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霄恒还未开口,却听得外面一阵叩门声。
靖轩帝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何事?”
李玮在门外道:“官家,斥候来报,有紧急军情!”
靖轩帝沉声开口:“送进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斥候低头疾走,到了殿前,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文书,道:“官家,这是镇国公差小人送来的战报,还请官家过目。”
李延寿快步上前,接过之后,便送到了靖轩帝案前。
他翻开战报一看,面色微微一滞,随后,他神情复杂地看了赵霄恒一眼,但赵霄恒依旧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目不斜视。
靖轩帝“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书,对赵霄恒道:“恒儿。”
赵霄恒抬起头来,“父皇?”
靖轩帝凝视他,一字一句道:“北疆,开战了。”
赵霄恒微微一怔,不由自主问道:“何时开战的?”
靖轩帝道:“三日之前。”
赵霄恒面上浮出一丝忐忑,道:“那我军战况如何?”
靖轩帝道:“如今不过小打小闹,但大战一触即发……对了,方才说到哪儿了?”
赵霄恒回过神来,答道:“方才,父皇问儿臣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薛家。”
靖轩帝扔了文书,点头道:“说说看。”
赵霄恒思量了片刻,道:“父皇,且不说如今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就算找齐了所有人证物证,也不可轻易撼动薛家。”
靖轩帝问:“为何?”
赵霄恒答道:“薛家势大,薛太尉的门生遍布朝野,且眼下北疆开战,不日恐怕会用到镇南军,若在此时引得薛家不满,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靖轩帝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你当真这样想?”
赵霄恒面露苦涩,道:“儿臣无能,也没有更好的解法,不能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恕罪。”
靖轩帝摆摆手,道:“罢了,此事进退两难,朕也要思量一番,才可决断。这次多亏了有你,对了……你为何会刚好路过,又救了黄钧?”
赵霄恒道:“儿臣日前答应了太子妃出宫散心,今日恰好碰上了此事,不然,只怕也抓不住那些杀手。”
靖轩帝看了赵霄恒一眼,见他神情从容,便也信了几分,道:“你做得不错。李延寿,备上一份礼,送去黄府,替朕安抚一下黄钧。”
李延寿应声点头,“小人遵命。”
靖轩帝又道:“折腾了一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罢。”
赵霄恒行礼告退,便出了御书房。
待赵霄恒走后,靖轩帝重新拿起了文书,盯着看了一瞬,道:“李延寿。”
李延寿躬身上前,“小人在。”
靖轩帝喃喃道:“就连太子,都这般忌惮薛家么?”
李延寿笑道:“这满朝文武,有谁不忌惮薛家呢?”
话一出口,李延寿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忙道:“小人失言了,还请官家责罚。”
靖轩帝却道:“朕恕你无罪,你且说说,这薛家,该不该罚?”
李延寿思量了一会儿,道:“官家,小人以为,薛家该罚,却不能罚,如太子殿下所言,薛太尉在朝中举足轻重,而薛将军又执掌南方兵马,还有皇后娘娘,稳立中宫,还育有皇子,功不可没……”
靖轩帝听到这里,顿时面色一垮,道:“所以,这薛家,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了?”
-
赵霄恒回到东宫,宁晚晴便立即迎了上来,“殿下,如何?”
赵霄恒笑了笑,道:“意料之中,安心等着罢。”
宁晚晴诧异问道:“等什么?”
赵霄恒缓步走了过来,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当然是好消息了……对了,那斥候怎么穿着孤的便服!?”
第93章 头疼
翌日一早, 赵霄恒还未出门上朝,李延寿便到了东宫。
“殿下,官家体谅您近日劳累, 特准您休假三日,不必去上朝了。”
赵霄恒长眉微挑,问道:“此话当真?”
李延寿笑眯眯道:“小人哪儿敢假传圣旨呢?自然是真的……不过,官家还交代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延寿道:“官家昨夜思量薛家之事,总觉得对不起七公主,于是今儿一早,没等大理寺的审结, 便判了薛家大姑娘流放之刑。”
此言一出,赵霄恒看了宁晚晴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
李延寿顿了顿,便继续道:“官家听闻镇南军的左翼军统领刘奎有伤病在身, 难以领兵再战, 所以便想让殿下暂代左翼军统领一责,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赵霄恒面上并无太多波澜, 只淡淡道:“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孤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圣旨何时能下?”
