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兴!”
邵淮勋重重点头,又转动骨碌碌的大眼睛,瞅着林玉珍的大肚子,再次问起一个他最近常问的问题:“弟弟妹妹今天乖不乖?”
他之前就听大人们说了,林阿姨肚子里怀了宝宝,林阿姨还常常跟他说,等弟弟妹妹生下来,就由他带着玩,他问是弟弟还是妹妹,大家都说还不知道,他就干脆弟弟妹妹地全都叫了起来,大家开始听到时,还嘻嘻哈哈地笑了一番,后来也就由着他这么叫了!
林丽珍笑得更温柔了:“很乖呢,谢谢我们淮勋哥哥每天都这么关心他,喏,这是弟弟妹妹请淮勋哥哥吃的糖。”
林丽珍说罢,塞给他几颗大白兔奶糖,小家伙一看,乐了,满脸放光,不等夏居雪说话,已经颠着小屁股,蹬蹬蹬地朝外跑了出去。
“妈妈,林阿姨,我带糖去给小正秋吃,嘿嘿!”
夏居雪满脸无语,林丽珍却抚着肚子笑了起来:“这孩子,真讨人喜欢,不管我这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希望他/她也像淮勋一样,那么活泼可爱,小太阳似的。”
又转头跟夏居雪说起其他事来:“我妈也说了,她下个月就过来,昨天,我们又收到方清明他姐的来信,还是老调重弹,说什么亲婆婆还在,却让丈母娘过来伺候出嫁的闺女生孩子,不合规矩,别人要笑话她们家的,非得让我妈别过来了,换成他妈妈,我也懒得理会,由着方清明自己和他家人掰扯去。”
林丽珍的预产期在明年一月,因为之前受到的伤害太深,有火气无处发作,有委屈无处诉说,满身的烦躁、郁抑和暗沉,所以,如今虽然已经走了出来,但说起婆婆,她心里的怨气依然浓重得很,自然不可能同意老太太过来,给自己如今安稳平静的生活再挂上一个整天“嗡嗡嗡”的蜂窝,再扰了她的生活。
说起林丽珍的婆婆,夏居雪顺势而然地就想起了陆小绢的婆婆,那也是个喜欢苛待媳妇的,不过幸好,两个男人都还算有自己的主见和担当。
自从那次,她帮陆小绢出头后,两人虽然联系不勤,但也偶有通信,从信里她知道,陆小绢的丈夫莫海杰,如今也不在外搞“副业”(投机倒把)了,而是回了家,还去沙坝队学了种烟叶,自家也跟着种了一些,婆婆见男人不听话,如今倒是也不敢再摆恶婆婆的款了。
想到这里,她道:“我虽然对婆媳相处没什么经验,但觉得,只要你们夫妻齐心,互相包容、迁就、理解,其他事都不是问题,方干事不是糊涂人,这事啊,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也不用因此而不高兴,影响情绪,好好安胎,想着怎么当妈妈就行。”
林丽珍点头:“嗯,我妈在信里也是这么说的。”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和方清明“冷战”的那段日子,也是她单方面对他冷,方清明一直对她都是包容和迁就的,这段日子,对她更是百分百迁就,呃,也不能说百分百,在那件事上,他有时候就不听她的话……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家外表看着斯文正经的丈夫,所表现出来的涎皮赖脸的另一面,林丽珍禁不住耳根发烫,脸颊绯红,甚至想起来都有些莫名的羞臊。
夏居雪把她的异样看在眼里,起初内心里还升起几分奇怪,怎么说着说着,林丽珍就忽然不吱声了,神情还越来越怪异,直到不经意瞥见她脖子上那个似有若无的红痕,才恍然大悟。
咳,类似的红痕,她也有过,而且某人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鬼使神差下,夏居雪禁不住发散思维,胡乱想道,她怀儿子时,和邵振洲还分居两地,要是两人当时也是如今这种团圆情况,以邵振洲对那事儿的热衷程度,会不会也……
咳,打住!
莫名的悸动让夏居雪感到不好意思,赶紧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同时心里忍不住又很没理由地怪起邵振洲来,都是那个“臭流氓”,越来越不正经,把她都带偏了!
*
“臭流氓”邵振洲,是在离家两周后回来的,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大草包一大草包的鲜活大鲤鱼,战士们喜气洋洋地从车上搬下来,个个脚步矫健,脸色红润,精神头明显比去时更足了!
这也难怪,毕竟吃了多么多美味又保健的正宗黄河大鲤鱼呢!
