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渺刚下轿子,便看见身着白衣的青年在远处的林间等她。
是远处没人的地方。
四下无人,她哪敢过去,双脚像被定住一样。
周遭有序停着各家马车,年轻的公子小姐好奇地打量着路上的景色,欢声笑语,很是欢愉。
许清渺想回轿子里去时,青止自她身侧而过,趁旁人不备落下一句话,“殿下在等。”
许清渺迫不得已,去时给粒儿留了一句“我若一会没回,你就叫兄长来寻我”。
这话让粒儿紧张不已,郑重点了点头。
周雪燃见许清渺俨然一副赴死的脸色走来,忍不住唇角微挑,凤眸明锐携了丝温和,“这么怕孤?”
周雪燃鲜少穿白衣,他穿倒别有风致,与冷冽的五官相称下距离感更甚,凤眸是与世无争的淡漠。温和疏远,又不失凛冽,是藏有攻击性的。
旁人眼中看起来是清心寡欲,唯有许清渺知道他那疯了一样的欲.望。
“你说我该不该怕你?”许清渺在离他三步远处停下,没有再走过去的气量。
她是没什么胆魄,之前的所作所为权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许清渺小臂被他一带,两个人的身影隐于盛茂的老树之后。
“你放开。”许清渺挣扎。
现在和周雪燃的任何接触都会叫她下意识退缩,那日之事已成杯弓蛇影。
“别动。”周雪燃将小小的身子按在怀里。
才几日没见,想念竟叫人难捱,像猛地滋生出来的藤曼,肆意占据填满他的心。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
许清渺闻言木讷,果然停了挣扎,咬牙骂了一句粗话。
周雪燃并不生气,只是笑她说粗鄙之语,“和那些地痞流氓一样。”
“到底谁是地痞流氓?”许清渺恶狠狠地瞪着那张脸。
不是他是谁。
“是谁?我?”周雪燃拢着柔软的身躯,对掌中柳腰爱不释手,鼻间尽是她身上的幽兰芳馨。
“明知故问。”许清渺纤手按在他的腰腹隔出微乎其微的间隙。
“那我可要做地痞流氓的事了。”
“恬不知耻!”许清渺急了,以为他要来真的。
周雪燃放开她。
他只是吓唬她。
周雪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果给她。“甜的。”
是方才侍从们在林里集来的野果子,仅供给皇族品尝。
较为稀少,只分得一枚,周月泞和皇后都说是甜的。
“我不要。”许清渺看了一眼,迟迟没有接过。
他给的任何东西,许清渺都不会再要。
周雪燃往她面前送了送,哄小孩的语气。“尝尝。”
只见冷白指间,小果红润。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许清渺抬头,见了鬼一样地看他。
如此大费周章折腾,就是要给她一个野果。
周雪燃不置可否。
眼神交汇,他眸光柔和,在等她接过。
许清渺否决,接着求道,“我不要。我说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行不行?你真的要我死吗?真的要我死了你才高兴吗?”
周雪燃眼底暗了下来,握着果子的手垂下。
“那你呢?你想让我死么?”周雪燃平静地问。
他怎么会要她死。
和他在一起,就这么让她委屈么?他明明对她这么好。
她这样,不就是在逼他?
“我想我们都好好的,各自婚嫁。这么多年并非全无感情,我自然也是希望殿下幸福。”许清渺再次谆谆劝告,无疑是鸡同鸭讲,对方根本听不进去。
“你休想。”周雪燃冷道,“除非我死了,不然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周雪燃也想让她幸福,但他是自私的,比起想要许清渺幸福,他更想要他们幸福。
“疯子。”
许清渺见商量不通,索性要走,却被倏地撑在她身后树身的手臂挡住,他另一只手掌摊开,一枚果子躺在手心。
他是坚持要给她。
给的不只是果子。
“好,我就是疯了。你不吃,说不定我会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许清渺警惕地看他。
“我会对你兄长做什么。”
他倒是知道许清渺最在意的是什么。
“你敢!”许清渺急声道,而后接过果子,妥协,“我吃。”
周雪燃耐心看着许清渺吃了,面色才霁,“甜不甜?”
“你不知道?”
许清渺想问的其实是他没吃?
