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晴报以一笑。
赵霄恒站起身来,“福生——”
随后,福生便微躬着身子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福生便愣住了,眼前的少女未施粉黛,但却灿若明珠,容姿耀人。
福生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女青……啊不,太子妃?”
宁晚晴笑了下,“你就是福生?”
福生连忙敛了敛神,跪下行了个大礼,“小人福生,叩见太子妃!”
宁晚晴点点头,“免礼,本宫初来乍到,对宫里的一切还不大熟悉,以后还要多仰仗你们。”
福生顿时受宠若惊,一张圆脸笑得更圆了,忙不迭道:“太子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小人必当竭尽全力。”
赵霄恒虽然觉得福生的激动有些异常,但却没说什么,当即指了指那些拆开的信件,道:“可以烧了,你去叫元姑姑过来。”
福生连忙应是,便抱着信件出去了。
宁晚晴笑道:“福生还挺有趣的。”
赵霄恒却道:“但这皇宫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一着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才入宫不久,身旁需要人提点。”
赵霄恒才一说完,元姑姑就到了。
宁晚晴抬眸看去,这位元姑姑看着三十多岁,眼眸之间一派温和淡然,慧而不显,恰当好处。
元姑姑给赵霄恒和宁晚晴见礼,“奴婢元舒,参见太子、太子妃。”
“元姑姑不必多礼。”赵霄恒对宁晚晴道:“元姑姑原本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如今是东宫的掌事姑姑,你有什么事不明白的,皆可问她。”
宁晚晴听罢,郑重地唤了一声,“元姑姑有礼。”
元姑姑见宁晚晴谦和有礼,心中也为赵霄恒高兴,笑道道:“能伺候太子妃,是奴婢的福气。”
赵霄恒对宁晚晴道:“孤已经免了婚假,自今日起开始上朝,你晚些去皇后宫里请安的时候,便让元姑姑陪着去罢。”
宁晚晴心头一动,顿时明白了赵霄恒的意思。
皇后表面看起来端庄高贵,但实际上却是歌姬案的幕后黑手。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般表里不一的人,还是要小心为上。
宁晚晴会意点头,“多谢殿下提醒,臣妾心中有数了。”
赵霄恒“嗯”了一声,便转身更衣去了。
思云和慕雨进来,很快便帮宁晚晴打扮妥当。
宁晚晴便带着元姑姑、思云、慕雨等出了东宫,往坤宁殿而去。
坤宁殿离东宫有一段距离,纵使宁晚晴早早就出了门,待到坤宁殿时,大部分人都到了。
七公主赵蓁坐在娴妃身旁,她一见到宁晚晴,立即兴奋地招了招手,“皇嫂!快来,坐这儿!”
十五岁的少女,嗓音最是清脆,惹得所有妃嫔公主,都回过了头——
宁晚晴身着一袭绯红刺绣对襟小袄,石榴裙垂顺曳地,明明穿得不少,可腰肢曼妙,身姿修长,再加上一张明艳照人的脸,仿佛春光入严冬,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亮了几分。
宁晚晴落落大方地含笑点头,遂坐到了赵蓁身旁。
娴妃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道:“昨日大婚,没来得及仔细瞧你,今日一见,容姿倒是比千秋节时更盛了。”
宁晚晴淡笑了下,道:“娘娘过奖了。”
才寒暄不过几句,薛皇后便带着五公主和薛颜芝到了。
众人连忙起身,向薛皇后行礼。
薛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都免礼罢。”
众人于是起身,落座。
薛皇后见长公主赵念卿也来了,便道:“念卿,听闻你昨夜喝多了,如今可好些了?”
赵念卿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慵懒开口,“好与不好,臣妹不是都来了么?母后她老人家要礼佛,便让我过来看一眼。”
这话说得没给薛皇后多少面子,但薛皇后却大度地笑了笑,并没有计较。
而后,宁晚晴按照婚后仪制,来到大殿中央叩拜,一丝不苟地给薛皇后敬茶。
薛皇后坐于高榻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晚晴。
片刻过后,她才从宁晚晴的手中接过茶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薛皇后道;“日后便是一家人了,太子妃不必多礼。”
宁晚晴道了声谢,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蓁立即凑了过来,耳语道:“皇嫂,你快看薛颜芝!”
