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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月燕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边。之后便是瑞朝这边战术的安排了，没有任何她发言的机会，也不需要她插手。京华一共有四座大门，建宁帝的打算是把大部分力量集中在正门这一边，离得比较近的两个门配合佯攻，至于远的门就直接放弃了，这样效率是最高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分配人手才能够使利益最大化，他们不知道靖州帝还会不会把越川人作为主力看守京华城门，保险起见，云诏就只能放在正门这一边。建宁帝之前点到做先锋的部队自然也是如此。另外两边怎么安排就变成了一个难题，建宁帝并不完全信任地方来支援的人，但也不敢把他的亲信都放到那一边去。而之前原本熟悉的队伍被拆散，战力也会大打折扣。靖州帝的水平，单昭和建宁帝都是知道的。在她年少时，教导她战术的甚至不是像建宁帝那样，由昭襄帝亲自挑选在战场手有着丰富经验的将军，而是昭襄帝自己！她又跟着单昭去过南疆，对于他的战术也非常熟悉。建宁帝思来想去，决定亲自披甲上阵。只有他自己动手，或许才能真正在苏长歌手上真正扳回一成来。这个意见自然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但是没有人能够拦住建宁帝。
最后确定下来的结果是，黎司非、单昭和云诏在正门主攻，也是离大营最近的门；单永暮和张孟参，加上一部分地方守军去西门；剩下的地方守军一部分去东门，再留一部分驻守大营，之前在京中的守军亦是这样安排。建宁帝部署好一切，仍是不觉得会胜券在握。这也难怪，靖州帝隐忍多年，一朝让皇城天翻地覆，已经让所有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的自信已经动摇了，而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能成。
从某种意义上，靖州帝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无论她之后会不会被记入史书之中，都会在这一代人之中留下深深的印迹。人的回忆不像是史书，一旦记下就很难被抹去。她将会取代建宁帝，成为这一代人乃至之后几代人心中印象最为深刻的皇帝。
攻城战在次日清晨就开始了。他们大概摸清楚了靖州帝安排城墙换防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他们利用熟知的时间作息偷袭，靖州帝把京华城防卫时间统统都换了一遍，除了宫门落锁的时间。她大概是有自信他们绝对打不进去。危月燕和玛图索留在大营里陪着建宁帝，黎司非和之前那个于将军先去查看情况。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在瑞朝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以京华为主战场的战斗。黎司非不知道城中的具体情况，他害怕越川人的突然袭击，只能够谨慎一点。于将军见到黎司非一直束手束脚的，暗自想到：不过是谋逆之后，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心软！那就把头功让给他好了！虽然他对于建宁帝昨日的反应仍有些畏惧，但他毕竟没有直面过靖州帝，内心之中始终认为她没有什么本事，都是那些大臣们出的主意。他不管黎司非的动作如何，直接冲上前去，好像能够直接破开京华城门一样！
黎司非眉头一皱，觉得他太过冲动，不会占到什么便宜的。但他也劝不住，只能任由于将军带着他自己的人往前冲。于将军手下的人一往无前，竟然没有遇到什么有用的阻拦！黎司非皱起眉，这不对劲！靖州帝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地让他们过去？黎司非赶紧示意自己的队伍放慢速度。于将军见到他速度变慢，更是坚定了他不敢和靖州帝动手的想法。他不屑地轻哼一声，而后高声下令：“那个姓黎的小子害怕了！我们不要管他，直接往前去！”
于将军的人刚刚靠近护城河的木桥之上，变故就发生了。他的先锋队伍脚程快，有百人刚刚上了桥，几乎是同一时间，木桥上的绳索便断裂了！桥从中间断开，在前面的人很快就落入了河中。黎司非见势不妙立刻下令：“不好！弓箭手准备！”
