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陆慈便把自己的想法和顾虑说出来了。
班勖听完颇以为然:“这样倒是十分妥当了,毕竟咱们初来这亓都,万事低调为好。”
“可是……”枚颇欲言又止。
“什么?”
“像班勖兄弟那样的叫低调,神医你长成这样跟低调就不沾边了嘛。”
“不错嘛年轻人,会说话!”陆慈噗地一声笑出来,枚颇这瓢凉水泼得人心旷神怡。
班勖就闹不明白了:“什么叫俺这个叫低调?”
直等枚颇施施然走远了,班勖才反应过来,嚷嚷着追上去:“小子你给俺摆谈清楚!”
三人在段圭的宅院休息了不多久,段圭便赶了回来,立马就去找陆慈。
陆慈早已经准备妥当,一见段圭的脸色立马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诧异。
“不是说是风热么,怎么他没好?”
段圭沉着脸道:“段某也是方才知道的,本来某离开亓都的时候,他还只是风热,本以为吃些汤药就能好,却不想吃过汤药后越发厉害起来,此刻他已有些紧急了,幸好咱们回来得早。”
陆慈闻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确定只是风热?”
“正是。”
“莫不是汤药有问题?”
陆慈问得比较委婉,段圭倒是明白意思:“不瞒医慈,这汤药段某也是亲自试过的,无毒。”
“无毒。”陆慈喃喃了一句,却也百思不得一解,只好道:“多想无益,还是我去看看吧。”
段圭等的自然是她这句话,当下便道:“段某已经安排好了,医慈这便随段某去吧。”
陆慈也不磨叽,装着银针的小包往腰间一挎就跟着走了,外加手里杵着那根儿青铜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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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端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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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颇也以护卫的身份跟着去了,本来该班勖去的,只是这厮不知去了哪里,便由枚颇顶了岗。
对此段圭也没有异议,毕竟亓都之中只要有护卫跟着的人,一般身份都不低,陆慈如此做派倒是杜绝了宵小之辈打坏主意的心思。
出门以后照例乘的牛车,一路往西走,行到一处僻静地方,停在一间宅子外,瞧着倒是没有段圭的宅院那么大。
三人一到房前,里面的人似乎就有所感应,还不待段圭叫门,便见一男子开了门。
“是个好手。”
陆慈本没在意他,枚颇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
此人身形高大,一身劲装,跟亓都人那种宽袍大袖很是不同,一把胡须被修剪得利落精悍,一双眼睛也是极为明亮有神,冷不丁扫到人似乎刀子一样能割伤皮肤。
那人瞄了陆慈和枚颇一眼,又瞄了一眼陆慈手里杵着的棍子,用眼神征询地看了看段圭。
段圭拱手一礼指着陆慈说道:“这位便是那医师了。”
那男子点了点头:“只让医师进来吧。”
说完,那人便当先走了进去,枚颇看了看陆慈:“神医啊,咱还去么?”
段圭闻言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他们反悔回去了,不过陆慈一句话又让他放心了。
“去呀,怎么不去,我一个大夫他能图我什么?”
“医慈说得是,咱们这就走吧。”段圭倒是生怕陆慈改了主意,便邀请陆慈赶快进去。
“那,那我在这里等着了哈!”
等枚颇说完,陆慈已经走出老远了,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枚颇不用担心。
虽说这处宅子地处偏僻,不过内里的布置却十分清幽雅致,花石掩映,楼台成趣,一草一木都不是凡品,瞧着反而比段圭宅中的布置更加奢华一些!
陆慈来不及细细欣赏,那男子和段圭二人在前面领路,走得又是极快,陆慈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好在这宅子并不大,三人很快来到一处房间,那屋门外竟也守了人。
也是文士打扮,段圭远远地跟他点头示意,他便直接打开了房门。
陆慈感到有些疑惑,这地方的守备似乎有些森严了些,那站在门口的文士对陆慈的目光有所察觉,对她拱手行了一礼。
陆慈来不及还礼就被段圭催着进了屋,那屋子地面铺了草席,进去还需要脱鞋才行。
等陆慈一进门,就闻见浓郁的药味,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诺大的一间屋子,只有一架屏风,一张榻,一个小几。
在装扮如此奢华不显的宅院中,出现这样一间简单到极致的房间,给人一种是为了肃清不必要的危险的感觉。
陆慈要诊治的人,此时就躺在那榻上,边上的小几上搁着半碗未喝完的汤药。
那男子领了两人进来就退出去了,段圭一进门就急切道:“这便是那位朋友了,医慈快看看吧。”
陆慈也无意耽搁,二话不说就去榻前,看清那人后呼吸都滞了一滞。
榻上这人无疑是长得极俊朗的,甚至可以说是好看了。
要说长得俊俏的,陆慈也看过不少,驷君算一个,季尤算一个,枚颇虽然流里流气但是不耽误脸,班勖胡子剃了也是能看的。
这么算来,陆慈可以说得上是阅历丰富了,可饶是如此,这个叫尚意的人还是让她呆了一呆。
这人只穿了里衣,身上盖了一条锦被,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睡着。
可以看出来,他睡得并不安稳,似乎病痛正折磨着他,睡梦中的他紧抿双唇,眉头微微簇起来。
病弱使得他的脸色呈现出特有的嫣红,几缕汗湿的发丝蜿蜒着伏在额角。
怎么说呢,无一处不美。
妈的,老天爷就是不公平,怎么有人生个病都这么...
