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帝的回信来得也很快。他在信中下令黎司非迅速出兵讨伐西岭,他也会很快派大军前来支援,让黎司非先向云诏借兵,并杀了凶手祭旗。同建宁帝在信中提到,他同意解除危月燕的质子身份,并已经命令质子府的人返回云诏。实际上她们是瑞朝的信使同一天到云诏的,不过黎司非在军营里,到大寨的时候才听说。他看着信上建宁帝提出的条件,又想起云诏这边的态度,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先给云诏处理,之后他再根据他们的态度想办法周旋,尽量避免大战。
黎司非来到鼓楼,云诏国主已经在等他了,想必是得到了质子府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他看见黎司非便问:“瑞州那边有消息来了?”
“是,国主。”黎司非点了点头,“您想必已经得到了消息,怎么看我们的条件?”
“真是很有诚意的消息。”云诏国主似笑非笑,“不过呢,我们失了桎梏,就更不会答应这些条件了。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末将明白了,末将会尽量和陛下讲清楚的。”黎司非见他的态度,心下了然,“我们明日出兵隐谷,等抵达后末将再回信,这样也有一些准备的时机。国主觉得如何?”
“行啊,你自己想办法解释就好了。我们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云诏国主看起来兴致缺缺,“还有事么?我之后还要见别的人,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去安排行军的事情吧。之后的事我会找人告诉你的,你可以回去了。”
黎司非点了点头,向他行礼告别:“好,末将告辞。”云诏国主目送着他离开,缓缓坐直,眼中泛起冷光。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些细碎的谈话声,随后鲁德和乌朵进了鼓楼。云诏国主真正等的就是他们。乌朵向云诏国主行了一礼:“头人,我把他叫过来了。我现在要去请老师过来吗?”
“暂时不用,你把这个拿给大巫师就好。”云诏国主敲了敲桌面,示意乌朵上前拿信件,“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圣子大人说。”
乌朵点了点头,拿了信就离开。鲁德则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相当郑重地看着云诏国主:“您找我,是为了这次瑞州续盟的事情?”
云诏国主点了点头:“自然。云诏的态度没有太大的改变,我们可以帮瑞州人,但有条件。盟约的事则是免谈,我们不可能再与瑞州续盟。云诏并非任人欺辱之辈,瑞州人横行霸道那么多年,也该知道有些人有些骨气在。山诏有什么打算么?”
“二诏一心。”鲁德说,“云诏怎么做,山诏亦会怎么做。我们同样会给瑞州人一些回转的余地,在云诏出兵隐谷的时候,山诏也会从另一处进攻。如果瑞州人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支援一支巫卫轻骑,前提是还是这个叫黎司非的家伙领兵。”
云诏国主露出一个“有意思”的表情,道:“我能问为什么么?”鲁德才恢复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因为见过啊。虽然那家伙看起来挺苦大仇深的,但是还算守信用,就算大局在前也比较好拿捏。我记得当年长宁寨大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瑞州人不守信用吧?这次来的两个家伙都还算是会信守承诺的,那我们就还有机会。”
云诏国主点了点头:“这倒是一方面。不过你记好,瑞州人狡诈多疑,涉及大事更是随时有可能翻脸。那个黎司非的父亲,我记得好像是叫黎晖吧,不就是死在他们自己人的猜疑之下么?”
“死在自己人的猜疑之下?”鲁德一愣,“我听说他不是那个……那个辰州八宿之一……”云诏国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鲁德相当识趣地闭上嘴。见他没有再说,云诏国主才道:“孩子,这件事还是不要细究。你是山诏的圣子,有些事不能做,也不能说。尤其是那个东西,离得越远越好。”
鲁德表情一肃:“我知道了,多谢您提点。但是辰州八宿,不是只是一个传说么?瑞州的传说,为什么连我们都讳莫如深?”
云诏国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望着窗外:“几十年前,有一个南疆人去往了瑞州,他的地位和你差不多。那个南疆人很聪明,在那里五年,就看透了那个流传百年的传说的真相,然后再也没回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人往往好奇心很重。你的老师和山诏的头人都很喜欢你,因此我希望你不要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所以有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永远不要知道为好。”
“好,我不会再查了。”鲁德点了点头,“我能最后再问一句么?当年那个人来自哪里?”
“禹谷。”云诏国主说。
黎司非从鼓楼出来以后便转头去找危月燕,建宁帝要他杀了仰阿燕祭旗,这断然是不可能的。她身上或许还背着不少秘密,黎司非得想办法让她吐出来一部分,而不是直接杀了她,遂她的意。黎司非在她们住的吊脚楼附近转了一圈都没见人,只好去关押的地方碰碰运气。果然,危月燕和阿兰若在那里。黎司非打了声招呼:“今天是你们来审那家伙?”