李延寿干巴巴笑了两声, 道:“只有口谕,没有圣旨。”
赵霄恒瞥他一眼,“为何?”
李延寿满脸堆笑, 道:“殿下也知道, 官家仁厚,这才罚了薛大姑娘, 若是再下一道明旨,去动薛将军的兵权,只怕……”
赵霄恒道:“如此……孤明白了,有劳李公公。”
李延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殿下明白就好,小人这便回去复命了。”
待李延寿走后,宁晚晴皱起了眉,道:“父皇想要分出薛家的兵权,却又不肯与他们起明面上的冲突,凭一道口谕,便让你去拿虎符,这哪里是好消息,分明是将你当剑使?”
赵霄恒笑了笑,道:“当剑使又如何?只要足够锋利,便是一把双刃剑。只不过,薛茂仪也不是傻子,只怕他也会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与父皇周旋。这虎符啊,也不是能轻易到手的。”
宁晚晴思量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既然大家都在装,那我们便比一比,谁能装到底。”
-
夏日的午后,京城的长街似是也慵懒了几分,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躲着烈日而行,不少小摊小贩也坐到了屋檐之下求阴凉。
一辆华盖马车驶过长街,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茶楼前停了下来,这茶楼看着大气,却没人光顾,似是被人包了场。
很快,车帘被丫鬟挑起,一妇人自车上缓步而下。
她头戴幕离,衣着雍容,在丫鬟的搀扶下,很快便入了茶楼。
女子径直上了二楼,到了一处雅间门口,丫鬟便立即为她推开了门。
女子道:“在这儿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垂眸:“是。”
女子迈入房间,丫鬟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这雅间不算太大,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温着一壶茶。
桌旁坐了两个男人,一个目摄精光,神情冷淡,一个身材魁梧,浓眉紧皱。
便是薛茂仪和薛弄康父子了。
女子摘了幕离,露出一张保养得当的脸,道:“父亲,二弟。”
薛茂仪坐着没动,他抬起眼帘,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道:“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薛皇后面色平静,淡淡答道:“父亲养育女儿多年,女儿怎会忘记?”
薛弄康冷哼了一声,道:“那可不见得,皇后娘娘如今真是好手腕,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迫害,说不定到了哪一日,也会将父亲也出卖了。”
薛皇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道:“没有保住颜芝,本宫也觉得惋惜,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整个薛家么?你是非得看到所有人搭上性命才肯罢休?”
薛弄康戾气渐浓,道:“若是今日入狱的是矜儿,皇后娘娘是否还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
薛皇后道:“若是本宫不在意颜芝的性命,又怎么会让欧阳家安排人去杀黄钧?”
薛弄康冷冷道:“长姐还有脸提此事?欧阳家是怎么办的事?失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太子招了过来!?”
薛皇后:“把太子招来,本宫也始料未及,但你如今这般,对颜芝一事可有半分好处?”
薛弄康听罢,气闷地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薛皇后又对薛茂仪道:“父亲,颜芝一事……是女儿的疏忽,官家本来就忌惮我薛家,如今又出了黄钧被刺的事,女儿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是否属实。”
薛茂仪抬起眼帘,无甚情绪地看着薛皇后,道:“什么消息?”
薛皇后顿了顿,道:“官家要削二弟兵权。”
“什么!?”薛弄康气得站了起来,道:“他抓了我女儿还不够,还想分出兵权?”
薛皇后点头,“不错,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
薛茂仪定定看着薛皇后,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皇后道:“若依女儿的意思,营救颜芝的事,得先放一放,绝对不能让官家借此打压我们。”
薛弄康怒极,道:“你要大义灭亲,我可做不到!”
薛皇后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领兵多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吗?颜芝不过是流放,只需路上打点一番,便能少受些苦楚,待到来日,我儿出头,你还愁颜芝回不来么?”