他的反应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但是依旧没有早有准备的守城军快。桥断裂的瞬间，城墙上的守军就开始动手了。漫天的羽箭犹如倾盆暴雨，直接轰炸下来——黎司非还闻到了火药的气味。靖州帝在守城这件事上花了血本，不打算让他们过去。现在渡河的唯一道路已经被阻断了，河水也很快被血染红。于将军退到黎司非等人身边，他终于不再嘲讽黎司非了，满脸的心有余悸：“怎会如此可怕？她怎么敢的！”
黎司非心想这才哪到哪，他还没有看到越川人有什么动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当然，出于礼貌，他还是出言安慰了一下于将军：“将军不要担心，向来是如此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于将军满脸震惊地看着他。黎司非没有心情去管他想什么，转头吩咐周围的亲兵：“回大营，叫他们调运物资过来。就是之前准备好的浮桥。”
黎司非等人在商量战术的时候思考过对方切断护城河上桥的可能性。虽然护城河不算深，但越川大寨临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在水中放一些奇怪东西的习惯。保险起见，他还是下令准备了浮桥，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不过不多，只有十座，大军行进的速度将会被大大地减缓。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消耗守军的火力了。刚刚那一轮羽箭少说也有一千支，黎司非很难不怀疑，她是把禁军的守备都掏空了，他们回去以后会得到一座空荡荡的京城。黎司非想到这里也不敢犹豫了，又派人回去请求增援。既然没有办法渡河破开城门，直接把火炮拉过来不就好了。这个火炮还是之前撤退的时候从城墙上拆下来的，现在要用在它守护多年的城墙之上，不免让人觉得有几分唏嘘。
因为通知得早，运送浮桥的人来得很快，黎司非也不多言，示意他们赶紧开始布置。于将军张大了嘴，大概是没想过还可以如此作为。黎司非赶紧出言提醒他：“将军，不要愣着了。赶紧帮忙架桥吧，这样才能方便渡河。”于将军这才从愣神的状态之中反应过来，帮着黎司非一道安排起来。瑞朝人的天性是一旦'找到了事做，就会很有序地把它完成。有了于将军的掩护协助，加上敌军也不能够随意离开城墙，浮桥一点点下水，就那么被架了起来。
忽然，站在城墙边上的弓箭手被换了下来了，很多红绿相间的身影出现了。他们举着火把似的东西，有白烟弥漫开来。黎司非眯起了眼睛。
危月燕和玛图索站在大营的哨塔之中观看情况。她们不方便直接到前线，只能在大营之中远望。她们站在高处看，火光漫天，硝烟四起。南疆的寨子大多没有城墙，玛图索和危月燕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虽然对于这种事不应该持一个支持的态度，但是这样的场面带给人的震撼又岂是一句“是非对错”能够抹消的？危月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关注城墙上的情况。玛图索毕竟比危月燕年长，也更为冷静一点。她想你发现了什么一样，赶紧拍了拍危月燕：“依诺凰，不好！你看城墙上！”
危月燕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城墙上泛起了一股股白烟。硝烟掩盖了战场上的味道，但是她们还是能够感受出来一点。危月燕眼神一凛：“不好，是越川人！我们分头，我赶紧通知黎司非他们！你下去和大营那边说！”
她随后就要飞奔往塔下去，玛图索赶紧伸手拦住她：“我和他们不熟悉，你留在这里。要是出事了，我也没有办法和黎司非交代！我过去！”危月燕犹豫了一下，但玛图索态度坚决，她点头只能点头答应。随后她们两个很快下了哨塔，玛图索飞也似的出了大营。危月燕在以前看到的书里学到过，这是越川人在防守大寨的时候经常用的一种办法。他们把特制的草药加上毒和火油，然后涂在火把上，在攻城的时候点燃丢下去。由于处理过，这种火把就算掉到水上也不会熄灭。烟是有毒的，而火把直接砸到人身上也肯定是会出问题的。越川盛产这种草药，攻城的时候也经常使用。危月燕不知道靖州帝在短时间之内是怎么弄出来那么多这种药的，或许是姜央韶带过来的。危月燕先和手下的亲卫说明了情况，让他们赶紧回去见单昭。她晚一点过去。周围的亲兵问危月燕：“依诺凰大人，我们需要到前线去支援么？”
