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将军说的是。”
礼部侍郎颤颤巍巍地擦拭着额前的汗珠。
陆癸望着将军府上大红的囍字,眼神异常坚定。
就在此时,顾府的人上前禀报:
“驸马,吉时已到。我们应该出发去公主府了。”
礼部侍郎不放心地细细嘱托着:
“将军须时时谨记礼仪,万不可提前或是落下了哪一步。今日皇上和丞相也来了。”
陆癸轻点头,穿着大红喜服骑上了马。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攥着缰绳。
饶是如此,冰冷刺骨的雨水还是顺着他的脖颈而下滑落至衣领中。
所幸两座府邸相距并不远。
不到半刻钟,他便在敲锣打鼓声中来到了顾府。
顾府门前围满了宾客,就连宋婉和江枫也在百忙之中来了。
众人或多或少都被雨水淋湿了衣衫,免不了有些唉声怨载。
“真是好生奇怪,我就没见过哪家成亲时在下雨天的。”
“可别说呢,我衣裳都湿了。”
“天公不作美,是不是老天都在说这门亲事不配啊?”
话音刚落,陆癸凌厉的视线落在了说话的人的身上。
嗜血的眼神,宛若一个战无不胜入魔的将军随时都可能提着长剑将生灵屠尽。
那人全身一颤,脸色煞白,后退着步子摇头。
陆癸收回视线。
他下马后,径直步入礼堂。
张嬷嬷搀扶着顾阮缓缓走来。
陆癸回眸,望见了盖着红盖头的少女。
他心下一慌,直接冲了过去。
意识到将军要做什么,礼部侍郎慌忙大喊:
“驸马,现在是不能掀盖头的。”
他下意识地朝着宋婉的方向看去。
见帝王没什么反应,最终也没说什么。
陆癸掀起了小姑娘的红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若桃花的美人。
顾阮甚少涂脂抹粉,从前未施粉黛时便美的倾城倾国。
而今涂抹着口脂的唇瓣宛若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他忍不住采摘。
本就雪白的肌肤更显的细腻,仿若轻轻一碰就能留下青紫的痕迹。
潋滟的桃花眼中不出意外地带着浓浓的愤恨。
嗯,是他的宝贝阮阮没错。
没有偷梁换柱,没有逃跑,而是安安分分地在和他成亲。
陆癸一直焦急慌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眉眼中都忍不住带上了喜色。
即便这场亲事是他强求来的,他也心甘情愿沦为昭华长公主的裙下臣。
“驸马,这么多人还看着呢。您就算再着急洞房,也得先拜堂啊。”
张嬷嬷适时提醒。
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新娘子的身上,陆癸立马又重新盖好盖头。
张嬷嬷搀扶着少女缓缓站在礼堂前。
只要有人仔细些观察就会发现新娘步态虚浮,全身力气都仿若倚仗在身旁的嬷嬷身上。
“一拜天地!”
张嬷嬷挽着顾阮稍稍弯腰。
陆癸满脸笑意。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伴随着礼部侍郎的一声声高呼,陆癸迫不及待打横抱起娇软美人。
狂风吹过,大红的盖头被猛然掀起。
倾国倾城的容颜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昭华长公主竟是这般国色天香的大美人,难怪陆将军如此恋恋不忘,之前甚至还为了公主得了相思病。”
“公主不是前些日子才将陆将军赶出去么?两人怎么会又忽然成婚的呢?”
“听说是滕国闹得凶,为了安抚将军,两人才将婚期提前了。真没想到昭华长公主娇媚的模样竟然比之陛下都还要漂亮几分。陆将军真是个有福气的。”
......
