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把要上交的粮食准备好，剩下的粮就合并着地瓜一起分给了村民。
但这丝毫没有让村里的气氛好一些，往日欢声笑语的村民现在都苦着一张脸，小孩儿都不在外头打闹了。
大家伙都知道苦日子要来了。
苏娇和陈清瑜趁着这段时间把院子的墙重新垒高了一些，两人频繁出入后山，把打到的猎物都处理好腌制着等着冬天吃。
其他村民也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村里的青壮年天天往山里跑，小孩儿也跟着去采野菜，很快，猎物的痕迹就越来越少。
大雪不知不觉间笼罩了道沟村，羽毛般的雪花在天空中飞扬。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年关。
第89章 陈爷爷走了
这天村民们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清早就去大队的门口挤着，不过人群都默契的排成了两排，中间留出一个宽敞的过道。
三户人家牵着三头猪慢慢走了过来。
村民们的眼睛都绿了，交头接耳道：“我滴妈,
总算等着今天了, 不过老王家的猪是不是有点瘦阿？”
“苏家的猪最壮, 瞧着就能分不少呢, 还得是苏屠夫阿！”
被围观的三户人家抬头挺胸的，苏屠夫听到旁人的夸奖, 脸上的表情更加自豪, “那可不，我祖上就是杀猪的，能养不好猪？我平时自己舍不得吃喝，也得给猪吃饱饱的！”
大队长和会计笑眯眯的站在大队门口，高兴道：“苏大哥，杀猪的活计就交给你啦，等称完分量，这三头全杀了！”
苏忠国哎了一声, 操起家伙事在里头预备起来。
苏娇和陈清瑜则站在一边看热闹，王秋芬和张玲儿也在边上和他们聊天。
第一头猪上了称，150斤, 堪堪抵达了验收标准，围观的村民发出唏嘘声，“老刘, 你这还不如把猪崽子给我家养啊！”
老刘面红耳赤道：“我家又没提前囤粮, 现在人吃的还不够，哪里够猪吃的？”
后山上的猪草也被收割的没了, 村里有些人家实在是饿，就割老多猪草煮米汤吃。
第二头猪上称，180斤，苏父一刀子下去，合着几个人放猪血烫毛。大队长在本子上记了一笔，笑容满面道：“不错，给你家多记一笔工分！”
养猪的那户人家道：“大队长，工分就不要了，能不能多给俺家分点猪肉？肚子里都好久没有油水了，饿得慌呢！”
大队长心情好，这猪能多余给村民们40斤，当即表态，“可以，今天你家多提两斤的份额！”
最后，苏屠夫在人群的瞩目中，牵着肥硕的猪上称，足足210斤，村民们爆发出热烈的叫声。
“还得是苏屠夫！这，这咱们能过上一个好年了啊！”
“这肉吨吨的，咱们村从来就没有养过这么肥的吧？”
“就是啊，还好有老苏家，有肉咱就能多扛一段时间了！”
苏娇眼里含笑，得意的戳戳身边的男人，“咋样，我爷爷厉害不？”
陈清瑜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村民们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脸上一扫阴云，开始叽叽喳喳的聊天。大队长心里也高兴，这段日子他为了粮食愁的不知道掉了多少根头发，今天总算能宽宽心。
他感激道：“苏屠夫，你这猪真是及时雨啊，我做主给你家多分五斤肉！”
苏屠夫咧嘴一笑，“嘿嘿嘿，这都是应该的！”
唐清婉在边上翻了个白眼，她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尖酸道：“不就是多几十斤肉么，村里头那么多人呢，随便一分就没了，也就够一两天的口粮。”
“哎哟，瞧瞧村里人现在都瘦成啥样了，也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呢！”
现场欢快的气氛一滞，大家伙儿的表情重新阴沉下去。
大队长脸上露出怒容，“唐清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难得高兴一天，你不能闭嘴吗？”
唐清婉被怼得脖子一缩，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么，还不让人说了......”
