做这种事。”
单永暮眼帘也垂下来,看起来有几分垂头丧气:“司非哥,人想好好活着,像书里说的‘善人’那样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黎司非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他们是圣人啊。别难过,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好好活呢?”
单永暮没说话,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时间很快便到了中午,单永暮给黎司非端来饭,监督他吃完还不打算离开。黎司非劝了他好一会儿才肯回去休息。黎司非收拾了一下,打算出门去看一看危月燕。他刚把门打开,就看到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黎司非叹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下决定退回屋子里,等着人家进门来。过了片刻,有人来敲门,敲得中气十足。黎司非心说怎么片刻不见变得这么有底气了,他把门一开,门口站着泰格诺,他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另一只手抓着郎青巫师,和黎司非道:“少帅。”
“……”黎司非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先进来吧,有什么事到屋里说好了。”
“多谢少帅宽容大度。”泰格诺一把把郎青巫师拉进了屋子里,顺手关上了门。黎司非有些许无奈,问道:“将军和巫师大人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泰格诺说:“我来是要和少帅商议一些军情方面的事情的,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了图木。我看他不好意思进来,便直接把他带过来了。少帅不会介意吧?”黎司非摇头。郎青巫师则冲着泰格诺呲牙咧嘴:“那你都把我拖进来了还不松手,你想干嘛!”泰格诺挑眉:“我这不是怕你走了么?你要是再跑了,想见到你可就难了。”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服谁。见此情此景,黎司非赶紧出来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松开吧。想必巫师大人也是找我有事的。两位请坐吧。”两人这才坐下。黎司非先看郎青巫师:“巫师大人,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郎青巫师低下头,看起来还有几分羞愧,“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伤恢复得怎么样。如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回去了。”
黎司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巫师大人是确认了我的身份,想为昨天晚上的事解释一番呢。”泰格诺立刻凉凉地扫了郎青巫师一眼,但对方立刻挺直了腰板:“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已经说过了,那种时候,我只能做出那种选择。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尽管向我说就是。我会竭尽全力去弥补。”
“好。我知道了。”黎司非想到他的处境,点头答应,“那将军呢?”泰格诺说:“主要是有关行军的事情。”他给郎青巫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离开。郎青巫师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们的事情机密,我就不听了。我看看两位圣使去。”说罢他便离开了,还顺便关上了门。泰格诺这才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少帅,你不要太过介意。图木他当年被裕文…敬文长公主骗得太惨,你长得又很像敬德长公主,他认错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希望少帅不要生他的气。图赔礼道歉的事我会再和图木说的,在你离开郎青之前,我相信他会来给你道歉的。”
“无事,都是形势所迫罢了。”黎司非说,“谁都知道他恨瑞州人,他又那么大费周章抓住我,却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放了我。他的族人,甚至是云诏和我朝都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所以如果来得及,杀了我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我与他没什么情分,他也不肯信我的话,我不怪他。”
“少帅通透。”泰格诺说。黎司非又问:“话虽如此,但我姨母当年也来过南疆,这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泰格诺说,“我那时就跟在黎帅身边,敬文长公主的确为了寻药,在南疆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也的的确确拿到了郎青的药,回京之后给了敬德长公主。少帅放心,这事朝中老将都是知道的,您若是再不信,亦可去问单帅,他会告诉你相同的答案。”
黎司非点头:“原来如此。可姨母之后为什么没有一直呆在军中呢?我听红拂姑姑说她深得先帝疼爱,又有才能,无论之后是谁即位,放在军中的话也能算作是自己人。我想依着先帝的性子,她想要留下并非不可能。怎么会突然将她调走呢?”
