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陆大娘心里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对于夏家姐弟俩和邵振洲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表。
她看着孙子,一脸慈爱:“我家囍娃儿也是出过远门、长了见识的人了呢,真好,但你要记得,你虽然也喊振洲一声哥,但我们家和他家,毕竟隔得远了,这次你能跟着去,多亏了居南和你小夏嫂子,以后,你要对他们更加好,懂得啵?”
类似的话,囍娃儿已经听了很多遍,但即便自家阿奶又在老生常谈,囍娃儿还是非常认真地点头应下。
“嗯,阿奶我记下来了……”
他并非是不懂感恩之人,相反,谁对他们家好,他心里也有一本小账,就说阿奶之前给他缝在内衣里的钱吧,小夏姐和振洲哥不但无论如何没没要,还给他们家买了这么些好东西,这份情,他会记一辈子!
同一时间,早早就吃完了晚饭的邵振国,正一边挑着水桶和小伙伴们往潭边去挑水,一边被他们簇拥着听他摆龙门阵。
话说,邵振国原本就是队里数得上号的话蒌子,这一趟北上行,更让他一跃成为最近队里最红的崽。
那军人服务社的稀罕罐头;那穿着军大衣、大头鞋(邵振洲的)摆拍的臭美,哦不,英俊照;还有那些个有盐有味儿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哇”地喊出声的的趣闻逸事,简直让月湾队一干最远就去过县城的小年轻们欲罢不能,听了一遍还想再听第二遍。
甚至连他亲爹邵长弓同志,以往没少嫌弃他“一天天的,像个打卦婆一样,尽说噻话”(屁话),可如今听他说起那些个趣事来,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比如,这会儿他就在和陆世平他们描绘北方的冷。
“……原本,振洲哥连里的战士给我和囍娃儿居南铺床板的时候,是铺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后来太冷了,我们就把三张床板都拼起来,做成了一张大床,三个人挤在一起取暖,嘻嘻嘻!”
“振洲哥连里那个司务长还跟我说了,今年的雪,下得还不算大呢,往年,那雪能深得三尺厚,他们有一回发了新装备,为了检验新装备能不能适应严寒条件下的作战要求,他们铆在零下十几度的雪窝里六个小时,都要变成冰人了……”
众人:“哇!”
当然,也有那促狭的故意问他:“那振洲哥和嫂子,是不是也是两张床板铺在一起?”
铁憨憨邵振国:“当然。”
“嘻嘻嘻,那振洲哥和嫂子,那啥啥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听墙角……”
邵振国这会儿终于听出来了,那臭小子是故意挖坑给他跳呢,他一个大脚立马朝着对方的屁、股踢了过去,呼呼带风的那种。
“滚蛋,再乱说,小心老子揍你!”
“切,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鸡踩水,牛骑栏,猪跑花,狗走草,人困觉,男人娶婆娘,不就是为了那事儿嘛,两口子,塌肚肚,红棍子,戳口口,嘿嘿嘿!”
满嘴口花花的小年轻话刚涎皮赖脸地叭叭完,邵振国一个眼色过去,其他人立马朝这个口嗨的小流子扑了过去,一副要扒了他裤子的模样。
“来来来,让我们先看看,你臭小子的棍子中不中用……”
二月的春光,就在这种或温馨、或打闹的气氛中滑溜而过,时序进入春三月。
就在社员们忙着在大田里弯腰插秧时,夏居雪带着试验小组的成员们在苗床里培育的烟苗,也再经过了一系列间苗、定苗、提苗,炼苗后,要移栽到烟地里去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夏居雪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69章 要当爸爸了
对如今的月湾队来说, 只要是与烤烟有关的事情,就件件不是小事。
所以,育苗的时候, 队干们来过,今天移栽,他们也过来了, 和队干们一起过来的,还有打算通过月湾队、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的梁荣志。
烟叶移植前, 还需要在地里进行又一遍的耙地灭茬, 疏松土壤, 然后再施加基肥。
空地上, 各种肥料已经准备就绪:农家肥、草木灰、氨水, 以及少量的经过碾碎暴晒的鸡蛋壳、花生壳、瓜子壳, 这些都是夏居雪之前说过的, 这会儿,大家都按照她的要求, 一一将不同的肥施到地里。
“去年下半年以来,家家户户攒下来的鸡蛋壳、花生壳、瓜子壳、核桃壳,大半都在这里了,振洲媳妇,我们可是等着这些东西都变成今年的分红呢,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杨杏花对着夏居雪开玩笑道。
像什么鸡蛋、花生、瓜子、核桃, 对社员们来说,都是比较精贵的吃食, 且不说后面三样, 就是社员们家家养鸡,鸡蛋主要也是拿来卖的, 所以,就算偶尔吃上一两回,对于这些壳的处理也是一扔了之,没想到,振洲媳妇说,这些东西碾碎晒干以后,也能做肥料。
还说这些东西——“富含有丰富的磷素,是肥料三大要素之一,能促进作物发芽、长根、分枝、结实、成熟。”
既然如此,当然是有多少积多少,积得越多越好啊!
