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采女看到这一幕如同木雕一般愣着,眼中有失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皇后捂着心有余悸的胸口,走到萧煜面前柔声道:“皇上,你没事吧?”
众妃也齐齐担忧、复杂的望着萧煜。
萧煜并不说话,抬头往已经被侍卫架住的煊王看去,杀机毫不掩饰地在眸中迸现。
煊王似是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毫不闪躲萧煜的目光,瞳孔中的恨意灼灼燃烧。
再垂头望着怀中女子时,萧煜那噬人的目光骤然柔了下来,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声音放的极为低柔:“先去侧殿等着太医,朕稍后就来陪你。”
言罢,一旁焦急的程音同秋乐连忙上前扶着宁姝言往侧殿走去。
面色如土的煊王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皇上!求您……”
“拉下去。”
话未说完,萧煜不紧不慢的吐出三个字,在这个时候他不想听到有人求情的声音。
马上就有太监上前将煊王妃拉了下去。
大殿中虽站满了无数人,可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润祁一脚往煊王小腿踢去,他软软的跪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从未想过,自己除了跪父皇母妃之外还会跪旁人。
萧煜登基那日,他除了不甘心之外,更多的是怨。
直到宁姝言的出现,以及母妃下葬一事,这怨就变成了恨!
看着地上不远处锋利的匕首,他又悔恨又气。
这一场谋杀无疑是自己输了,输的一塌涂地,而输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萧煜冷声道:“就因为朕不同意贵太妃和父皇合葬,所以你就想谋杀朕?”
煊王听着萧煜的话,扯了扯嘴角:“自然不全是。”
萧煜大概知晓了他的其他心思,面无表情道:“不算是与不是,弑君之罪,朕就足以砍了你的脑袋。”
煊王却平淡无波的望着萧煜,半带挑衅挑了挑眉:“皇上,你不能杀了我!”
看着他如此嚣张的模样,萧煜面沉如贴,轻哼一声:“朕乃天下之主,要你的性命也是一句话的事。”
煊王只是阴冷的笑了笑:“是吗?”
“可是父皇的遗诏皇上你也得遵从不是吗?”
此话一出,不止是萧煜,殿中的人皆是一惊,尤其是臻王,他可从未听说父皇有道遗诏。
看着萧煜不可置信的模样,煊王似是很满意,阴鸷的勾了勾嘴角,手伸进怀中。
润祁连忙死死的盯着他,怕他又使小动作。
这一次,煊王怀中掏出的是一张明黄色的诏书。
这诏书无疑就是他的救命符,所以他内心丝毫不怕,平静道:“皇兄,父皇的笔迹你是认识的。”
臻王上前夺过诏书,目光落在那笔迹的时候脸色变的十分凝重。
上面不仅是父皇的笔迹,也是对他们母子的保护:朕大限之后,贵妃为贵太妃,其子萧哲为王,不管发生何事,皆留其性命,保留官位,永驻京内。
他惊愕的看着萧煜,萧煜对上臻王的眼神便猜到这道诏书的内容了。
当伸手接过诏书时,看着那一字一句皆如打在自己的心头,唯有死死攥着拳头,掩盖自己面庞的神色。
看着他这般淡定,煊王继续火上浇油,得意洋洋的说着:“众人皆说,几个儿子中,父皇最疼爱我,我当初还不信。直到母妃临死之际将这诏书交给我,我才明白了父皇的苦心。”
他仰头一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着:“皇兄,若是今日我真的刺伤了你,哪怕你命悬一线,我萧哲也依旧是安然无恙。”
看着他如此猖狂的模样,萧煜眼底似乎要喷出炽热的烈火来,紧紧的攥着那遗诏。
他真是想违背父皇的命令,将他拉下去砍了,可是他不能啊!
这一刻他倍感绝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位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喜乐不行于色,所以哪怕此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依旧没有发怒。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放心,朕会遵从父皇的遗愿,但是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他拖长了语调,低沉的声音散发着让人森寒的嗜血狠戾气息。
煊王宛若深潭的眼底化过一丝波澜,拧眉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此诏不止我一人知,你休想瞒天过海。”
萧煜已经不想同他多说一句废话,扬声道:“将煊王关押至宗人府,稍后发落。”
煊王心中忐忑不安的颤抖了一下,可是细细一想,他也只是想发发威罢了,任凭他萧煜如何想杀了自己,也得顾及父皇的遗诏和他自己的名声。
不管是地位还是性命,他都不能伤了自己!