周雪燃俯身吻上被果汁染晕红的唇瓣,伸舌尖舔了舔,又撬开牙关,唇吻了吻她的软舌。
“知道了。”
是很甜。
第35章 提亲泡影
歇息整顿过后, 马车继续前行。
马咽车阗,语声纷纷,很是热闹。
秋猎之地在皇家围场, 秋时,有肥沃的飞禽走兽。
各家的马车随着队伍行了一天一夜, 抵达围场时已是落日之际。
围场早已在安排之下布好了围帐。
分拨的围帐中, 粒儿取出许清渺行囊内的物品安置好。
有侍从送来按例的需用之物, 这些送东西的侍从是宫里随行的宫人。
粒儿看着宫人派发来的东西, 没想到还挺俱全,不禁感慨一句,“还有花蜜和毯子。”
除去这些和需用, 还有贴心备好的驱虫香。
来送东西的宫女比寻常官家的家仆更有仪态, 从头至尾面色肃然,“这些是太子殿下叫送来的。”
坐在榻上的许清渺闻言轻轻蹙眉。
当真是甩不掉他了。
用晚膳后, 很快入了夜。
许清渺沐浴后着了小衣躺下,秋夜凉如水, 她犹豫再三,还是叫粒儿拿来了那条绒毯。
驻扎围帐的歇息点有跟随的皇宫禁军巡查。
舟车劳顿,许清渺让粒儿今晚不必守夜,去酣息。
许清渺有认床的习惯, 周围太陌生了,她会睡不踏实, 阖着双目好一会也没能入睡。
陡然传来细末的窸窸窣窣声让许清渺更是睡意全无, 她霍然睁眼,如警觉的兔子一般坐起看着面前的人影。
围帐内合了布窗, 看不到外头的一点光。面前高大的人看不清脸, 隐隐的轮廓可以看出是许清渺难以敌手的男人。
在许清渺要喊出声前, 男子开口出声,是许清渺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孤。”
许清渺丝毫没有松懈,反倒更加惧怕,往床榻内里缩了缩,“你来做什么?”
周雪燃坐在床边,轻而易举将她捞到身边。
许清渺不肯与他接触,慌忙推拒着,箍着腰的手臂只是轻松收紧,柔软的身子便抹了胶似的贴着他。
“放开我。”许清渺低声呵斥。
此处可是在围场,周遭围帐里躺着的都是世家贵族,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出入她的围帐,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暗昧之事吗?
周雪燃放着许清渺躺下,随之他也覆了上来,晦暗中,许清渺看见他解腰带的动作。
“你干嘛?”许清渺慌乱抓住他解带的手,惊恐不已。
周雪燃轻松挣开一只手,将手中的腰带丢下榻,另一只手轻易攥住许清渺的两只手腕抵至她头顶,而后长指挑开许清渺的小衣。
许清渺身前一凉,只感身上的人俯了下来,他微凉的绸衣触及身上,软唇落在肌肤上引起她止不住的轻颤。
“周雪燃......”许清渺刚开口,就被他的唇堵上吞回要骂出口的话。
对方动作粗暴带有占夺之势,又对她的身子了如指掌,恣意撩拨,许清渺竟也受不住他这样的对待,又气又羞,压低声音怒骂了几句不好听的,“混账东西。”
受过欺凌后的声音形同幼猫,又细又轻,虚张声势地发狠。
“接着骂。”周雪燃不以为然,低笑出声。
“才不如你的意。”
他洒在颈间的呼吸声又热又重,雪肤出了薄汗,秋夜的凉意全然褪去。
直至半夜,许清渺昏昏沉沉,累得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雪燃躺在许清渺的身边,将她轻盈的身躯带入怀中,大掌轻轻抬起她柔软无骨的颈子,手臂枕于她的后脑下,让熟睡的女子完全包裹在怀里。
许是折腾累了,许清渺睡的还算踏实。
次日旭光微熹。
许清渺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周雪燃的身影,仅有身上的痕迹证明他来过。
粒儿来为许清渺梳洗,今日是秋猎的首日,皇帝邀大家去看开幕的擂鼓。
秋风萧瑟,旌旗猎猎,鼓声震荡山河,很是气派。
率领击鼓之人正是镇北王高锦延。
高锦延身穿金铠甲,侃然正色,来回走动于击鼓战士的面前。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人皆是不敢吱声,深闺中的世家小姐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些胆子小的被雷鸣般的鼓声吓得躲在后面。
镇北王抬手,鼓声随着歇下。
高锦延向皇帝抱拳行礼,皇帝点头,赞扬镇北王训兵有方。
许清渺听闻过皇帝患疾的事,可今日亲眼目睹,并未觉得皇帝龙体有恙。
皇帝身侧站着的是太子。
周雪燃一袭金纹白衫,墨发银冠高束,背脊挺立,天神为之侧目的容颜,君子如珩。
想起昨夜,许清渺不悦地移开目光,不想再去回首他夜里说过的不知廉耻的话。
擂鼓结束。
魏靖琦寻到许清渺,说了几句话,“此处飞虫甚多,我带了驱虫的香薰给你。”
许清渺接过他递来的香盒,莞尔道,“多谢。”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夜住的不习惯?”魏靖琦关切道。
许清渺是没休息好,晨时有妆点,没想到还是被魏靖琦看出来了,她用手背摸了摸脸颊,生怕被魏靖琦看出端倪,“是有点。”
“今日太阳大,狩猎你就莫要去看了,在帐中休息吧。”魏靖琦柔声道。
“好。”许清渺仍是笑着。
狩猎她本来也不想去,不知有何意思,许清渺看那些动物被射杀会被吓到,血腥的场面和兽鸟的哀鸣实属不是一个小娘子忍心去看的。
往年的秋猎许清渺并不常去,总觉得不如待在家中少些劳累。
魏靖琦也没想到许清渺今年能来,围场的环境不比上京世家府上,魏靖琦只能尽力多照料着她点,将自己带的所有驱虫香薰给了许清渺。
许清渺并不知魏靖琦给的是所有驱虫香,只是想着他给了不好拒绝这份心意,便收下了。
两人的这一幕正巧被周雪燃看在眼里,凤眸泛着刺骨的寒意。
远处,高锦延看着周雪燃,顺着周雪燃的目光见到许清渺和魏靖琦......