危月燕点了点头:“嗯,阿兰若脚好了,出来活动活动。玛图索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忙,出去了。”黎司非又问:“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危月燕则是摇了摇头,阿兰若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不过寻死觅活好多回了,看来是藏着什么大秘密。我现在怀疑边境有点什么问题,已经找人去查了,今天晚上应该就能知道结果。”
“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危月燕又补了一句,“如果她是明棋,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才放出来的话,目的已经达到了。大战在即,军队亦要开拔,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验证她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在操控了。”
“我知道了,会多加小心的。”黎司非试着把所有事串起来,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结果,“对了,出兵的话,云诏这边怎么安排?”
“我们两带一队轻骑跟你们去。”阿兰若指了指她和危月燕,“反正大军就在前线,只是领路用不了那么多人。胡若给我的消息是已经准备开始进军了,情况大概会像你们上次那样。”
“好。那我过一会儿就回军营去准备。”黎司非心下了然,“危月燕,你现在有空闲么?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危月燕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当然有啊,只是什么事不能当着阿兰若的面说,非要私下约我呢?”这话听得黎司非直想翻白眼。阿兰若在一旁笑得很开心,大抵是因为看见他吃瘪。黎司非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反讽她两句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当然是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们赶紧商量,也有利于之后做事,如何?”
“行,那走吧。”危月燕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又递给阿兰若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离开。黎司非拿她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把她拉到一边再说。虽然他拽着危月燕跑掉的样子有些许狼狈。阿兰若在原地直叹气:“唉,依诺凰要被瑞州人拐跑咯。玛图索靠不住,还是找乌朵商量商量吧。”
黎司非带着危月燕跑出去好远才回过味来,他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对。不过此时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跑到了危月燕住的吊脚楼底下,黎司非赶紧松了手,有几分不好意思:“抱歉,离珠,我好像不该拉着你跑那么远。”
“你要是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危月燕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调侃,“先别管了,在这里说还是进去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黎司非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进去吧。主要是盟约的事情。”两个人一道上了楼,黎司非才开口道:“胧女她们已经从京华回来了,相关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赘述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两国不能为盟,我要如何做,你们会考虑对我们伸出援手?”
危月燕抬眼看他:“这倒是不方便让别人听见的话。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情势紧急的话倒不是不能为盟,只不过这个盟约远比之前要脆弱,虽然以前也没有多牢固。南疆大多尚武,当年的昭襄帝就是凭借绝对的武力才让各部服气的。不过这法子有好有坏,你看现在,大部分部落都打定主意不能单单屈服于武力。所以光是建功立业是没有用的,你最好还是想一些别的办法。”
黎司非听了她的话,思考了一会才问:“别的办法,有什么办法?依靠利益交换么?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也是和功业绑着的吧。我们出兵帮你们夺回隐谷不就是二者都有的么?”
危月燕摇了摇头,带着些狡黠望着黎司非:“你怎么到这个时候反而变笨了呢?虽然武功不一定是决定的因素,但是很重要的原因啊。不要因为我说武力不行就放弃它。你得先证明我们帮你们是值得的吧?然后另一个可以纳入考虑的方面就是品行了。如果你有本事,而且不会随便背信弃义,我们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出手帮忙哦。”
黎司非连连点头。危月燕又说:“但是也有条件,只能是你统领大军的时候出手帮忙,换了别人这一切就要从头来过了。除非敌人也同样威胁到了我们。不过现在看来的的确确就是越川与西岭合谋,只要西岭那边有调兵的迹象,我们也可以大举进军。玛图索就是去调查这个的,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黎司非点头:“我知道了,盟约这边的事我会尽力的。我会尽力和陛下讲清楚,不影响云诏。对了,你觉得仰阿燕要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说,一心求死,能怎么办?”危月燕耸了耸肩,“我听单永暮说,瑞州皇帝在信里要你们杀了她祭旗,你打算怎么办?”
“要不要杀她不是我说了算,是云夏说了算。”黎司非说,“她想要报仇,就让她报仇好了。这样能让那孩子过得开心一点。云夏这两天怎么样?”
危月燕说:“过得挺好的,开心了不少。你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她?”黎司非摇了摇头:“不用了,等我从隐谷回来再说吧。如果她知道了家乡也被从越川人手里夺回来了,应该会更高兴一点。”
危月燕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楼下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依诺凰,依诺凰,你在屋子里么?”是玛图索回来了。危月燕和黎司非对视一眼,两个人便一齐下楼。危月燕打开门,门外果然是玛图索,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你们俩都在。快过去吧,有事要商量。”
危月燕很快猜到了要商议的事情:“西岭有动静?”玛图索点了点头:“挺大的动作。不过不止这一件事。我在回来的路上特地往越川的那边查了查,你们猜怎么着?”
黎司非皱起眉:“别卖关子,赶紧说。”玛图索哼了一声表示不满,随后道:“真是的,半点都等不得。我碰见了依火柯诺,越川的人巫!那家伙长得很有特点,我绝对不会认错!他之前不是在隐谷么,现在他离开前线,往西岭那边去了!”
“什么?!”危月燕和黎司非俱是一惊。
云诏大寨千里之外的西岭王庭,其中也是一片肃杀的氛围,摩埜帝宇正在安排手下的人马,看来不用太多时日就要出战。西岭王庭之中人来来往往,看起来很是繁忙。而本该成为主角之一的姜央月,此刻正在王庭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望着远处巨大的湖面。她坐在草坪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出神。姜央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过来,也是一副欣赏风景的模样:“阿月,在看云洲湖么?”