薛弄康心中不服,但却说不过薛皇后,只得看向薛茂仪,“父亲!”
薛茂仪抬手,捋了捋胡须,道:“你长姐说得有理。颜芝这孩子自幼任性,此番让她得个教训也好,到时候安排个人照顾颜芝便是,你还是想想如何守住自己的兵权吧!”
薛弄康面色铁青,却也知道自己拗不了父亲的意思,只得道:“官家要收兵权,我如何能守得住?过得这么憋屈,还不如反了……”
“住口!”薛茂仪厉声打断了薛弄康,道:“如今时机未到,万一隔墙有耳,你就不怕害了我薛家满门!?”
薛弄康悻悻闭了嘴。
薛皇后道:“父亲,官家多疑,我虽然与他夫妻多年,但他对我也并无多少信任,若此次当真要释我薛家兵权,只怕薛家危矣。”
薛茂仪幽幽道:“兵权一事,不是没有明旨么?”
“不错。”薛皇后道:“似乎只送了一道口谕给东宫。”
薛茂仪冷笑了声,道:“这就说明,我薛家还有利用价值,官家暂时还不想动我们……可他碍于天子威严,想敲打我们一番,所以就将此事扔给了东宫。”
薛皇后思索道:“太子庸碌多年,这半年倒是突飞猛进,只怕之前都是装的,也不知他会如何动作。”
薛茂仪端起眼前的茶杯,道:“既然官家不打算硬抢,那我们便有的是机会周旋,如今北疆开战,老夫不信官家敢在此时对我们动手。”
“这五万兵马,可是个烫手山芋,若是太子急急夺回兵符,未必不会引起官家疑心;若是他毫无作为,又无法向官家交代,老夫倒是想看看,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到底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薛皇后立即会意,眼角也舒展了几分,道:“父亲说得是,官家此举,不但在试探我们薛家,也是在试探太子。”
薛茂仪又问:“最近誉儿如何?”
一提起赵霄誉,薛皇后面色沉了几分,道:“他近日里有些消沉,许是从小到大过得太顺,一旦未得他父皇重视,便有些泄气……与欧阳珊也不甚和睦。”
“这孩子,该懂事些才是。”薛茂仪道:“你需得好好教导,这大靖的将来、我薛家的明日,就靠他了。”
-
“殿下!”
于剑急匆匆地从宫外回来,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一迈入殿门,便径直朝赵霄恒走了过去。
彼时,赵霄恒正坐在桌案前拆阅间影卫送来的信件,案头上堆满了看过的消息,还有一炉烧尽的灰,见于剑进来,便抬起头来,道:“又未见到刘奎?”
于剑有些郁闷地开口:“殿下,这刘奎真是个无赖!前日小人已经送了您的帖子去军营,可刘副将说他在练兵,无暇见我,昨日去他府上,官家又称他与人饮酒醉倒,无法招呼我……到了今日,他居然改成了头疼!他总这样推三阻四,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兵符啊!?”
赵霄恒笑了声,道:“若是你掌握着五万兵马,也不想因为一句口谕,而轻易交出兵符。”
“可是,他总这样避而不见,我们该怎么办?”于剑急得皱起了眉。
万一北疆战事愈演愈烈,官家要动用镇南军,那这兵符还如何收得回来?
“既然刘副将病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宁晚晴挑起珠帘,从内室缓缓而出,走到了赵霄恒桌前,赵霄恒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坐下。
于剑见两位主子似乎都不慌不忙,于是忍不住问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宁晚晴笑吟吟道:“殿□□恤下属,自然要去探望一番,我们顺便好好帮他治一下‘头疼’,如何?”
第94章 变天
刘府。
大厅之中, 丝竹之声悦耳,镇南军左翼副将刘奎正一手抱着美人,一手端着美酒, 眼前的舞姬们个个妖娆妩媚,婀娜多姿。
就在他看到兴头上时,管家匆匆推门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刘奎被他扰了兴致,一脸不悦地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非得在这时候打扰?”
官家悻悻站在他面前, 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什么!?”刘奎顿时目瞪口呆,连酒意都醒了几分, 他不可置信地问:“他们怎么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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