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个时候,令夏居雪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菜地浇水的问题,周老二跟人吵起来了!
治理盐碱地,需要大量的灌水冲洗,老实干家顾书记当年为了这个,三天两头往市里跑,把腿都跑细了,硬是靠着一张老脸皮和厚脸皮(老书记的自嘲话),从市里弄到了一批专项资金。
用老书记的话来说:“治盐碱,一时穷,不治盐碱,一世穷!”
就这样,靠着这笔从上头抠下来的资金,县里陆续给一些盐碱重灾区打了一口筒管井,这样的井也叫改良井,能有效降低地下水位,防止土壤盐碱化,八合村就是受益的村子之一。
这两年,也是靠着这口井,村里的棉花、玉米产量,才有了大提升,但相对来说,棉花、玉米等作物,对水的需求量相对较少,而蔬菜种植,却是需要大量水的,尤其是夏季时。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是同村的,互相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时,自然就能和平相处,但一旦有了利益纠纷,各种矛盾就很容易激化了,眼看着那试验地里的蔬菜长势一天比一天好,村里有那眼红的,忍不住就酸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人的本性之一,就是欺软怕硬,那些人不敢惹村长家和郭家,就把炮火对准了周老二。
在周老二又一次去挑水淋菜时,就有几人阴阳怪气的说他用水太多,占大家伙的便宜,红眼病作祟的几人,光顾着口嗨了,却忘了周老二能一个人拉拔三个儿子长大,哪里又是个软柿子,一言不合,直接就吵了起来,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都能打起来!
最后,还是村长及时赶到,把事情镇压了下来,却也让夏居雪他们不得不再次重视一个问题,说来说去,还是穷闹的,如果大家都富裕了,也就不会有人那么容易眼红别人,再不济,还可以多打几口井。
这般想着,夏居雪看着试验地里,从第三穗开始果实就明显变小,四穗五穗的果子干脆就没长起来的西红柿苗,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毕竟,五七蔬菜队不管是露地还是大棚,西红柿坐果的时候,从最下面的第一穗到最上面的第五穗甚至第六穗,果实基本上都是一样大的……
还是那句话,利用地膜覆盖栽培技术,在改良后的盐碱地上种植高附加值蔬菜,可行,但要做到高产高效,依然任重而道远。
八合村的这场小插曲,就这般过去了,而就在夏居雪总结经验,思索着如何在秋季的种植中,进一步提高产量时,已经长成了青葱少年的邵淮勋童鞋,顺利从小学毕业,并且,要在这个假期,陪五叔公回老家。
这几年,五叔公跟着邵振洲他们,只回了三趟老家,如今,邵淮勋终于长大了,九月份就要上初中了,老爷子觉得,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我们淮勋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头发花白,但身体依旧硬朗,精神依旧矍铄,病痛全无的老爷子,用一只厚厚的大手抚摸着邵淮勋的脑袋,一脸慈爱。
都说感情是处出来的,这么些年下来,老爷子早已习惯了小家伙欢蹦乱跳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老叔公老叔公,小鸟一样叫着,说实话,他心里也是极为舍不得他的,不过,他也想自家的院子了,想村上那群每天吼着大嗓门,七嘴八舌摆龙门阵的老家伙们了。
都说“好出门不如赖待在屋里”,对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家,是一辈子都舍不得离开的地方,他这只老鸟,已经离家太久了,是该回去守着自家的巢了!
至于邵淮勋——
“反正舅舅今年也不回来,也没有二表舅的喜酒喝,那我就跟老叔公回老家去,开学了再回来。”
刚跟考卷说拜拜,终于彻底“解放”的邵淮勋童鞋,兴致勃勃地道。
去年过年时,同样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首都某机关单位的超大龄青年宋谨言,终于结婚了,新娘是首都人,虽然和他是同学,却比他小了整整十岁,算是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因着宋谨言在首都工作,婚礼也就安排在了首都举行,很简单的仪式,舅舅舅妈以及夏居雪一家四口外加五叔公,全都去参加了!