张嬷嬷慌忙将少女的红盖头整理好。
陆癸抱着美人进入玉琼阁内。
他轻轻地将小姑娘放置在床榻上,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大红的盖头。
顾阮瞪着他,眼神里全是不满。
“娘子,我们成亲了。”
陆癸将沉甸甸的金冠从少女头上取下。
寂寂黑眸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柔情。
顾阮有些烦躁。
早上还未睡醒时她就被寒露与薇儿拉起了梳妆打扮。
她用眼神表达着抗拒和想要逃离。
两人竟然还以为是因为时辰太早打扰她睡觉所以生闷气。
亏得二人从小跟着她,竟然半分读不懂她眼神中的一丝意思。
从起床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
顾阮将视线落在桌上的糕点上,希冀着陆癸能读懂她。
陆癸心领神会。
他拿起桌上的茯苓糕掰成小块儿喂入少女唇齿中,又喂了些温水进去。
“娘子多吃些。一会儿会很累的。”
顾阮立马就不吃了。
她怒瞪着陆癸,眼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陆癸脑子里想的就是床上的那点个事情。
“娘子别气。我已经提前吃过避子药了。如若战死,绝不会让你们孤儿寡母艰难地生存在这世间。后日辰时我就得走了,等到了后日晌午,你身上的药效也会解了。”
第189章 要顾阮永永远远记得他
少年声音很轻,眼神比之二月春水还要温柔。
他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又掰成小块喂给少女。
顾阮听到战死二字,心颤了颤。
桂花的清香洋溢在唇齿间,她不禁想起了被害死的父亲。
人是血肉之躯,爹爹那么英勇也死在了汪卫的偷袭下,陆癸会不会出事?
正如陆癸所说的,倘若他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出了半点闪失,现下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阴阳相隔,素来是人世间最沉痛的事情。
她忽然想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她是爱他的,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无论时间多久,她都会等着他的。
可药效还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顾阮垂下眼眸,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心软。
烛火被掐灭,莹莹皎月倾泻了一地银霜。
陆癸双手撑在她的青丝中,动作小心又温柔。
“阮阮,等我回来。”
顾阮想说好。
她动弹不得,只能干巴巴地望着他,清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丝丝爱意。
屋内一片黑暗,陆癸不敢去看少女的双眼。
他怕看到的是满腔恨意。
最起码在临走之前,他只想贪图这片刻的欢爱与温暖。
顾阮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瘫软在床上,全身宛若被碾过一般疼。
昨夜陆癸动作虽轻柔,却像一只不知疲惫的猛虎般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至天明。
身上的痕迹已经被清洗干净,床边空荡荡,陆癸已经走了。
顾阮难得的没有因为床笫之欢对陆癸生气。
她现在只想见见他,告诉他她的爱。
“公主您醒了。将军正在为出征前的事情做准备,晚上才会回来。奴婢先喂您喝点粥。”
早已候在床边的薇儿扶起床榻上的美人。
被褥滑落,通体雪白的美人脖颈上,布满了红色的痕迹。
薇儿小脸一红,装作没有看见。
她端着热粥一勺一勺喂给顾阮。
一碗粥入腹,薇儿不再喂了。
自家主子食量较小,常常只吃半碗便不吃了。
今日已经算是吃的比较多。
顾阮冲着薇儿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表达着快让陆癸回来。
薇儿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顾阮,胡乱揣测着:
“公主,您是还想再吃一点东西吗?”
说着,她又拿了一些蜜饯过来。
蜜饯喂至顾阮唇中,少女直接吐了出来。
顾阮又将视线落在陆癸的银铠上。
薇儿微抿唇,难为情地说道:
“公主,您再不喜欢驸马也不能再休夫了。而今婚事已成定局,您若是实在不想与驸马在一起,等驸马平定局势,再和他和离也来得及的。皇上也是偏向您这边的。只是战事告急,所以才不得不让您委曲求全一些。”
顾阮无语。
她又拼命地冲着银铠眨眼。
落入薇儿的眼底便是自家公主因为驸马昨日的鲁莽生气了。
再联想到公主身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她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
她吩咐几个小婢女将银铠用黑布遮挡起来后,又邀功似的冲着顾阮笑:
“公主,您现在就看不到驸马的东西了。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把驸马的东西丢出去。等驸马走了以后,您想怎么对待驸马的东西就怎么对待。公主,奴婢是不是最懂您的?”