这么多鱼,除了送一大草包到团机关食堂,其余的都分给了各单位,邵振洲他们这些带着家属的干部也没有搞特殊化,都是自己花钱从机关食堂买了,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鲜。
“哇!鱼!鱼!大鱼!好大的鱼!妈妈,晚上,我们吃鱼!”
看着老爸提回来的三条大鲤鱼,邵淮勋一脸鸡冻,都顾不上跟许久未见的老爹亲热了,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地盯在那几条大鱼的身上,小奶音甩得嘎巴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邵振洲在心里鄙视儿子:没出息,这就“大鱼、好大的鱼”了,啧!
黄河大鲤鱼的体型普遍较大,几十斤的都有,但要说鱼肉口感最好的,还是在3斤左右,所以,邵振洲选的这三条鱼,差不多也都是这个重量范围,但看在邵淮勋眼里,的确就是妥妥的大鱼了!
邵淮勋可不知道自己被亲爸鄙视了,兀自继续盯着三条鱼两眼放光,看得邵振洲更“鄙视”了,驾轻就熟地又把儿子的小呆毛秃噜成了个小鸟窝。
“个馋嘴猫,少不了你吃的!”
夏居雪和夏居南看着眼前的几条大鱼也很高兴,不过,夏居雪想了想,看向邵振洲,商量道:“鲤鱼滋补有营养,丽珍现在怀着身孕,要不,送一条给他们家,怎么样?”
邵振洲自然没有意见:“当然可以。”
洗鱼、刮麟、开膛、烹煮,邵淮勋终于又喝到了喷喷香的鱼汤,一脸满足,夏居雪姐弟俩也是一脸享受,顺便把宋谨言打算探亲回家前先来看看他们的事情,告诉了邵振洲。
虽然这段时间没少打牙祭,但这大鲤鱼本就美味异常,百吃不厌,今晚又是媳妇的手艺,所以邵振洲同样吃得津津有味的。
听到媳妇的话,他也是高兴:“好,我们结婚那么长时间,我还没见过大表哥呢,这次好好聚聚,回头,再在小南屋里放张床,大表哥来了也方便住。”
夏居南连连点头,喜悦的心情在全身流淌,好久没有见到谨言哥了,他也想念得很呢,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好,到时候就让谨言哥跟我住一个屋,嘿嘿!”要不是他睡的床是个单人床,表哥又是个大男人,他还想着跟大表哥一起睡呢!
说完宋谨言的事,邵振洲想起刚刚回来时,路上遇见罗连长的事,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罗所长,便也告诉了夏居雪他们一个消息。
“你们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到部队探亲时,住在我们隔壁的汽车连罗连长吧,他升了修理所所长,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他,听他说,他家属和孩子过不久也要过来随军了!”
“真的,玉枝嫂子他们也要过来随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居雪姐弟俩都挺开心的,虽说当时探完亲后,两家就各回老家,再没联系了,但当初相处得挺好,听说他们也要来随军,自然也是高兴的。
一顿晚饭,吃得全家都尽兴,转眼,又到了入睡时,夏居南在家,邵淮勋自然又被忽悠着跟小舅睡一床去了,邵振洲拥着夏居雪,正在跟她说着这次训练的事。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武装泅渡5公里的训练方式,还记得吧?训练的地方,河水有一人多深,水流比较湍急,在河两岸拴上一根横跨河面的安全绳,泅渡时,如果水流冲击太大受不住,可以扶一下绳子……”
温香软玉在怀,呼吸着媳妇儿发间淡淡的幽香,邵振洲的身体立马就苏醒了过来,意随心动,他的手很不老实地就往下探了下去,声音更哑了,贴着她的耳边,语带诱惑。
“居雪,媳妇儿,你想不想亲自检验检验,你男人武装泅渡5公里的成绩?”
瞬间听出他话里意思的夏居雪:……她就知道,这男人肯定说着说着,就会往“不正经”上头拐!
夏居雪故意按住他作乱的大掌,绷着脸:“不愿意。”
邵振洲轻笑:“那我教你怎么泅渡,嗯?”