虽然,对杨杏花来说,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懂夏居雪所说的“肥料三要素”——氮、磷、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她觉得,这并不重要。
毕竟,她知道,这钾肥主要就是草木灰,氮肥主要就是尿素和氨水,磷肥主要就是这些碾碎晒干的各种鸡蛋壳、花生壳、瓜子壳、核桃壳,另外,农家肥最是厉害,什么氮素、磷素、钾素全都有,懂得了这些关键知识点,杨杏花觉得也就差不多了。
夏居雪含笑点头,信心满满:“放心吧嫂子,我会努力的!”
他们育的烟苗长势不错,短短一个月就长到了四寸高,出了七、八片叶子,本来她还担心那些土温床效用不足,如今看来,也还是能胜任的。
“嫂子,你教的那个‘施肥四看’,什么看天施肥、看土施肥、看苗施肥、看肥施肥,我现在想起来里头的那些小知识点,还是觉得脑壳疼,难记得很呢!”
待夏居雪说完,手上也正忙着施肥的邵振国,颇有些无力地对她道,同时,在心里更加佩服起夏居雪来,就在这地头上,也没有什么书,她噼里啪啦地随口就来,这记忆力也是绝了。
夏居雪同样对他微微一笑:“慢慢来,时间长了,运用得多了,就记得了。”
和他们一同下地弄肥料的梁荣志赞同地点头。
“小夏同志说得对,领袖都说,无论何人要认识什么事物,除了同那个事物接触,即生活于(实践于)那个事物的环境中,是没有法子解决的。多多学习,多多实践,慢慢就能把别人的知识,变成自己的知识。”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段时间下来,月湾队的社员们也看出来了,梁荣志这个蹲点干部,和某些热衷于“搞运动”、喜欢瞎指挥、为了所谓“成绩”乱干蛮干的干部大不相同,所以,大家伙对他的态度,也从开始的疏离客气,逐渐转变成了真正的接受,这会儿便也纷纷附和起他的话来。
“是这么个理!”
别说人家说得本来就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要把它变成有道理,领袖的话都出来了,谁敢说个“不”字?
邵长弓再次满脸嫌弃地瞥着自家的蠢儿子,要不是手上都是粪,他能再给他一个板栗壳子,但不能动手,动动嘴巴还是可以的。
“臭小子,平日里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糟烂事情,你倒是记得牢牢的,一到正经事情,就脑壳疼,老子看你不是脑壳疼,而且脑子犯懒!”
邵振国:他就说嘛,他这个臭老爸已经有段时间没叨叨他了,一点都不正常,看看看看,终于又忍不住了吧,哼!
*
本地有句老话:“钱钱钱,命相连”。
这烤烟可是关系到整个队里的经济效益,也就是关系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所以,不但队干们在关注着烤烟试验地,其他社员的眼睛也在看着呢!
这不,趁着休息的间隙,在附近玉米地里干活的社员,也吧嗒吧嗒地跑过这头来瞧热闹。
“我看这回有门,瞧这苗长得多壮。”队里一名三十出头的嫂子道。
“这话说得且早着呢,现在才是颗小苗苗,谁知道能不能长……”
“呸呸呸,老娘还等着种好了,今年多分点红,给自己扯件新衣服呢,你少泼冷水!”
男人话没说完,就被抢了白,只能在内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一句不跟碎嘴子婆娘见识。
总之,月湾队的社员们虽然还有一部分人保持不确定的态度,但总体而言,积极乐观的占绝大多数。
而同样一直拿眼睛盯着他们的五队队长和他的几个贴心豆瓣(亲信),更多的是要等着看六队的笑话。
“六队去年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运,倒把他们给飘起来了,这烟要是真的那么好种,当年我们几个队也不会全都栽了跟头。”
“对头,去年,他们还嘲笑我们队贪功冒进、蛮干浮夸,今年,我们就等着看他们白瞎功夫,不但浪费劳力,还浪费那么多肥料,呵!”
