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说的?
方才那个大婶说已经替她请过了郎中,想必他都知道了吧。两人反正也有过肌肤之亲,这点儿小事,他应该也是懂得。
不过想到他竟然会特地带自己到驿站落脚,又请了人照顾她,林冉知道感激,于是悄悄的抬眼,又轻轻的伸手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多谢二爷……”声音乖顺无比。
陆珩嗯了一声。
林冉于是放松了下来,她从陆珩的那声“嗯”里能听出来他没生气,没生气就好……
于是林冉放心的开始喝药。
陆珩感受到她撒娇般的小动作,还在等着她下一步继续时,却没想到麻烦精就收回了手,似乎心情都变得十分不错,完全没了方才小心翼翼讨好的神色。
陆珩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空落和烦躁,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何,放下茶碗,倏然起了身。
林冉正在喝药,见他忽然起身就走了出去,背影还似乎带着一丝气。
她疑惑不解,方才不是没生气吗?怎么晃了个神的功夫就又变了?
林冉一口气将药喝完,苦的她又连喝两口清粥才缓了过来,赶忙跟着陆珩走了出去。
屋外春光正好。
“二爷……”林冉站在他身侧,有些小心的靠近。
“咱们现在就走吗?”
陆珩看着远处又嗯了一声。
这声语气比刚才明显冷一点儿,林冉心中撇了撇嘴,决心不去招惹他,只是乖乖的跟着。
结了账,早上那个妇人笑着递给林冉一包东西:“都是用的上的。”
林冉看了眼陆珩,陆珩并未表态,她这才收下。
两人走到驿站门口,陆珩翻身上马,林冉这时才发现屋外没有马车,她看了看那匹高大的马,有些无措。
二爷是骑马带她过来的?可她现在上不去……
陆珩在马背上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又跳了一下,只好骑着马朝她走了两步,伸手。
林冉呆愣着握住面前的大掌,下一瞬,她就被他整个提起,坐在了前面。
陆珩的方向与她相反,林冉是面朝他坐着,整个脑袋都扑到他怀里,一股清冷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她抿了抿唇,耳根微微发烫。
陆珩丝毫没有注意,他拉了拉缰绳,身下的骏马便开始飞奔,速度逐渐加快,林冉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这是林冉第一次跑马,她有些喘,也有些兴奋。
陆珩骑的很快,加之昨夜胡六也放慢了脚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陆珩便带着林冉重新回到了队伍,胡六老远便看到他的身影,策马上前。
“主子爷。”
陆珩朝他点了点头,逐渐减了速度,林冉此刻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陆珩也恰好低头垂眸。
她眼尾又泛上一丝丝红,陆珩从前以为是她用了胭脂,后来触碰过才知道不是,似乎她就是天生这般,明明是一双无辜杏眼,却因为这抹嫣红生出些妩媚感。
陆珩鬼使神差的抚上她的脸,用拇指碰了碰她的眼角,林冉一愣,胡六猝然别开了眼。
只是片刻,陆珩眸中恢复清明。
“吩咐下去,加快赶路。”
胡六立刻领命,再不多留,再待下去,他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林冉也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陆珩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送她到了跟前。
小谷一直在等她,碍于陆珩没敢上前,陆珩扶她下了马,林冉再次道谢,接着就要上马车,陆珩在她转身时忽然道。
“不必喝那药了。”
林冉怔了怔,眼神里有些不解。
作者有话说:
林冉:啥药?你说清楚,我病了不让我喝药?
陆珩:……
第4章
陆珩并没解释,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林冉虽然没太明白,也先上了马车,她刚坐定,小谷就紧挨着她坐下了。
“然然姐!你吓死我了!”小谷鼻头和眼睛还红着,显然因为担心她哭过一场,林冉朝她笑了笑:“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小谷的确担心她,抽了抽鼻头:“昨晚你真的是吓坏我了,二爷带你走的时候我好想跟上,可是也不敢说……”
林冉心头微动,问了小谷昨晚具体的经过,当得知陆珩他二话不说就带自己离开队伍时,林冉沉默了。
小谷:“二爷待姐姐真好,胡大哥昨日想问,都没来得及呢,二爷一下就骑马走了,速度特别快!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冉扯了扯唇角:“就是月事来了不舒服,不打紧。”
小谷没说话了,她月事还没来,不太懂这些。
林冉这时低头才注意到怀中的那个包袱,打开一看,是昨日换下来的那套衣裙,已经洗干净了,还有几个崭新的月事带和一瓶药丸,她拿起那瓶药丸,心情有些复杂。
昨晚已是深夜,那个村镇又那么偏远,陆珩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深夜把人请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太神秘,也太危险。
她合上包袱,看向马车窗外。
但不得不说,陆珩昨日之举,的确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想到先前在洛阳城买的药一直被她好好的藏在簪子里,林冉咬牙。
不能心软。
只是一些迷药罢了,伤不了他。
若到了长安再同他纠缠,如何能再去姑母家?