“医慈?”
一旁的段圭轻声提醒,陆慈迅速回过神来。
“你先说一下他的目前的症状。”
段圭自然配合,想了想便斟酌道:“从前日起,他便如这般晕迷不醒了,同僚们也寻来医师诊治过,说是风热之症确实有所好转,只是似乎是体质太弱,供不住元气,所以才一直不见好转。”
陆慈听完皱眉不语,段圭也不打搅他,只是候在一旁,神色颇为关切。
“的确没有发烧了。”
陆慈伸手去探了探那人的体温,完了又翻开眼皮看了一下瞳孔,还掰开嘴看了看舌头。
如上种种,陆慈用这种原始的体检方式,几乎是将榻上这个男子折腾了个遍,甚至还在尚意身上摸了一把。
“医慈,这,这……”
一边站着的段圭是看得抓耳挠腮,陆慈每搬动尚意一下,段圭眉毛就跳一下,一双眼珠子瞪得炯炯有神,好似陆慈能摸下尚意一块肉似的。
陆慈被他盯得受不了,无奈道:“这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我总得好生检查一下才好更准确地掌握他的病症啊。”
段圭闻言觉得有理,便不再作声,陆慈也不再搭理他,末了又把了把脉。
不过这回倒轮到她皱眉头了。
段圭见她神情有异,立马悬起心来,关切道:“医慈,可有问题?”
“他的脉象有些不对。”陆慈思索着道,末了又添了一句:“或者说他的身体有问题。”
“这...如何说?”段圭听得是一头雾水。
“呃,换句话说,就是他的身体和他的脉象是矛盾的。”
陆慈斟酌着言辞,尽量捡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他是不是经常锻炼?”
段圭思索了一下明白了陆慈的意思:“医慈说得对,正是因为他自幼体弱,因此习了些功夫,以此强身健体。”
“这就对了,我方才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的底子不差,要说这种风热不见得熬不过去。”
陆慈想了想又道:“而且我看他的风热已经好了,可是他的脉象又极其虚弱,从表面上看,确实像极了一场大病使得元气耗损过度的样子。”
“这……”段圭有些不明白了。
陆慈解释道:“可问题就在于,以他的底子,这场病绝不该出现这样的脉象,即使是真的耗损了元气,可也不该是耗在这个病上面的。”
“您,您是说。”段圭情不自禁地用上了敬称,“他这病得蹊跷”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很确定他吃的药没问题?”
被陆慈这么一问,段圭也有些拿不准了:“这个……汤药无毒在下倒是可以肯定,这方剂是也是拿给许多医师瞧过的,都挑不出毛病来。”
陆慈闻言心中一动:“方剂在哪里,给我看一眼。”
“早已经备着了。”说着段圭就从袖子里拿了一块布帛出来递给她。
陆慈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又默默地还给了段圭。
“咳,你,你念来给我听。”
“啊?”段圭一脸匪夷所思。
“那什么,我,呃,眼睛疼。”
陆慈没好意思承认自己不认识字,就找了个牵强得不能再牵强的理由。
段圭也没多想,竟信了,自己拿着方子念了起来:“板兰根二钱,芦根六钱,连翘……”
通篇读下来,陆慈发现这方子上开的,皆是几味中正温和的药,又琢磨了一下剂量,也是恰好的,就连她都不能保证能拿出更好的方子来了。
段圭念完过后,征询地看了陆慈一眼。
“这也没问题啊。”
陆慈百思不得其解,忽的转眼看见榻旁小几上那喝剩的半碗汤药,不由得一愣,指着那汤药问道:“这是给他喝的?”
段圭闻言也是一愣,看了那碗药方明白过来:“哦,这是他先前惯常吃的药,用来固本培元的,医植说他病了一场很是耗损元气,所以又用了这药。”
“医植?”