“对,当年他邵长弓还在山里连亩正经地都没有种过时,老子们就在地界儿上吃大米了,老子还真不信了,他们一群山里佬,还能把我们队踩下去!”
五队人的冷言冷语和背地里的那点小心思,月湾队人无从得知,而今天晚上的夏居雪,在见到邵振国送过来的一碗蘑菇炖鱼后,毫无征兆地吐了。
鱼是昨天回公社开会的梁荣志,今天从公社买回来的。
自梁荣志主动到月湾队蹲点以来,一直就住在之前的女知青点里,吃饭方面,则是全队一家一家地轮流来,当然,像五保户以及夏居雪这样只有女人在家的除外。
这个月,刚好又重新轮回了邵长弓家,三月野菜多,蘑菇满山长,家家户户都从山里摘了好些蘑菇,何改花就拿来和鱼炖了一大锅汤,顺道就让邵振国送一碗过来。
哪里想到,夏居雪还没接过来,刚闻到味儿,就难受地呕吐了起来。
“你说什么,振洲媳妇吐了?”
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何改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在一旁帮忙的王秀梅,眼神则不由黯了黯。
她虽然还没有怀过肚子,但没有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女人闻到腥味儿的东西无缘无故呕吐,除了生病,还有一种可能,再联想到夏居雪刚刚从邵振洲那里回来……
虽然还没确定,但此时此刻的王秀梅,还是忍不住地犯了酸。
把鱼汤交给夏居南后回来向自家老娘汇报的铁憨憨邵振国,疯狂点头,脸色还挂着几分担忧。
“吐了一阵子呢,我瞧着她脸色也不太好,妈,你说,小嫂子她不会是这段时间太忙,累得生病了吧?以前,也没见她生过什么病呢!”
他话刚说完,何改花已经一溜烟疾步走了出去,正与梁荣志边说话边从屋外进来的邵长弓,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话都没一句的婆娘,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
*
何改花去得飞快,但不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没事人一般,什么也没说,直到梁荣志吃罢饭,慢悠悠地背着手回去了,何改花才有些迟疑地对家里人说起了夏居雪的事情来。
“我看振洲媳妇怕是有了,我跟她说了,明天跟她去卫生所看看……”
众人:……有了?
邵振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都差点变调了:“妈,你是说,我振洲哥,要当爸了?”
夏居雪从卫生所走出来时,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的。
昨晚,虽然已经有所怀疑,毕竟,她的例假的确两个月没来了,但之前因为太忙,倒被她给疏忽了,昨晚吐过之后,才回过神来,但还是不太敢确定,而这会儿,终于得了实信。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心里有些甜蜜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她今年才21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当妈妈了,不过,邵振洲今年28了,所以,他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吧?
何该花的心情,同样高兴中夹杂着一丝复杂。
他们家振军结婚比振洲还早一年呢,结果两年了媳妇还没开怀,邵振洲倒是后来居上了,也不知道该说儿子和媳妇不争气呢,还是要说振洲和他媳妇儿太争气……
不过,她还是慈爱地拍了拍夏居雪的手,温声道:
“这是件好事,振洲知道了,不定如何高兴呢,他啊,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终于要当爸了,不过,你这往后就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拼命干了,那些个试验地里的事,你就在边上教振国他们就行,保护身子要紧。”
夏居雪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虽然挺着大肚子,照样撸起袖子风风火火忙里忙外的铁娘子很多,但她有自知之明,她没那么大的精神劲儿,而且,她也并不想拿肚里的小生命开玩笑……
这年月,帝、修、反对我们国家的军事挑衅一直不断,尤其是两年前,我们和老毛子在珍×岛发生武装冲突后,全国各地更是大修人防工事,国防施工也成了很多部队的重要任务。
邵振洲他们团就是在三月初,接到某项工程任务的,所以,待到邵振洲辗转收到夏居雪的这封报喜的来信时,已进入草长莺飞四月天,月湾队的烟叶,也进入了生长旺盛期。
烤烟地里,一株株烤烟根茎迅速长高加粗,叶片数量迅速增加,烟叶面积不断扩大,社员们看着那一片片翠绿的烟叶,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希望,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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