泰格诺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我只是黎帅身边一个小小的副将,这种消息就连黎帅本人都弄不清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呢?但当年单帅说,极有可能是太后那边施压。少帅知道,太后并非出自武家望族,而当年先帝已下旨将敬德长公主许配给黎帅。两位长公主又是极为亲密的双生子。黎家在朝中历来势大,又因黎帅得了兵权,狠压太后的张家一头。加之当时还是肃王的陛下又娶了黎帅的小妹没有多久,太后有所担心,由此引起先帝的猜忌是人之常情。黎帅当年被从南疆调回靖远,常年驻边不得回朝,恐怕也是这方面的原因。帝王家多无情人,想必少帅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我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说当年,太后时至今日都还在为难我们一族。”黎司非长长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陈年旧事了,将军,我记得当年你说你宁死不离西北,怎会被调到南疆来?”
没想到泰格诺一掀衣摆,直接跪在他面前:“末将无能!若不是末将心智不坚,太后势大,末将绝不会就此南下,亦不会让少帅被囚禁于京城之中近十载!请少帅责罚末将!”
黎司非吓了一跳,赶紧去把他扶起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们家,是被拿来威胁你们了么?‘若不离开西北,就是靖远黎氏藐视天威,就要吃点苦头了。’陛下和太后都是这么说的,对么?”
泰格诺抬起头,相当震惊地望着他的眼睛。黎司非苦笑道:“太后她老人家,好手段呐。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永远受制于人,靖远黎氏也不会。她老人家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何时就会驾鹤西去。陛下宫中有子嗣的妃嫔,得宠的妃嫔,没有一位与太后一族相关。你们放心,西北军不会委屈太久的。”
“……谢少帅”泰格诺说,“我记得我从前还在西北时,少帅虽然身上事情也多,但是个喜欢笑的孩子。但是……少帅不似八年前那般开朗了。”
“事情多了,自然就笑不出来了。”黎司非轻轻地说,“希望您别介意。”
“当然不会。都是末将……是我们无能。”泰格诺的声音也轻轻的。黎司非叹了口气:“将军不必自责,有些人生来就是这种命的。”
泰格诺却摇了摇头:“可我不希望你是这种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明明……可以活得像单永暮一样,明明可以的……”说着说着他眼睛竟然泛起红了,黎司非吓了一跳,赶紧安慰他:“将军……我真的没事的……您别……”
“抱歉,是我在少帅面前失礼了。”泰格诺很快平静下来,“少帅长大了,能够接过黎帅的担子,我该高兴的。”
“的确是好事。”黎司非赶紧示意他坐回去,“这些伤心旧事不该提了,都是我不好。将军,我们还是说一说!前线战事吧。听你说,隐谷这边的部队遇到了麻烦,你们不能及时援助主战场那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越川人搞的鬼。”泰格诺说,“隐谷是郎青的地盘,而在隐谷之中驻扎有我朝军队的事,以前只有郎青人知道,大寨那边都不清楚我们的行踪。但由于开战的缘故,我们为了帮郎青和云诏拦截边境的越川人,暴露了行迹。越川人知道我们在隐谷,便着手伏击。隐谷虽易守难攻,但整日被围困,我们也无法支援主战场,只能请少帅帮忙。”
“需要我做什么?”黎司非问。泰格诺答道:“不太麻烦。只是布置一些防御工事。方才也说了,隐谷之中有本地人居住,但一旦开战,那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之一。原本他们可以到郎青去避难,但是却因我们的原因不能离开。我想着着手布置一些他们也能用的防御工事,这样多多少少能拖延一点时间,等到郎青人来救人。郎青离隐谷骑马不过一刻钟,就算是步行也只要两刻钟。能拖住他们就是最好的。以及……隐谷之中进来发生了一些异变,我希望请两位圣女过去看看。”
“什么异变?以及……两位圣女?”黎司非发现了他话中的异处。泰格诺有几分了然:“是我忘记告诉少帅了。云诏的体系与我们不同,他们每个十年遴选一次圣女,圣女有机会被册封成为圣使,或是成为下一任的大巫师。我常年在隐谷之中闭门不出,但我想,危月燕阁下和玛图索阁下都还未曾被册封吧,所以暂且这样称呼她们。”
“原来如此。”黎司非想到黑傩巫所说的“并非唯一的圣女·”,觉得一切串联了起来。他继续问:“那隐谷之中发生了什么异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需要大军来支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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