顾阮气的想打人。
她崩溃地闭上双眼,决定还是等晚上陆癸回来再说。
陆癸能看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薇儿只以为自家主子累了一宿,还想再睡会儿。
她轻轻阖上门离开。
待陆癸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顾阮满心欢喜。
她想让陆癸把下的药给解了,起码让她明天去送送她的夫君。
门被推开,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顾阮的心沉入谷底。
这么黑,这么暗,陆癸还怎么读懂她的意思?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办时,一条布带蒙上了她的双眼。
炙热滚烫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粗重的喘息声喷洒在她敏感的脖颈间。
衣衫被一件件剥离,直到这时顾阮才发现陆癸什么也没穿。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她感受到了少年急促的心跳声。
“阮阮,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我没被人爱过,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年幼时被关在那个小小的马厩里,陆府的下人都瞧不起我,动辄打骂。你还是第二个毫无理由关心爱护我的人。
宋婉当初救我,也只是因为想让我成为她的麾下,成为她手上的一把摧毁箴朝的利刃。我确实不是个好人。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那日宴会,你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眼。从那以后,我一点点沦陷,再也不想让你逃离。
我没有办法离开你。在你来之前,我的世界里是一片黑暗。你给予了我一抹天光和无尽的温暖。所以,我习惯的用我卑鄙无耻的方法将你同我绑定在一起。阮阮,我从未想过利用你的权势,也从未想过与你在一起以后得到什么。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我知道你嫌我在床榻上的鲁莽粗俗,我只是想让你深刻的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想在你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让你刻骨铭心的记着我。哪怕百年之后,你我走上了轮回路,忘川河边你也还能记得我。”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顾阮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打湿了蒙上眼的布条。
不是这样的。
她是爱他的。
哪怕从前的事包含着一些欺骗和隐瞒,她也是爱她的。
大婚那天,她就原谅他了。
她心中一乱,总觉得陆癸在进行着告别。
她觉得她再不做出什么改变,有些事情就晚了。
“系统,你的积分呢?不能给我换解药么?”
某统子再次看着自己全部被锁上的权限有些难为情。
“宿主,这是陆癸不知道哪里搞来的药,商城里没有解药。要是有解药,我早就给你换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慌。
“你真是没用。”
顾阮心里叹口气。
看来只有等明日药效过了以后寄封家书过去。
第190章 给陆癸写家书
这一夜,陆癸一直折腾到要走的时候。
临走前,顾阮感受到少年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身体,喂她喝了温水,还轻轻地喊着:“娘子。”
她想睁开眼看看,却因劳累了一宿最终陷入了沉睡。
陆癸走的时候,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出来欢送。
冗长的队伍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离开。
天还未大亮,他驾着马朝着北方的幽州城方向驶去。
“陆将军战无不胜!”
“陆将军一定会打败滕国、收复失地的!陆将军,我们相信你!”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陆癸,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陆癸攥着缰绳的手微顿。
他猛地回过头,人群汹涌却始终都没有那抹亮丽的色彩。
活着回来吗?
可阮阮讨厌他,或许死在战场上,才能让她记一辈子。
他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继续朝着北方前行。
若是人有来世,他要一直守在忘川河畔,等顾阮来找他。
下辈子,他要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顾阮醒来的时候是晌午。
药效已经解除,梦境中的惨状历历在目,她慌不迭地起身披了一件斗篷就跌跌撞撞地朝着玉琼阁外跑。
一直守在门口的薇儿见自家主子跑的匆忙,连忙去拦。
“公主,您衣服都没穿好。”
“陆癸呢?陆癸去哪里了?”
顾阮满脸慌张,死死地抓着薇儿的手。
薇儿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公主这模样,分明对将军是有爱的。
“公主,将军天还未亮时就已经出征前往汴州了。速度快的话,今日夜晚应该就能抵达汴州。”
顾阮这才冷静下来。
陆癸还未到汴州,并不会如梦中的场景那般殒身于战场之中。
他那么厉害,定能战无不胜。
四月的太阳虽没有盛夏时节毒辣,却也有些刺眼。
顾阮披着斗篷又回到屋子。
直到这时,薇儿才发现主子急的连鞋都没穿。
雪白的玉足沾上了泥土缓缓地走进屋内。
薇儿打了一盆温水连忙跟上。
屋内,少女坐在桌前。
她提着毛笔,望着窗外盛放的绣球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公主,奴婢端了盆水来给您洗洗。”
“嗯。”
“公主,您是想给将军寄封家书么?如今战事告急,家书起码得半个月才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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