“暂时不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够是看运气了。玛图索已经过去了，我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危月燕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既然有越川人在，就意味着别的毒药也会陆陆续续出现。我们之前的准备就能够派上用场了，趁着现在他们还能够拦住越川人，赶紧把药送到前面去，我们稳住就好。通知其他人，赶紧想办法去找一些能够迷惑越川人视线的东西，越快越好！”
亲卫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危月燕深呼吸，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她立刻就去找单昭说明情况。建宁帝等人在中军大帐坐镇，他们已经知道了危月燕传回来的情况，见到她过来便赶忙冲上来问：“圣女阁下！那种毒烟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很遗憾，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据我所知，这些毒烟就是丢进水里使用的。可以迷惑敌人的视线，也能够使敌人中毒后退。它在水上也能够源源不断地燃烧，不能够扑灭的话什么也都做不到。”危月燕摇头，“我们已经在尽力想办法了。越川人既然出现在前线，就意味着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好么？”
后半句话是对建宁帝说的。周围的大臣听到这一句，像是得到了很多好由头一般，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叫建宁帝放弃。建宁帝接受了危月燕的意见，但是没有听那些大臣的话半句。他抽出手边的佩剑，随手便斩断了沙盘后的木椅。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建宁帝收回剑，冷冷道：“如果有人再说些动摇军心的话，形同此凳！”
他转头看着危月燕，神态又立刻柔和下来：“麻烦了。”
危月燕点头：“理所应当。”
和玛图索一同抵达支援的还有火炮，这个时候烟雾蒙蒙，什么都看不见，黎司非的浮桥架了一半，眼看离成功已经不远了，又被这东西生生断住了进度。黎司非心里有气，但是不能够表示出来。玛图索示意他赶紧到上风去：“那里能看得清楚一些，至少现在还算是比较安全！”烟雾阻断的不止是他们的视线，黎司非点了点头，随后立刻示意大军行动。黎司非焦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玛图索看得出来他的忧虑，主动道：“依诺凰没事，在大营那边。是我要她留下的。”黎司非松了口气，点点头：“多谢。”
“这种事有什么可谢的，那么久了还是一样。”玛图索说，“那个地方是不是可以放置火炮？”
黎司非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不算是太远，但是地势相对高一些。这个方法可行，他即刻下令：“火炮挪到圣使大人说的地方去！”瑞朝的士兵动作很快，赶紧架设火炮，随后趁烟雾消散，立刻对着城门开炮。
隆隆之声过后，城门分毫未损，但是城墙出现了一个大洞。打歪了是有点可惜，但是至少造成了有效的伤害。这个时候，老天爷非常给面子，风用力一吹，烟雾散得更彻底了。黎司非抓住这个机会，下令再一次开炮，所有弓箭手也一同进攻。大军后方的投石机也被换到了前面来，一齐进攻。近百年没有遭受过如此劫难的城墙接受了这一轮攻击以后，终于有了要倾塌的迹象。
守军终于被逼急了。城墙上又燃起了烟雾，某种燃烧着的东西又被丢了下来！这次的味道似乎和之前不大一样，但是黎司非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他看着玛图索，对方脸色一变：“不好，你赶紧让人回去通知依诺凰！这是他们上次在隐谷用的东西，所有人！后退！”
黎司非相信玛图索的判断，随后示意周围的人都后撤，暂时放弃现在的优势。这个时候风很大，靖州帝守城的时候下了血本，把手上存着的所有烟叶都砸了进去。危月燕闻到有些熟悉的味道，脸色直接变了。她和玛图索对于这个味道印象都很深刻，同时也很快把之前隐谷的事情和现在连在了一起。危月燕和玛图索没有想过越川竟然还能拿出这种水平的东西！靖州帝究竟是给了越川多少好处，才能够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地来给她卖命！单昭闻不出来毒药的味道，看到她脸色不对劲，便主动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新的情况么？”