旁边知青们见村民们纷纷向他们递来不善的目光，也开始谴责唐清婉。
“唐知青，今天这个大好日子你怎么能这么丧气呢？虽然现在我们遇见了困难，但是组织也教过我们，遇见问题要保持乐观，迎难而上！”
“就是啊，咱们是为了伟大祖国而奋斗，你当不了领头人也别拖后腿阿！”
还有知青看向女人边上的张淮景，“张知青，这就不是我们说你了，你身为唐知青的丈夫，平时就应该帮助她提高思想觉悟，你看她现在，多影响集体阿！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去知青办好好说说你们的精神问题。”
张淮景面色讪讪，手下紧紧攥着女人的手腕，“对不起啊，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的教育她，让她重新跟上思想。”
说着，他一边把人拉走，一边向周围的人弯腰致歉。
唐清婉却看不下去他这副姿态，扯着嗓子说：“别走啊，等会儿还分肉呢！”
围观的人立刻射来鄙夷的目光。
嘴上瞧不上，但心里却很诚实嘛！
张淮景盯着周遭的目光脸色奇差无比，但也不能直接撇下女人离开，便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排队。
分完肉以后，各家各户都拎着难得的油水回家，苏家得了好些肉，外加上许多猪下水和大筒骨，苏娇向张兰花要了些猪肝和猪大肠，然后跟着陈清瑜回家。
一路上，她舔了舔嘴唇说：“回去用蒜苗和辣椒炒点猪肝，再做点香肠吧？”
陈清瑜好奇的问：“香肠是什么？”
苏娇手上比划着，“就是把猪大肠洗干净，然后往里面灌猪肉，等晒干了以后直接切成断蒸着吃，那咸香的滋味儿，可下饭了！”
陈清瑜点了点头，猜测道：“香肠应该还需要放些佐料腌制，我等会儿去问问妈，看看啥配方！”
苏娇立刻期盼的看向他，眼睛亮亮的。
她原本以为科研大佬在生活上可能有所欠缺，可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学做饭也很快，稍微一琢磨，滋味儿就远超村里人的手艺了，比自己这个厨艺黑洞要好许多。
她不禁感慨着自己运气好，这辈子有口福了，“咱们家，还得靠你啊！”
陈清瑜被夸的露出微微笑容。
下午的时候，他从张兰花那儿问来配方就开始做香肠了，苏娇上前去帮忙，被他分配到去烧木炭，木头用的是后山上有香味的鸡楮木，听他说，等灌好大肠，就放到上头去熏味儿，这样做出来会有果木等香气。
苏娇认真的用木棍戳着木炭和树枝，脑子里幻想着美食，拼命咽口水。
而在距离陈家两条道的地方，唐清婉把分到的肉往灶台上重重一扔，骂道：“就分这么两斤，够谁吃的啊，比鸡鸭都不如！”
张淮景看着肉要掉到地上，连忙冲上前焦急的捧住了，而后小心翼翼的放好。
唐清婉见到这一幕顿时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几块肉么，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她是重生回来的，后世顿顿吃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自然看不上眼。
张淮景面色铁青，他忍了忍，转头轻柔道：“唐妹，你现在还有着身孕，中午问给你炖个肉吃吧？”
唐清婉用手扶着腰，不屑道：“就这缺这缺那儿的，能煮出什么好味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你呢，要不是我现在有了孩子，早就去黑市赚钱了，现在手头不知道捏着多少钱！”
自从她与黑河军团取得了长期联络，她自觉自己的地位不一样了，以前还盼望着张淮景今后发达带着自己一飞冲天，可生活中见惯了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得哪里都瞧不顺眼，她现在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成为首富。
唐清婉信心满满，她有着后世的信息，在这个时代取得先机是必然的！
说着，她看向男人的表情更加不屑，“也不知道上辈子苏娇到底是看上了你什么，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张淮景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着，但他不敢爆发，现在这个女人掌握着他没有的资源，他必须忍耐。
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唐妹，让你受苦了，都是我没用！”
唐清婉撇撇嘴，然后道：“大雪快要封山了，大队长等会儿得带着那些猪肉去镇上交公，你蹭着车一起去吧？”
“背一筐粮食去黑市卖，现在这价格可和之前不一样了，咱一批批出货，这样保险！”
张淮景点点头，“行。”
下午，大队长的牛车上坐了好些村民，不少都是想赶在封山前去镇上碰运气买粮的，张淮景背着筐出现的时候，一开始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后来他连着筐坐下来，那沉重的感觉才吸引了视线。
