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顿时翻涌起无数种情绪,惊愕、恨意、酸涩……
而床上的宁姝言真是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哪还有方才在凤栖宫那嚣张的气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整理好情绪上前两步道:“臣妾见过皇上。”
萧煜闻言目光瞬间一冷,缓缓起身坐在床榻上。
皇后脸上努力蓄起一抹关切之意,和声道:“昭妃你没事吧?”
宁姝言的手一直被萧煜握着,她也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榻上纹丝不动,冷然道:“托娘娘的福,臣妾无碍。”
本就和皇后撕破脸了,且发生了这件事倘若还在萧煜面前表现的恭恭敬敬,那么就有些太假了,所以她也无需再装了。
皇后闻言微微一愣,再看萧煜,面庞犹如笼罩上了一层冰霜,尽显不悦。
她意识到了,宁姝言果真向皇上告了状,定是扭曲事实,让皇上怜惜于她。
而皇上,定是信了她。
皇后深深屈膝下去,带有歉意道:“此事是臣妾思虑不周全,本是两个宫女起了争执,臣妾想着罚一罚就过去了,倒是没想到昭妃如此护短,一时气急伤了腹中龙胎,还请皇上恕罪。”
宁姝言眉头一皱,皇后可真会见缝插针,知晓是因宫女而起,一句话便将事情归结于是宫女的错,而腹中的孩子却是因为自己才动了胎气。
萧煜眉心愈紧,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一声:“皇后既知晓昭妃身怀皇嗣,不宜动怒,为何还要将此事闹大?你是中宫,是国母,凡事不能多一些包容吗?”
皇后霍然抬头,“皇上觉得今日是臣妾的错了?”
顿了顿,她森冷的望了一眼宁姝言,跪在地上道:“是不是昭妃同皇上您说了什么,让皇上您这般误会臣妾?皇上您……”
“皇后!”
萧煜重重的打断了她的话。“昭妃什么也没说!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
皇后听得他漠然而冰冷的语气心中一颤,“如臣妾一般?敢问皇上臣妾今日是哪里不对?”
她心底泛起凉薄的苦涩,仰头定定的望着萧煜道:“杜若再怎么说是臣妾身边的大宫女,子楹只是低等宫女,对杜若不敬臣妾理应责罚。且子楹还辱骂臣妾,臣妾是看在昭妃的份上才从轻处置,罚了掌掴。结果没想到昭妃竟执意带走子楹,并且大闹臣妾凤栖宫,还命令太监打了杜若,敢问皇上,昭妃此番行为又对吗?”
宁姝言本已经熄灭的怒意,又渐渐浮起,森森的笑着,“皇后您口口声声说子楹冲撞了杜若,辱骂了您?试问证据何在?臣妾来凤栖宫时低三下气求您让臣妾带子楹回宫审问,而皇后娘娘您连犹豫也没有犹豫一下,当着臣妾的面就要行刑,子楹是臣妾的贴身宫女,试问臣妾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她蒙冤?”
听着宁姝言犀利的言辞,皇后连忙起身,口中也蕴了森然怒意:“何来冤枉?人证俱在,昭妃当时在场,并非没有听到太监的证词。”
“仅一人的证词有何可信?内务府那么多人,皇后娘娘您为何不传别人来询问?”
她语气中满是质问的口气,皇后见状转头看着萧煜:“皇上,您看看昭妃,在您面前就这般嚣张,今日在凤栖宫中您是没瞧见她那气势,简直不将臣妾放在眼里!”
萧煜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昭妃如此,还不是因为你们步步紧逼么?”
他声音极大,好似如数寒冰往皇后袭去,顿时愣住。
宁姝言也不禁一颤,她抬头见萧煜面色铁青,怒到了极点。
皇后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萧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苦涩道:“昭妃跋扈是因为臣妾步步紧逼?皇上的意思是臣妾的错了?”
萧煜并不回答她,也不看她一眼。
皇后又继续道:“难不成臣妾身为国母,连处置一个宫女的权利也没有?皇上因为一个宫女对臣妾动怒?”
宁姝言看着萧煜神色变了变,就怕他一时心软就此作罢。
怯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现在的模样甚是凌厉,宁姝言瞧着也不自觉的声音小了一些,带了些怯懦:“皇上,臣妾相信子楹的为人,她是不可能说冒犯皇后的话。”
萧煜虽然僵硬着脸,还是抬手拍了拍她手背。
宁姝言心里有了底,又缓缓道:“臣妾今日在凤栖宫一时冲动,如今想来的确有失体统。”
毕竟她只是一个妃子,在皇后面前如此嚣张,哪怕萧煜表面向着自己,他心中定然是介意的,毕竟这是公众同皇后作对。
可若是说将接下来的话说了,那就不一样了……
但宁姝言却没有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是一般垂着头。
第240章 袒护2
皇后还以为宁姝言被吓到了,眉目微微舒展,带了些喜色:“皇上,您听到了吧,昭妃自己都觉得她自己言行无状,她在臣妾凤栖宫打人,属实放肆。”
宁姝言眼中闪过一轮精光,旋即抬起眼眸直视皇后:“臣妾为什么放肆,皇后娘娘您不知晓?”