宁晚晴听罢,下意识抬眸看向皇后身侧,却见薛颜芝双目红肿,面色苍白,就连脂粉也遮不住满脸的憔悴。
赵蓁这个小八卦又开了口,“薛颜芝一直喜欢太子哥哥,你们昨日大婚,她定是哭了一夜,不然眼睛不会肿得像桃子!哈哈哈,让她在千秋节害你,活该!”
宁晚晴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她在千秋节上害我了?”
赵蓁道:“是母妃说的,她接手六宫事务之后,便去查了贺礼丢失一事,小太监经不住吓,就都招了……母妃便将那人赶出了宫,还将此事告诉了皇后,皇后痛批了薛颜芝一顿。”
宁晚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娴妃娘娘看似温顺和善,却也心明眼亮,办起事来毫不含糊。
方才来的路上,她便已经听元姑姑说了娴妃的事。
娴妃是珍妃的至交好友,在宋家四面楚歌之时,她是唯一对赵霄恒伸出援手之人,娴妃愿意出手查证贺礼丢失一事,恐怕也是看在赵霄恒的面子上,爱屋及乌了。
宁晚晴明白过来,便对着娴妃一笑,“多谢娘娘。”
娴妃笑而不语,只轻轻点头。
而对面的薛颜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晚晴,心头的火气不断往上窜,只觉得嗓子眼要冒烟了。
五公主赵矜与她关系算是不错,见到她这般难受,便想着帮她出气,于是,赵矜笑着开口,“母妃,日前父皇赏赐了儿臣一种新茶,名为‘紫阳靖尖’,儿臣不敢独享,故而带了过来,想请母妃与各位娘娘一同品鉴。”
薛皇后笑着点头,“矜儿有心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便为众人都奉上了茶盏。
赵蓁端起茶盏,轻轻揭开盖子,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她试着抿了一口,“唔,好茶!”
赵矜得意地笑了起来,目光转向正在饮茶的宁晚晴,道:“不知皇嫂觉得如何?”
宁晚晴放下茶盏,正要答话,可赵矜却“呀”了一声,面上露出一丝懊恼,“臣妹忘了,皇嫂出身武将之家,只怕对插花点茶、诗词歌赋都不感兴趣吧?”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靖重文轻武,士族以风雅为乐,常常看不起寒族武人。
而常平侯便是寒族出身,靠着一刀一剑在疆场拼杀,才换来了如今的功绩和地位。
赵矜这话表面上是自责,可人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在嘲讽宁晚晴粗俗,比不上其他的大家闺秀。
赵蓁一脸不高兴,道:“五皇姐,平日里也没见你对茶道多感兴趣啊……”
赵矜轻蔑地笑了,“你懂什么,我感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但懂不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般冷嘲热讽,现场众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还有甚者,居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唯有对面的长公主赵念卿,掩唇打了个哈欠,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薛皇后不咸不淡地开了口:“矜儿,不得无礼。”
赵矜满脸无辜,道:“母后,儿臣不过是与皇嫂聊天而已,皇嫂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生气吧?”
宁晚晴不慌不忙地开口:“自然不会。”
她玉白的手指捧着茶盏,看向赵矜,问:“五公主既然得了这茶,可知它的来历?”
赵矜微微一愣,下意识道:“这不就是上贡的茶么,还能有什么来历?”
宁晚晴微微一笑,“非也。”
她揭开了茶盏的盖子,缓缓道:“这紫阳靖尖原名‘紫阳峡尖’,产自西域昌陵一带。”
“昌陵?”赵蓁瞪大了眼,道:“就是多年前,我们大靖与西峡国争夺的那个昌陵么?”