许多村民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的背后，眼里充满了打量。
张淮景一脸平静的坐了一路，有人问话就应付过去，到了镇上，他背着筐脚底抹油，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傍晚，他捏着手里的钱，眼里一片火热，从中取出一小叠塞入衣服的暗层里，然后去点心店买了一点零食，就这样回去了。
之后雪下得越来越大，年关很快到了，但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气氛格外压抑，没有人出去蹿亲戚，粮食消耗的越来越多，村里的人心里都开始浮躁起来。
苏家几个人也只是在年关的晚上偷偷摸摸聚了一下，吃的还都是没啥味的道东西，生怕别人闻到。
苏屠夫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他喃喃着：“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时间一天天过去，景况不好的村民开始陆续有老人熬不住死去，但家里人也没力气办丧事，只能一块布裹着匆匆掩埋。
小孩儿和大人的脸也深深的凹陷下去，大家都尽可能的呆在屋子里躺着，一天只吃一顿米糊。
有饿的受不了的人开始往嘴里塞雪，塞树根，塞一切能塞的东西。
每一天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崩溃的大哭，还有熬不下去的人拍着其他村民的大门求救命。
苏家最开始还接济过几次，但后来也都闭门不开了。
张兰花感慨着：“升米恩，斗米仇，咱家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苏镇和苏辰青每天都没有拉下学习，他们经常晚上去陈家读书，成绩也都进步的飞快。
但两人的脸上也都渐渐消失了笑意，沉闷笼罩在面庞上，每一次来陈家，他们都会叹息外边的那些村民。
如果不是他们家提前听了娇儿的提醒大力囤粮，也许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
张兰花在后面也开始约束着大家的伙食，一天吃一顿饭，基本上就半分饱，大家的面容也一天天憔悴下去。
开春了，鹅毛大雪依旧飘落不停，耕地的泥土还硬着，低温仿佛昭示了来年的收成。
大队长和村民们瞧着这天，脸上的表情更加苦涩，有好些人直接就哭了出来，哀嚎着：“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了呀！这日子还怎么过！”
直到有一天，一辆吉普车来到了村里。
陈放安听到大队长来找自己的时候，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身子也瘦削了不少，脸上颧骨高高隆起，但一双眼却还是十分清明。
他看向苏娇和陈清瑜，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之前就说过，京城的风气渐渐好转，他要重回学校搞研究了。
苏娇和陈清瑜对视一眼，两人双手相握，苏娇脆生道：“爷爷，我和清瑜等考大学考去京城！”
陈放安倒是不意外，像是对两人的选择早有预料，只是惋惜道：“可惜等不到抱孙子了，万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娇儿怀孕了，都没个人支把手！”
苏娇闹了个大红脸，陈清瑜也赶紧道：“爷爷你瞎说啥呢，村里还有苏家人呢，而且我们不会在考上之前有孩子！”
陈放安心中稍定，叮嘱着：“我听到了消息，高考恢复应该就在这几年了，陆续有风声传出，你们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要懈怠！”
“我在京城等你们。”
告别之后，他就坐上了离开的吉普车，但在临走前，他交给了大队长一大袋珍贵的种子，“这是我夫人最新研发的种子，耐低温，易成活，产量高，你们今年试试。”
大队长感动的抱紧了包裹。
等到积雪终于化开，村民们迫不及待的去地里耕种，大队长直接将陈放安带来的种子全部种在了地里，然后又在后山上种满了地瓜。
村民们已经饿脱了相，但饶是这样，他们对待田地的时候，眼里依旧散发出希望的火光。
万物复苏，村民一波一波的上山去打猎摘野菜，吃树根，摸着泥巴地一寸一寸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小孩儿饿急了，直接把泥巴塞进嘴里吃。
有村民被野猪撞死了，但这事儿非但没有让人伤心，反而不少人提着杈子去狩猎，一村子人猎到一头猪，300斤，足足吃了好几天。
但好景不长，后山上的东西越来越少，再上去，也没有什么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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