不待皇后说话,她伸手握住萧煜的手腕,委屈道:“臣妾本不想说的,这话实在难以入耳,臣妾唯恐再说一次被腹中孩子听到。”
皇后冷冷发笑,孩子这么小,能听到什么。
可萧煜却是信的,想当初怀孕初期,他就说别说那些不利的,当心孩子听去。
所以他疑惑道:“什么话?”
方才他还有些不解,宁姝言性子虽然也有任性胡闹的时候,却不会像皇后所说那般在凤栖宫肆意妄为。
想来,正是因为这些话刺激到了她。
皇后隐隐想到什么,结果宁姝言所言正如她心中所想。
“子楹同杜若吵起来,是因为杜若说……说……”
她素手微微抚着小腹,低声道:“说臣妾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也是个未知数,就算能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养活。”
说到这里她本是平静的脸庞,怒意又在徐徐涌动。
萧煜闻言骤然发怒,气得青筋暴起:“皇后!你宫女果真如此说的?”
皇后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皇上……是子楹妄言,杜若怎么敢咒骂皇嗣?”
萧煜听着咒骂二字,更是恼怒:“杨安,传令下去,杜若杖毙。”
“皇上!”
皇后直起身子,激烈而凌厉的喊了一声。
“杜若在臣妾心中并非仅仅只是主仆,皇上竟因为昭妃的片面之词就要处死她?皇上!您莫非要宠妾灭妻?”
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会如此袒护一个人,曾经他哪怕再宠爱庄妃,也会给足了自己颜面。
而如今却觉得这位天子!他对宁姝言不仅仅只是宠爱了!
她真想问一句:难不成昭妃给皇上灌了迷魂汤不成?
宁姝言从未见过皇后这般模样,她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和惊愕,又气得浑身发颤。
萧煜眼皮也未抬一下,语气平静却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皇后严重了,不过是赐死一个宫女而已,你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没人能够越过你。”
皇后愣了片刻,她知晓此事再去追究宁姝言是对是错,谁的话真假已经无用,最重要的是杨安还没有走远,她一定要保住杜若。
她卑微的膝行到萧煜面前,拉着他的衣袍道:“皇上,杜若从小就跟着臣妾,伴了臣妾近二十年了,犹如亲人啊!皇上您不能这般无情。”
萧煜脚动了动,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冷声道:“皇后!杜若是你的贴身婢女,感情深厚,子楹和昭妃何尝不是?”
“你也无需多言,既然你也说了杜若同你犹如亲人,那么你也清楚她所犯之罪不只是诅咒皇嗣这般简单!”
“皇后,你要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他抬起幽深如潭的眼眸,是她看不懂的复杂之色,高深莫测。
皇后心中一凛,无力的坐了下去,颤抖着目光缓缓下垂。
她心里隐约觉得,皇上是在暗示着什么。
片刻,她就回过神来,颔首道:“是,臣妾知晓了。”
萧煜语气缓和了几分,却透着不满:“皇后你是中宫,这些年来后宫大小事层出不穷,你管理不好后宫也就罢了。可若是你不能母仪天下,还再三挑起纷争,那就只有将手中的权利交出来了。”
他说的很平淡,可是却句句都能冷到人骨子里,却句句扎心,皇后听着愣在原地。
萧煜微微闭了闭双眼,他对皇后的不满并非是今日而起的。
这些年来,他最满意皇后的就是她出身名门却没有实权的家族,以及她的宽容大度,善解人意。哪怕有几分是装的,至少她表面上也能母仪天下,也甚少争风吃醋过。
可是也不知何时,皇后这仅有的一点好处,也渐渐隐没了,他也甚是失望。
气氛顿时凝固,神色恍惚的宁姝言抬眼看了萧煜一眼,他脸庞依旧冷淡,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这原是她没有想到的,本以为萧煜最多只是赐死杜若,可是竟说出要将皇后的权利交出去的话来。
身为皇后,若是无权,就是一个空壳子,则就更不能坐稳后位,这是最悲哀的。
皇后仰头看着萧煜,宁姝言腹中孩子安然无恙,皇上却为了她如此无情。
这些年来她凡事忍让,从不同其他妃嫔争一夕长短。凡事都以他为先,但凡是他蹙个眉,自己都能他想到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满意。
可是……
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心血,就被皇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冲散。
她指着床榻上的宁姝言扬声道:“皇上难不成要把臣妾的权利交给她?”