那是邵淮勋第一次去首都,一家人还趁机去几个有名的景点转了一圈,直到回家后,邵淮勋还对首都的繁华与热闹念念不忘,满心盼望着同在首都的二表舅在放暑假时也结个婚,那他就可以又去首都再转一圈了。
只是,对男女之情兴致缺缺、誓要将毕生奉献给祖国的医学事业的二表舅,却让他失望了,就在他问及未来的二表舅娘时,被无良二表舅敲着脑袋瓜子,一脸的呵呵。
“舅娘没有,人体标本倒是现成的,你想看吗?”
被噎了个正着的邵淮勋童鞋,当场就要自闭了,二表舅这不是欺负人嘛,哼!
小邵童鞋表示,等着二表舅“发力”,估计是没指望了,至于小舅舅,想让他假期带自己去玩儿,那就更难了,小舅舅除了第一个暑假回来,后面就根本没有暑假了,用小舅舅的话说,从第二个暑假开始,他和他的同学就直接被分配到部队实习去了!
对此,身为军二代的小邵童鞋表示,他虽然很遗憾舅舅连假期都不能回家,但也理解,毕竟爸爸和舅舅都说了,这就是军人的职责!
就是他以后长大了要和爸爸舅舅一样,考军校,当军人,也是这样的!
而随着兴高采烈的小邵童鞋和五叔公踏上返乡的火车,一年中最熬人但又处处充满希望的七月到了。
热辣辣的阳光疯狂地亲吻着每一寸土地,田野里的庄稼疯长着,而八合村的两亩蔬菜“试验地”,也迎来了一片惹人眼球的收获。
地里的辣椒、西红柿,已经果实累累,虽然不能跟大棚蔬菜的质量相比,但同样长势喜人,对八合村来说,堪称历史性的突破!
菜种出来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丢掉祖祖辈辈都不爱吃、但又没得选择、不得不吃的荒菜,吃上自家种的新鲜蔬菜了!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周老二一家,不管他当初的初衷,是单纯的信任政府信任党,还是投机取巧,总之,他这一亩地,是真真正正地赚到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周家的小儿子在他爸的同意下,满心期待又小心翼翼地从枝头上摘下一个成熟的西红柿,随便用衣服一擦,小嘴一张,就是一大口,随即,眼睛倏地一下,闪闪发亮!
“哇!好吃!又甜又脆,还水嘟嘟的!”
夏居雪看着他那副模样,也由衷地笑了,笑得春花般灿烂。
虽然他们在这次的种植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技术难题,但幸好都一一克服了,没有让周老二这三户信任他们的种植户失望,也没有让县里失望!
时光悠悠,又是新一年,夏居南从军医大毕业了,而未等夏居雪为弟弟高兴,夏居南的一封来信,让夏居雪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刚刚大学毕业的夏居南,主动申请前往老山前线,当一名战地医生!
第143章 大结局
就在夏居雪收到信, 心头一紧时,夏居南和他的几十名军医大同学,已经在“宁可自己鲜血流, 不让祖国寸土丢”的铿锵誓言下,在群情激昂的《出征歌》中,来到了血与火的卫国战场上。
“当炮火燃红了边疆, 前线就是我们的家乡。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母亲生活的地方。出征吧, 战友们, 把强盗赶出去, 把战争赶出去, 快奔向杀敌的战场……”
战争的残酷, 只有军人才知道, 所以, 夏居南原本是想瞒着家里这件事情的,但深思过后, 他还是拿出了纸笔。
他虽然不想让姐姐一家担忧,但更怕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姐姐会更加伤心,所以,在坚定的目光中,他稳稳地写下最后两行字。
“奉献青春,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 身为一名未来的军医, 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将所学的医学知识奉献给战士, 奋力抢救伤员,更是我的责任和担当,战场需要我,战士们需要我……姐姐,姐夫,淮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与战友们凯旋归来!”