“老将军，前线的情况不对劲。”危月燕说，“这好像是之前越川用在隐谷上面的药，害死了泰格诺将军的药！麻烦您带着皇帝和二殿下到上风向去！”
单昭听到泰格诺，脸色也是一变，立刻转头看向建宁帝。建宁帝摆了摆手：“无事，朕留下，你带着珧儿回去。”危月燕这个时候不太坐的住了：“您还是快走吧！越川人的毒很可怕，他们甚至用了一个村寨的性命来验证这个毒是不是有用。如果您死在这里，那他们在前线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赶紧离开吧。”
“不用担心，朕有分寸。只有珧儿还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建宁帝淡淡道，“朕时常在想之前二姐说的话。她做得的，为什么朕就做不得？朕相信朕的外甥能够为朕打开一条路来，你难道不相信他么？”
危月燕下意识的点点头。建宁帝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看着倒像是家中和蔼亲厚的长辈了：“那就好。既然你相信他，就和朕一起留下等着吧。”
危月燕劝不动建宁帝，只能和他一起到最前方的战线去。建宁帝示意大营中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护送苏子珧离开，另一路则是去支援黎司非他们。前线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危月燕之前安排送药的人来得及时，黎司非下令撤退也比较及时，他们刚退下来就和建宁帝等人汇合了。建宁帝听了听前线的战况：“什么？竟然被越川人拖住了么？”
“抱歉，都是末将无能。”黎司非有些许羞愧，“只有末将百毒不侵能够在毒烟之中前行，如果……”
“不必苛责自己，你做得已经够好了。”建宁帝难得这么温和地和黎司非讲话，“既然只是烟，就会有消散的时候。我们去到上风一些的部分就好。浮桥若是架不成就不要用了，护城河不算是太深，大军可以勉强渡河。只要人够多，就不怕有什么劣势。”
黎司非有点犹豫，但显然，这不是能够束手束脚的时候。他不能做打击士气的事。他们等了有一会儿，似乎是烟草的库存终于烧尽了，烟雾渐渐减弱了 像是要平息下来。建宁帝看准时机，高声下令：“众将士听令，随朕一同渡河，杀入京华讨伐逆贼！”
大军浩浩荡荡开始渡过护城河，算是真正意味着这场大战开始了。岸上的投石机和火炮都没有停，成功吸引了守军的注意力。而渡河是大势，他们也无力阻拦。
终于，伴随着一声隆隆巨响，城门终于被炮火轰开了。
第76章 诛凤凰（下）
成功渡河以后，攻破防线就是时间问题了。黎司非等人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就攻破了正门。失去了毒烟倚仗的守军虽强，但想要把士气正高的黎司非等人拖死，还是有一定难度。大概半个时辰以后，正门的防线终于溃败，黎司非等人终于攻入京华。话虽如此，黎司非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他们已经在城墙上花去了太多的时间。同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们在攻破城墙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越川或者是靖州帝手下的大将，甚至是姜央莫亚都没有出现。对于能不能攻破皇城，黎司非又有些紧张了。
他们先接管了残破不堪的城墙，随后协助东西两门的军队击破守军，三方势力汇合。而后就是要攻入皇城了。这一次他们不兵分三路行动，而是合兵一处，尽量把对皇宫的影响降到最低。这样也更容易些。
在靖州帝的布置之下，皇城比京华更像一个铁桶，而且能够留在这里的都是更强的。黎司非看见守军中领头的就是姜央莫亚！他的警惕心一瞬就到了极点：“官家，那就是越川地巫和越川大将军的亲信。京华之中的越川人怕是已经全部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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