她不求这辈子再嫁人成家,只求姑母庇护两年,能让她攒一些银钱,好安身立命。
-
接下来几日,一路上倒是十分的顺利。
林冉以为陆珩会在中途至少留宿两晚,没想到他似乎也急着赶回长安,一路加急,终于在第九日到了长安城外。
离长安越近,林冉就越发紧张。
这里和扬州完全不同,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和来往的商队,她有些担心陆珩会直接带她进城,到时候人多口杂容易出事,好在陆珩在城外吩咐队伍停下,说是先在城郊住下。
林冉松了口气,她发现陆珩的确不爱住城里。
或许他身份的确危险害怕走漏什么风声吧,林冉想。
无论如何,能住在城郊就是好事,马车在一间宽阔的大酒楼前停了下来,小谷好奇的探出头感叹:“还没进城就能看见这样大的酒楼,那长安城里得有多繁华呀……”
林冉也偏头看去,这样大的酒楼,一定是有一个很大的后厨,她抿唇,一个计划已经悄悄的浮上心头。
林冉进去的时候,房间已经开好了。
在顶楼,陆珩的隔壁。
胡六嘱咐了几句,小二带着她上楼,一路走,林冉已经将这个酒楼的大概结构都已经看了个清楚。
“多谢。”
走到门口,她向小二道谢,然后很快便进了房间。
第一件事,是打开窗户,观察四周。
她很庆幸陆珩从来不和她住一间房,即便两人早不是普通关系,对此,她一直认为陆珩应该只是把她当侍妾看待,在富贵人家里,公子和侍妾从不同睡的道理,她从前是听嬷嬷说过的。
甚至……可能连侍妾也不如。
什么通房和暖床丫鬟,也都是那些富贵人家的陋习。
不过林冉半点儿也不在乎。
反正现在已经到了长安的地界,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常住人口八十万,她不信她寻到了姑母去了镇国公府后,陆珩还能找到她。
林冉越想越有些迫不及待,她将头顶的簪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已下了决心。
-
傍晚,林冉借口身体劳累,没有同陆珩一起用膳。而陆珩自从到了长安后似乎也陷入了忙碌之中。
他下午便出了酒楼,至晚方归。
他出去的时候,林冉也很快寻了个借口上了街。
这一次上街,她轻轻松松的便得到了长安城的舆图,又将随身最后两件首饰当了出去,换来了一包碎银。有了银子好办事,接着林冉回到了酒楼里,再也没有出去过。
她早早上床睡觉,期间小谷来过一次,见她睡着便又走了。夜幕降临,林冉睁着眼躺在床上,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很快翻身,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这是陆珩过来了。
陆珩的脚步声她早已熟稔,也知道他总会在深夜过来找她,说不出原因。
开门声关门声都很轻,林冉的心跳声却一点儿也不轻。她面对陆珩有无数个紧张的时刻,却从未像现在这般。
若无意外,这将是她最后一个面对他的夜晚。
她极力克制着呼吸,陆珩的脚步声走到床边时便消失了,似乎站在了原地。
一丝声响都再无。
林冉不知道他的意思,就一动不动地等,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似乎一刻钟,又似乎半个时辰。久到她以为陆珩都悄无声息的走了,久到她眼皮重重合上,再坚持不下去。
一夜无梦。
-
次日,她醒来后呆愣了片刻。
陆珩在她床头站了多久?又为何不出声?