萧煜只是淡淡道:“也不是不可。”
皇后颤抖地唇瓣,脸上毫无血色。若是这后宫都交给了宁姝言,那自己这个皇后置于何地?恐怕后宫都是她宁姝言的囊中之物,有谁还会听从自己这个有职无权的皇后?
她自欺欺人的打量着萧煜,似是要探索到他内心处,可是他依旧是那样的冷,冷的让人窒息。
所以,这并非是他的气话。
皇后滚了滚喉咙,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皇上,今日之事是臣妾错了,臣妾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
“臣妾以后定尽心竭力打理好后宫,让后宫安宁,不再生事端。”
为今之计,她只有后退一步,她如何能让自己的权利被剥夺了?
萧煜沉沉的嗯了一声,“皇后知错就好,朕也希望朕没看错人。”
皇后满是黯然:“那臣妾就不打扰昭妃休息了,臣妾告退。”
等皇后退出昭阳宫后,坐上轿辇那一刻才想起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便是去见杜若最后一面。
杜若在自己八岁时就跟了自己,从冯府,再到王府,再到皇宫,无数个春夏秋冬,皆是她陪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她不再了,自己在后宫就是孤身一人了。
没有亲人在身边,没有夫君的宠,没有夫君的情爱,就连唯一握在手中的权力也岌岌可危。
第241章 依赖
“你说你也是,何必动怒呢?若是你真想救子楹,直接派人来告诉朕就可以了。你如今怀着身子,若是伤到哪里可好?”
萧煜想起方才太监来通报,说昭妃娘娘腹痛,他当时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宁姝言还真没有想过去请萧煜,又或许她依旧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信任他会无所顾忌的护着自己。
且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尤其是男人。你一旦依赖上了,就会有更多的失望。
宁姝言任由着他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臣妾当时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再说皇上您每日国事就已经够繁忙了,臣妾不想再因为后宫的事情打扰你。臣妾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固执,臣妾都求她了,她也不肯让臣妾带走子楹。”
萧煜抚摸着她小腹的手微微一滞,低沉道:“皇后今日做法的确不妥,朕也不懂,她以前很是喜欢你的,为何突然就如此针对于你。”
宁姝言却明白,她之前喜欢自己,不过是喜欢自己分走南宫凌的宠爱而已。
人都是贪婪的,她本以为南宫凌死后,她就后宫一人独大,无人能够威胁到她。
可却不曾想萧煜对自己的宠爱,比南宫凌还过之而不及,她身为皇后自然觉得这一切的荣宠应该是她的。
沉吟片刻,她靠在他胸膛道:“皇上,你知晓臣妾的性子,臣妾不会惹是生非。若皇后娘娘日后不针对臣妾,臣妾哪怕内心不愿,可也会恭恭敬敬的,给足她颜面。可若是皇后娘娘日后还如此,臣妾依旧会如今日这般反抗。尤其事关孩子,臣妾更不会如往日般柔弱。”
她抬手放在萧煜手背上,“臣妾的底线就是皇上和孩子,臣妾不能让孩子往后有一个无能软弱的母妃。”
她也不可能永远装柔弱下去,也不可能在萧煜面前一直如此,否则他没有看烦,自己都要吐了。
她如今身怀皇嗣,身在妃位,她若还不强势一点,更待何时?
而她的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说在了萧煜心尖上,她说她的底线是自己和孩子。
母亲只有强势一些,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句话萧煜是认同的。
他柔声道:“只要言言做的不过分,朕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只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
那日在烟花下她粲然一笑的一幕永远刻在自己脑海中,他是多么希望看到她永远那般开心。
萧煜好言哄了好一会,见宁姝言心情好了许多才离开了昭阳宫。
萧煜一走,宁姝言连忙坐了起来,看着隆起的腹部发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有些疑惑的秋乐道:“秋乐,今日孩子在凤栖宫时动了,不……应该是踢我了,踢了好几次。”
往日里孩子的动静很小,小到可以忽略。
如今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胎动,也体会到了腹中真的有个孩子,他是那样的在努力长大,那样的有力,那样的奇妙。
第一次,宁姝言第一次才真真实实觉得自己腹中装了一个孩子。
秋乐笑吟吟道:“这孩子想必也是生气了,在踹娘娘肚子呢。”
顿了顿,她弯腰道:“娘娘,您果真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虽然上了轿辇她就偷偷替宁姝言把了脉,胎像安稳,可是她心中始终有些忐忑,甚怕娘娘动了胎气。
宁姝言含笑摇头:“放心,我没事。”
她不过是为了吓皇后而已,方才在凤栖宫大闹也是为了激怒皇后。
她相信,皇后应该会安分一段日子了,否则她只会将她自己给毁了。
而自己则可以安安心心养胎,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时子楹肿着一个脸进来,碧眼中莹莹泛起泪光,扑通一声跪在宁姝言面前:“对不起娘娘,让您冒着风险救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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