看来许清渺说的是真的,太子真的对她有意。还有魏家那小幺,也是有这心思。这两人在高锦延眼中皆是温文儒雅的性子,看似不近女色,没想到会看上同一个女子。
高锦延愈发起了争夺的兴致,心中的欲望逐渐浓郁。高锦延目空一切,他看来,不论是太子还是魏家嫡子,都不足与他相提并论。
高锦延最先解决的就是魏靖琦。
这种芝兰之室培育出的世家表率,成也因氏族,败也因氏族。高锦延嗤之以鼻,走向魏丞相的帐内,像魏家这种严苛于家训的,世世代代不过是做了皇帝的狗。
皇帝忌惮镇北王三分,魏家自然也随皇帝敬之。
魏丞相的帐内。
高锦延有意无意透露出要娶许清渺的心思,“许家三姑娘是个可人的。”
魏丞相读了几十年书,高锦延的话在他看来再直白不过。
“听闻小幺对许三姑娘也有情意。”高锦延试探道。
“绝无可能。”魏丞相解释道,“魏许两家世代交好,后辈们略有交集。”
魏丞相本就看不上许清渺,见儿子被迷得屡屡犯蠢更是恼火,利弊分明面前,如今更不不会傻到为了这样一个小娘子和镇北王作对。
高锦延满意点点头,得了答案很快离开。
待高锦延走远,魏丞相吩咐家仆去传唤小儿子回来议事。
魏靖琦听家仆说父亲是有急事要商,匆匆赶了回来,谁知他一进帐,父亲就同他说,“你不能再娶许三姑娘了。”
此话无疑晴天霹雳,魏靖琦站在那一动不动,惊愕地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他本该父亲说什么做什么,可偏偏在这件事上执着不已。
魏靖琦难得问出,“为什么?明明是父亲答应我的。”
“镇北王确对许三姑娘有意,方才他刚走。”魏丞相本不会回答这些,他是一家之主,向来说了什么,家里人照做便是。
“可我怎能失信于三姑娘?岂不是有悖于家训所学?”魏靖琦自小对父亲和魏家唯命是从,将魏家家训谨记于心,如今他父亲却告诉他,权势面前,这些无非虚设。
岂能接受。
“我说过,你若今日与魏家一刀两断,往后你做什么,我和魏家都不会再管你。如果你还姓魏,就得听我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陷魏家于不义之事。魏家和一个女人,你今日便做下选择。”魏丞相丢下一把匕首,侧首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如若你不是姓魏,那三姑娘是否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魏靖琦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竟真的要与他断绝父子之情,这些年,父亲虽待他冷淡苛刻,但在魏靖琦心中,一直是尊重敬爱父亲的。
权衡之下,魏靖琦捡起匕首,奉还与父亲,嗓音干哑哽塞,“魏家养育我,我本就该是为魏家荣耀而生。”
魏丞相缓缓看向儿子,目中不忍,“除了许三姑娘,日后你想娶与魏家家世再不符的女子,只要是名声清白的,父亲都允你。”
*
帐中。
皇帝带着大部分人去了围场狩猎,世家小姐们也跟着去瞧热闹。
许清渺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她想在午后再睡上一觉。
粒儿端着用好的午膳下去,刚出门,许清渺便听见她唤了一声,“太子殿下安。”
许清渺心下一震,周雪燃不去和皇帝狩猎来她这干嘛。
许清渺紧盯着帐外,看着白衣青年进来后下意识一退,随即叫住他,“你不去狩猎?”
“镇北王在,我去怕是会抢了他的风头。”周雪燃上前,拉过许清渺坐在他腿上。
帐窗还未放下了,两人坐的位置正好对着窗,可以叫窗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真是自大。”许清渺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周雪燃看出许清渺的担忧,“外头的人都被孤支开了。”
周雪燃对着她的耳廓漫不经心道,“今日孤看见你和魏靖琦讲话了,你说孤要怎么惩罚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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