陆慈一边听着,一边端起那汤药,仔细闻了闻,皱眉思索着。
段圭解释道:“是宫中的一位大医,尚意的风热方子便是他开的。”
“那这个?”陆慈端着那碗药询问道。
“这个方子也是他给开的。”
陆慈心中一动,“这个固本培元的药方在哪里?”
“这个,倒是没有带来。”段圭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又道:“不过无妨,这是他吃惯了的药,段某倒是能背出来的。”
陆慈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哟,你俩关系够好的啊!”
段圭笑了笑便开始背那药方:“其实药也就是那几味,不过酌情增减罢了,这有人参,沙棘,天冬,鹿角……”
陆慈越听越不对,直到段圭背完了,她都眉头深锁,末了还问了一句:“你确定你没记错?”
段圭闻言心头一动:“怎么?”
陆慈正要解释,忽听榻上那人嘤咛一声,去看时仍是双目禁闭,想是极为难受了。
“算了,一会儿跟你说,你来帮把手。”
陆慈说着就要把尚意扶起来,段圭也看出紧急来,便不再追问,忙凑上去帮忙。
两人一番折腾,陆慈又是捏又是捶,没一会儿,尚意便呕了起来,吐出几口药汁来,洒在地上染的那草席一片褐色。
那尚意被这么一折腾,一张脸立马惨白起来,段圭瞅着他那羸弱不堪的模样颇是心疼。
“这,这是为何?”
“他中了毒。”
本在外头守着的两人听见动静也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听见陆慈这句话,两人齐齐惊呼出声。
“中毒?!!”
“不可能!”
陆慈看见床进来的两个人,压根儿顾不上去说那么多,只是一迭声儿的吩咐。
“诶,你俩来得正好,你赶紧去生个炉子来熬药,还有你,你赶紧去拿些绿豆甘草生姜过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多拿些过来。”
段圭见那两人还愣在原地,急得一拍大腿催促道:“哎呀,快去呀!”
那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忙地去了,炉子倒是现成的,很快就生起火来,陆慈要的那几样东西也很快找了个齐全,拿过来便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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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许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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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来的那两人也干脆留在了屋子里,所幸这房间宽敞又大,多这几个人也不嫌拥挤,陆慈便没有撵人。
这药汤还要些时候,陆慈看着榻上的尚意,那脸色一会儿潮红一会儿又惨白,额角上已经冒起了细密的汗珠来,拿手一探,竟又发起热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天杀的庸医!”
那三人见陆慈一脸惊怒之色,心知不妙。
正要询问,却见陆慈二话不说,从腰间那个怪异的布囊中拿出一卷材质奇特的布卷,摊开外那小几上。
里面却是密密麻麻形制各异的针具,在亮光下一晃,便闪耀着细细的辉光。
几人正看得一脸莫名,忽见陆慈顺手就掀了尚意的被子,完了竟还要去剥衣裳。
“医慈这是要做甚?”
因陆慈着了男装,旁边站着的二人见陆慈这般动作也不以为忤,反倒是段圭知道底细的,吃了一惊,欲要伸手去拦。
陆慈知道这保守的老祖宗又要误会了,叹了口气立马解释道:“方才我只是催着他吐掉了肚里的药,然而他这积毒已久,眼下发作起来已是危险,我要给他行针先疏通他的脉络,一会儿那药熬好了方能见效,你们若还想他活着,便不要拦着我。”
本来另两人还要上来帮着段圭拦人,忽听陆慈这番话,一时将信将疑。
三人都罢了手,且看陆慈如何行事。
没人阻扰了,陆慈手下加快了动作,去了尚意的衣服,段圭说他习了功夫用来强身健体,此时光着上身倒也显出精壮来。
陆慈又捏了帕子麻利地给擦了擦,这才捻了针在他身上摸索着下针。
“这可是针灸秘术?”段圭看着看着忽然惊讶地问道。
陆慈没太多功夫搭理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忙自己的去了。
“他,他是何人,竟懂这个?”那文士打扮的人听段圭和陆慈的对话,早已经心头震动了。
而那位身穿劲装的汉子就有些不明白了,“这针灸之术有何来历?”
段圭苦笑着摇头,心道,若那文士知道陆慈还是个女儿身又该有多震惊。
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想当初在黎邑的时候,他在那小医庐中亲见陆慈接走了那中风的老人,过不许久竟传出消息说是医好了!
当时只是惊叹此女天纵之才,不成想连这医家秘术竟也懂得。
此时冷眼看她施为,下针手法竟是娴熟万分,这难道是哪个世家入世的弟子不成?
又想到此女身边时常跟着两个好手,那叫枚颇的段圭一个文人也看不出厉害,但是他的好友班勖如何,他心中可是极其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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