宁晚晴唇角微扬,“不错。”
赵蓁顿时反应过来,道:“我记得父皇说过,昌陵乃兵家必争之地,西峡国为了抢夺昌陵,与我们打了好几场仗,可都败了,后来昌陵便归了大靖……难不成昌陵是皇嫂的父亲打下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宁晚晴淡淡道:“不是我父亲,而是我兄长。”
“昌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兄长带领四万精锐,花了一个月时间,强攻下了此地,入城之后,又安抚百姓,派粥送药,昌陵百姓感念朝廷恩德,便归顺了我大靖,就连盛产的‘紫阳峡尖’,都改成了‘紫阳靖尖’。”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露出崇拜的眼神来。
“常平侯府带领的西凛军,果然名不虚传啊!”
“若是没有打下这昌陵,咱们也没有这么好的茶喝了!”
“就是,没想到小小一盏茶汤,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呢!真是托了宁将军的福啊!”
后宫的女子们难得有一点新谈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气氛很是热烈。
赵矜的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眼前这盏茶都喝不下去了!
薛皇后唇角依旧勾着,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就在此时,赵念卿冷不丁开口:“皇嫂,听闻昨夜冷宫着火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宁晚晴的注意力也放到了皇后身上。
薛皇后道:“昨日太子大婚,宫里宫外都放了不少烟火,许是有火种落到了冷宫里,点着了枯枝,便烧了起来。”
赵念卿又问:“那丽妃如何了?”
“丽妃烧伤了半边身子。官家仁德,不计前嫌地派了太医去看,不然,只怕是早就没命了,如今她还没醒。”
薛皇后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恨不得丽妃被烧死才好。
众人一听曾经宠冠后宫的丽妃,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都忍不住有些唏嘘。
赵蓁小声道:“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脸?父皇还会去看她吗?”
娴妃却摇了摇头,道:“丽妃自诩美貌,平日里连油皮都没破过一点,如今烧伤了半个身子,就算你父皇想去看她,她也不会见官家的。”
宁晚晴安静地听着,昨夜赵霄恒告诉她,丽妃打算让田柳儿放火烧新房,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赵霄恒这样做,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赵念卿却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烧得好!”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看向她,就连薛皇后都开了口,“念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念卿道:“这丽妃作恶多端,害了太子和太子妃不止一次,皇兄只褫夺她的妃位,这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说罢,她目光转向薛皇后,似笑非笑道:“可见,有些债,若人不讨,上天自会来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
话音落下,薛皇后的面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赵念卿却恣意地笑了起来。
宁晚晴注视着赵念卿,这位长公主似乎并不喜欢皇后。
但薛皇后到底性子沉稳,很快便敛了神色,道:“念卿,就算是那丽妃得了报应,这话也不该你来说,你毕竟还待字闺中,若是传了出去,说你刻薄狠毒,那可如何议亲?”
宁晚晴是第一次见到赵念卿,听到这话,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长公主没有成婚么?”
赵蓁小声答道:“姑母说过,男子都是负心薄幸的坏东西,她说自己不成婚,跟府上的幕僚过一辈子就行了。”
宁晚晴:“……”
果然,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巅峰一是太后,二是公主。
就连皇后都要看这位长公主的脸色。
赵念卿本来面上带着笑,听到“议亲”二字,瞬间脸色垮了下来,“臣妹的亲事,就不劳皇嫂操心了,皇嫂如果有空,不若去矜儿的公主府坐坐?听闻矜儿有十几个幕僚,那些幕僚都正值壮年,长相俊美,也不知等矜儿议亲之时,那些幕僚该如何是好!?”
薛皇后登时变了脸色,目光“唰”地看向赵矜,“那些人你还留着!?”
虽然大靖民风开放,男女和离之后,再嫁再娶的不在少数,可赵矜毕竟还没有出嫁,便闹出这等事来,是在是贻笑大方。
赵矜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之前遣散了不少,余下的不过几个读书人……”
赵念卿哈哈大笑,“整日里写些淫词艳曲,博人眼球,也叫读书人?”
赵矜面色通红,“姑母!”
现场的妃嫔们,都被赵念卿的话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炸开了锅。
“五公主当真如此不检点么?”
“皇后娘娘怎么也不管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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