林冉心绪纷杂,很快便顾不上这事,因为胡六前来敲门,告诉她今晚二爷要在这酒楼设宴,最好不要乱跑,林冉连忙道好。
他今晚要设宴?真是天赐良机。
既然设宴就要饮酒,她的机会来的这样快,这让林冉心跳加快,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她回房后,提笔写了两封信。
其中一封自然是给陆珩的。
她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撒一个谎,信上只说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他,这两月多有麻烦,实在不忍继续当个累赘。还说自己遇到他时已非清白之身,家中有婚约相订,骗了他实在对不住云云。
林冉一边写一边撇嘴,这样漏洞百出的话连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但此刻都已不再重要,只希望陆珩醒来别找她就足矣。
而第二封,是留给小谷的。
对于这孩子的去处林冉想了一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小谷能相信她,明日趁乱离开,再多留些盘缠给她,信上还叮嘱,如果她实在无法在长安城安身立命,就找一处客栈等她一月,至于一月后,她想必已经能在姑母家中安定下来,到时候寻个由头将小谷接到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写完信后,林冉去了后厨。
陆珩要设宴,后厨自然忙碌。
她性子温和好说话,做事情又手脚麻利,很快便和后厨几个厨娘混熟,在厨房待了整整一下午,她也摸清了今晚宴席的全部流程。
哪些酒水是要端到陆珩面前的,她都已一清二楚。
悄无声息的,在宴席前,林冉就将那药下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她胸膛里的那颗心都快蹦了出来,但很快,又是一身的轻松。
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小谷,笑着喊住了她。
“你去咱们巷子口的胭脂铺替我买盒胭脂吧,这是银钱。”林冉笑着递给她一个荷包,那荷包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不言而喻。
小谷笑了:“然然姐是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和二爷一起参宴吧?我这就去!”
林冉笑了笑,笑中满含复杂。
只希望小谷看了那荷包的信,能懂她的意思。
宴席开始,林冉坐在自己房内的镜子前,迟迟没有出去。
胡六其实并没有告诉她二爷为何要设宴,更没有说以她的身份是否能去参宴,于是她只在屋内静静的等,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他那些手下似乎都已经开始喝了起来,林冉松了口气,没叫她啊……
那便最好不过了……
走廊到处都是来往的脚步声和小二的招呼声,林冉的窗户能直接看到二楼大堂的情况,那边有好几桌子,都已经开始拼起酒来。
她下的那药不会让人怎么样,只是会让他们醉的快些,睡得熟些,林冉知道他身边总有亲信和侍卫,给所有人下药,是下下策,却也是万全之策。
“诶,几位爷,这么快就醉了?”
菜上一半,外头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林冉悄悄走到门口,全神贯注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是酒楼老板娘的声音:“怎么回事儿,看着都五大三粗的,这么不能喝?说倒就倒,快,把他们都扶回去,一会儿脏了这大堂,后面的客人还吃不吃饭了?!”
林冉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她一件行李和衣裳都没拿,唯一的盘缠就是怀里的一包碎银,酒楼此刻乱成了一锅粥,她从早已打探好的后门走出去时,当真没有人注意到她,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浓墨的夜色和身后的灯红酒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转头踏入了夜色之中。
无半点儿留念。
第5章
林冉一路都在跑,一边跑一边大喘气。
一方面是累的,另一方面,也是怕的。
她怕自己的计划没成功,很快就有人追上来,更怕自己这一去前路晦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昨日早将那舆图烂熟于心,长安城虽大,道路却是四四方方的好找,更何况唯一一个镇国公府,更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不出小半个时辰,林冉就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前。
那是一处威严庄重的府邸,“镇国公府”四个大字高高的挂在半空当中,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和獠牙一般的屋檐无不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在这浓墨的夜色中,即便门口并无官兵把守,也让一般人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林冉咬了咬牙,提起裙子跑了过去。
她用力拉起那大门上沉重的铁环,就像是倾注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重重的叩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她一边叩门,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父亲曾经的话。
陆家一共有三房,国公爷陆翰颇有威望,其夫人陈氏是平阳侯府的独女,门当户对。育有一子名唤陆珩,听说年十六便承袭了爵位。
二老爷陆溪如今任职翰林官,其夫人林芙便是林冉此次寻的姑母,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陆勋和陆柔。三房陆远则是武将,如今在巡防营任职,其夫人刘氏是前任户部尚书之女,也算家门显赫,育有一女,名唤陆婉。
国公爷那边除了大夫人还有一位姨娘,其下还有一子陆荣和一女陆瑶,在陆家三房中,这也是唯一的一位姨娘夫人,其余两房都未曾纳妾。
从扬州到长安,这一大家子的达官贵人,林冉将他们的关系记下来都花了好几日。
一想到日后要同这么多人相处,她就止不住的叹气。
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沉重的敲门声响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林冉心渐渐有些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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