第110章 谨言表哥
日子, 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时序进入十一月, 随着一阵阵秋风把树上的叶子一片片吹落下来,天气越来越冷,又到了采购过冬蔬菜的时候。
夏居雪她们蔬菜队的这最后一茬蔬菜, 这次没有再往外销,除了她们自己内部人员以外, 其他都由家属院里的人包圆了。
而趁着霜冻前, 夏居雪他们也给新种的需要露天越冬的蔬菜, 韭菜、大蒜、甜椒、菠菜、小葱等, 都浇上了封冻水, 盖上了塑料薄膜。
又长高了一小截的邵淮勋, 最近学会了军娃的两项基本技能, 敬军礼,唱军歌, 虽然,敬礼变成了猴子耍宝,唱歌更是魔音穿耳,每每总让夏居雪啼笑皆非,夏居南却捧场得很。
“来,淮勋, 再给舅舅唱一个——”
于是,魔音骤起:“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银(人)民——”
邵振洲还是忙, 周末回家时,白天就逗儿子, 晚上就折腾媳妇,小舅子在家时,动作轻点,小舅子去学校了,就变着法儿地把媳妇弄哭,如狼似虎,乐此不彼。
因着最近老兵退伍,邵振洲又是两个周末没有着家,待从车站送完人回来,当晚就回来家属院。
夜深人静时,邵淮勋又被抱到隔壁去了,主屋的大床上,夏居雪秀发凌乱地趴俯在床上,男人紧紧地握着她两只纤细的脚踝,又要教她“徒手游泳训练”,情到浓时,毫无保留的男人额头青筋迸起,磕得木板床砰砰作响……
天在旋,地在转,船在摇,人在晃,巨大的刺激下,夏居雪控制不住昂起脑袋,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才能压抑住喉咙里的尖叫。
许久许久之后,邵振洲才拥着夏居雪,哑声开口,偏偏还是那副涎皮赖脸的逗弄话:“还有进步空间……”
夏居雪又羞又恼,脸红得像火烧云,没好气地想打他,偏偏浑身软绵无力,只能又被他低声畅笑着抱在怀里,又一番胡天胡地的乱来……
第二天早上,从邵振洲的肩头醒来,脑海里回忆起那些画面来,夏居雪依然觉得脸热得要爆炸,头皮上仿佛冒着热气,用他们老家的土话来说,烫得能煎蛋吃,但心里却也甜蜜地承认,这样的生活,是幸福的。
且,这样的幸福,她很喜欢。
日子,就在这样的幸福中,滑到了新的一年,又连着下了两场小雪后,天气更冷了,营区四面的崖顶上,变成了一片纯白的世界。
家属院里的大人小孩,都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战士们也穿上了坚硬厚实的大头鞋,训练时,那咚咚咚作响的声音,震得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方清明和林丽珍的儿子小方远,就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哇哇哇地大哭着来到了人间,同一时间,拎着大包小包的宋谨言,也踏上了返乡的探亲路。
寒风飒飒作响,扯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刺刺地疼,今天周日,也是宋谨言跟夏居雪提前约好的到达方山县的日子。
可是,开阳公社的街口,当冒着烟气的小柴油车上最后一个人下来,还是没看到宋谨言的人影,夏居南见状,不由着急地皱起了眉头。
“姐夫,谨言哥不是说今天到吗,怎么没见他呢?”
邵振洲倒是并不担忧,宽慰小舅子:“放心吧,他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中间遇到了什么事,错过车了。”
而此时,正如邵振洲所猜测的那般,穿着一身肥大的仿军大衣的宋谨言,背上斜挎着一个包,手上还拎着两个80公分的旅行袋,正站在方山县汽车站门口,看着陌生的街道,有些发愁。
在获得探亲假的第一年,他就特意让父母给他邮寄了一本最新版的《全国统一列车时刻表》,不但把自己探亲沿途要经过的列车车次和到站发车时间整得明明白白的,还能帮其他知青做参谋,而这次顺路过来看表妹一家,他也是做好了功课的。
但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从市里到方山县的半道上,车坏了,等好容易车修好了,嘟嘟嘟地一路颠簸着到方山县汽车站时,去往开阳公社的唯一一趟车已经开走了!
之前在信里时,他就信誓旦旦地说了,让他们到公社接他即可,而眼下错过了车,只能先找个招待所住一晚,再往妹夫单位打个电话告知了,唉,要不是手上的行李太多,他都打算直接走路过去了!
*
宋谨言四下张望,刚要找人问招待所的方向时,一个穿着黑棉袄带着同色帽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忽然走到他跟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谨言总觉得,男人好像是故意凑过来一样。
不过,他还是叫住了对方:“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同志,请问县招待所怎么走?”
男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宋谨言一番,操着一口浓浓的本地口音,冲人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你是外地的?来投亲?”
至于为何没问是不是来工干,他这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像啊!
“嗯,投亲,错过车了!”宋谨言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要去哪里?”男人忽然高兴起来,却故意压低了嗓门,眼睛还不忘往四周小心翼翼地瞄瞅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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