夏居南的字,一如既往的飘逸、俊秀,就像那句话说的,字如其人,只是,以往每次收到弟弟的来信,都笑靥如花的夏居雪,这一次,却是笑不出来了。
身为一名军嫂,这十几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每次邵振洲出任务时,那种叫人没有着落的思念,但心慌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过,因为她知道,如今是和平年代,出任务的丈夫总会在某天推门回家,可这次,面对弟弟的这一“任务”,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了……
她虽然没有特意关注,但也从报纸和广播里知道,南疆前线,如今正炮火弥漫,时不时就有牺牲……
就连周末回家的邵淮勋,得知舅舅去了南疆前线,一对好看的小浓眉也紧紧地拧了起来。
身为军二代,邵淮勋对千里之外的那场战争,自然也是知道的,平日里,和小伙伴们没少哼唱那首激昂澎湃的革命歌曲——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
甚至,谈起那场战争时,一群伙伴更是带着火热的激情,深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亲自上战场,狠狠地教训那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说的话也是牛叉哄哄的。
“死了拉倒,不死就干!蒋秃子都跑到海上钓鱼去了,还怕几个白眼狼?”
所以,听说舅舅主动去了前线,敬佩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的同时,也和自家老妈一样,深深地担忧舅舅的安危,一张小脸不由地看向邵振洲。
“爸,我舅舅,肯定会没事吧?”
邵振洲默然。
军人上战场,就是去经受生与死的考验,就是和死神打交道,就有可能会牺牲,谁都说不准……不过,这种话自是不能说的。
邵振洲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安慰妻儿:“小南刚刚毕业,应该是去战场见习的,几个月后,应该就会撤回了,而且,他是军医,就算去了前线,也是待在后方医院,你们不用太担心。”
说是这般,却心知肚明,军医虽然不会像战士一样,拿着枪去冲锋陷阵,但危险同样无处不在,很多阵地救护所就笼罩在敌人的炮火之下,而一些突击拔点作战,更需要军医随行,加强医疗救治力量……
只是这些,他不能说。
且在内心深处,邵振洲是有几分羡慕小舅子的。
当了二十几年兵,视荣誉高于生命、时刻保持冲锋的战斗姿态的血性本色,早已溶入骨血,这场边境拉锯战,持续已经五年有余,当年,战争刚刚拉开序幕,全体部队进入紧张的战备状态时,他也早早就做好了带兵奔赴前线的心里准备,但最终,却是未能成行,按照上头决定,他们部队的主要任务,还是防备北线。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虽说在军人的生命里,坚守和出征一样重要,但错失如此机会,不能亲自上前线走一圈,他心里总是有几分遗憾的,所以,对于刚刚军校毕业就转身上了战场的小舅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邵振洲的话并不能让夏居雪母子俩彻底宽心,每天从广播和报纸上密切关注着时局的发展变化,成了这段时间以来,母子二人在工作和学习之余最重要的事情,更是苦苦盼望着,收到夏居南第二封来信……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南边情况如何,怎么也不写封信回来……”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心里没底的夏居雪,就对邵振洲如此说了无数次,邵振洲只能宽慰地拍拍她的手。
“南疆前线情况紧张复杂,战士们除了战斗负伤,在阵地上,还经常遭受蛇虫咬伤、疟疾、甲型肝炎等疾病的困扰,小南身为军医,肯定很忙,可能还没抽出时间来,再等等……”
也的确如邵振洲所言,从踏上这片到处都是血与火的红土地起,身为连队军医的夏居南,就被安排登上了某阵地救护所,成了这个只有一名军医、一名卫生员的小小救护所里,那个唯一的军医。
阵地、堑壕、弹坑、裸露的红土地,伴随着每天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以及浓烈的鲜血……这,就是1984年的老山前线,也是夏居南,每天身处的日常。
而也就在这个阵地上,第一次直面战友死亡的夏居南,深切地感受到了生命是如此脆弱,又是如此坚强。
那是一场防御战,对面以大兵力,向他所在的无名高地发起了猖狂进攻,战斗异常惨烈,有几发炮弹就在洞口不远处“咣咣咣”地爆炸,第一个伤员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冲出去时,前面几十米开外,刚刚还在大声喊杀冲锋的战士,又有人陆续中弹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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