“姨母。”姜央月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这是南疆最大的湖了吧,远远地看不到头。湖的另一头似乎还有很多船和屋子,不过现在起了雾,看得不太真切。听说这片湖的北岸是用来和瑞州人做交易的,很是繁华。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去看一看呢。”
“水边的屋和船,就像大寨一样的风景啊。”姜央韶走到她身边,也坐下来,和她一起望着那茫茫的湖,“姨母记得,这是你第一次来西岭吧。这云洲湖也被西岭人称作‘海’,你觉得,和你在越川南境见到的真正的大海比,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是有不同。”姜央月回头看她,“纵使两者远远看上去是一样的,但一个湖,又怎可比肩海的辽阔呢?”
姜央韶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是意有所指:“阿月,人的眼界总是受出身限制的,多看点东西,有时是好事,有时候又是坏事。你是越川的大将军,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要记牢这一点。说到这个,摩埜帝宇正在安排兵马,看来是要往云诏的方向去了。你和他商量得如何了?”
姜央月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们和西岭的盟约还未被撕毁,摩埜姒琅又被摩埜帝宇勒令反省,我当然是要依约协助西岭出兵。听说依火柯诺很快就要到西岭了,姨母也该回去了吧?”
“是啊,这边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当然要回去。”姜央韶微笑道,从怀里拿出两个不同颜色的布袋递给姜央月,“只不过是我要安排一些事情给你。这两包药你拿好,是给不同的人用的。至于究竟给谁,你之后慢慢研究好了。姨母要抓紧时间赶路,就不多留了。”
姜央月接过那两个布袋,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好。姜央韶望着她,看起来很是高兴:“好了,姨母得赶紧回去了。留仰阿坤一个人看着前线真是挺不容易的。听说瑞州人已经想了办法把那个下手的丫头抓到了。我相信她不会供出仰阿坤来,只会把脏水往西岭头上泼。不过谁又知道那些瑞州人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呢?我先回越川了,替我向摩埜帝宇他们道别吧。祝你万事顺利。”
姜央韶说罢便走,就像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姜央月再她后面道:“姨母一路顺风。”风吹过空荡荡的湖面,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
啥时候能够开打呢?虽然打戏很不好写但是铺垫还是蛮累的……
第33章 战西岭
前线调查的人到晚上才回来,越川人巫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川天巫仰阿坤。和玛图索带回来的消息是一样的。黎司非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仰阿燕咬死不说。越川天巫就是她的族长,而越川人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族人。她应当是受了族长的命令要泼脏水给西岭,能在云诏人手下支撑那么久,黎司非有些佩服她的气节。几个人到了瑞朝军营里讨论,黎司非先开口道:“现在情形如何?我们要怎么做?”
没想到回答他的是鲁德:“能怎么办,出兵咯。既然西岭有大规模调兵的动向,连越川人巫都往那边去了,肯定是有很大动静。他是姜央月的表弟,这两个人蛇鼠一窝,不干好事。我和云诏头人商量了一下,山诏会在另一侧的战线佯攻越川大寨,帮你们的忙。我们的命令已经发回去了,如何?”
黎司非点了点头:“多谢。那我现在也发信回去,等我们从隐谷回来就可以直奔西岭了。这样安排如何?”众人皆是点头,最后还是乌朵拍板把事情定了下来:“那就这样。黎司非你们先出发,依诺凰和阿兰若带一队轻骑跟上。到了以后你们就兵分两路,派一队和胡若他们接应。鲁德则是返回山诏,跟你们佯攻的兵马汇合,怎么样?玛图索留在大寨,等他们的消息,一旦夺回隐谷就带人来接应。没有问题吧?”
“当然。”黎司非点了点头,“诸事顺利,诸位。”
夺回隐谷的过程比黎司非想象中要顺利。他们按着原来的越川的那条军道走,虽然绕了一些路,但胜在出其不意。越川人虽然有设防备,但是应当没有想过他们的大军敢直接从这条路过来,被打得有几分措手不及。来的路上黎司非尽量不留活口,因此又多花了一些时间。到达隐谷附近已是三天后。越川那边立刻就有所反应,布置了军队企图阻拦他们与云诏方面汇合。这正中黎司非下怀,他们能拖住的人越多越好,越久越好。只要能多把越川天巫在前线拖一天,鲁德那边就多一天时间行军进攻。黎司非与越川在交界处的相遇军道相遇,展开了一场恶战。黎司非也通过这一战摸清了越川的作战方式,对上他们也更有底气。只是不知道西岭会如何。越川天巫大概是看出他们的意图,没有纠缠太久,很快让出了军道。黎司非他们便驻扎下来,这才抽出时机和对面的云诏军队汇合。而山诏那边也有了动作。鲁德带着山诏的巫卫武士一路突袭,直接往越川大寨的方向杀去。姜央月不在,越川节节败退,只能向云诏战线的越川天巫求援。
35/83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