他只是恨,恨自己没有一早知道这遗诏的存在,否则他定精心谋划,夺了他的皇位。
煊王出去后,臻王担忧的望着萧煜:“皇兄……”
萧煜缓缓摇着头:“你们回宫吧,朕冷静冷静。”
臻王知晓,他心中此刻定不好受,便拱手道:“那臣弟告退。”
沈采女凝视着萧煜黯然的脸庞,自己眉心亦带了愁云,目光移开时却发现萧煜手腕上竟滴了一滴鲜血出来,因为他穿得玄色衣衫,竟不知晓他受伤了。
她急切喊着:“皇上……您受伤了。”
说着她正欲上前,却被皇后抢在前面,打量着萧煜的手臂,焦急道:“皇上,您哪里受伤了?让臣妾看看。”
这时刘太医正好来了,皇后连忙让他替萧煜诊治。
谁知萧煜却摆手:“朕无事,先进去替昭贵妃诊治。”
见皇上竟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凡事都以宁姝言为先,皇后也急了:“皇上,可是您……”
“朕说了无事!你们都退下。”
萧煜重重的呵斥声响起,妃嫔们都不由得心头一凛,纷纷福身下去。
许是积压了许久的怒意,在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萧煜微微闭上双眼片刻,往侧殿走去。
指腹触及到那湿润的感觉时,他只觉得如冬日屋檐下的雪水一般冰凉彻骨。
许是太过于凉,他竟不知道自己也受伤了。
第329章 亲人
殿中,刘太医也只是隔着衣服浅浅看了宁姝言背后的伤,毕竟男女有别,他自然不能细细打量。
但是仅仅一眼,便知道伤的不算严重。
正在把脉诊治时,宁姝言见萧煜进来,靠在秋乐身上的她抬起头,正欲说话萧煜大步上前:“好好坐着,别乱动。”
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头,萧煜心都揪成了一团,问刘太医:“昭贵妃如何?”
“皇上放心,贵妃娘娘吉人有天相,这刀口并不深,只是刀伤的面积有些大,每日得好生护理着,以防留疤。”
说这话时,刘太医自个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太医院的人皆知,这贵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倘若重伤,他们太医恐怕也得跟着遭殃了。
宁姝言和萧煜都不觉有些奇怪,若是萧哲想要刺杀,那么怎么可能只是划伤,那匕首定是要穿刺身体的。
不过萧煜这个时候来不及想这些,对他而言,只要言言无事就好。
虽然对旁人来说只是小伤,可是对他而言这伤本来是自己受的,却让心爱之人替自己遭了罪,只会更加的心疼和怜惜。
“当务之急是要上一些药,然后近日贵妃娘娘可能就得注意一些伤口,只能侧着睡或者趴着睡了。”
说着刘太医将金疮药递给秋乐之后,方才对着萧煜恭敬道:“皇上您也受伤了,臣这就替您诊治。”
宁姝言和程音皆是一惊,她们都不知道皇上受伤了。
程音连忙道:“皇上您伤到哪里了?”
宁姝言坐了起来打量萧煜,他连忙握住宁姝言的手:“别着急,朕只是小伤。”
宁姝言这才看到他手上的血迹,连忙将衣袖掀开,见手腕上一道鲜红的伤口,血迹模糊的覆在手腕上。
好在,那伤口比宁姝言的还要浅,且只是一道短短的刀痕。
许是方才萧煜手握的拳头过于用力了,这才流了好些血出来。
刘太医一番检查之后,亦是一样的叮嘱。
程音连忙吩咐宫人去打水来,两人一番擦拭后,秋乐替宁姝言上药,程音则替萧煜上药。
萧煜伤口浅,所以只需要上药后包扎一下便可,但程音平日里都是旁人伺候她,从未替人包扎过,所以有些笨手笨脚的。
萧煜直接拿过纱布:“朕自己来。”
言罢他动作流利得就将伤口包好,他年幼丧母,从前每每受伤,他基本都是自己包扎。
所以这对他而言,早就轻车熟路。
看着宁姝言紧绷的身子,秋乐知晓这药上上去,定是很疼,她轻轻吹着:“娘娘您忍一下。”
萧煜闻言连忙坐到她身边,将宁姝言靠在自己怀中,看着她那带了月牙的手心,心疼的牢牢握住。
“若是疼了,你就往朕手上掐。”
这些疼,这些伤,本就应该他来受的。
她本就娇气,平日里喝药都怕苦,若是磕着碰着了都喊着疼得厉害,如今背后这么长一道伤口,别说她了,自己瞧着都能猜到有多疼。
宁姝言死死的握着萧煜的手,指尖却不敢用力。
若是从前,她有三分痛定然能表现出九分,可是此刻她却不想再装了。
只是隐忍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程音看着这样的一幕红了眼眶,曾几何时,她曾幻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这样被萧煜护在怀中,安抚着自己。
小产的时候,她多希望萧煜可以抱抱自己,可是他却没有。
如今她真的一点都不醋,一路走来,宁姝言付出了很多,甚至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试问,她自己能做到吗?她既然做不到,就不必去眼红如今的宁姝言。
这也是宁姝言应该得到的,因为她值得,这是她的付出换来的回报。
程音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带着祝福还有感叹转身离去,她不想在这里破坏了这样温情的一幕。
待药涂好后,萧煜替宁姝言穿好衣衫,在替她系腰带时,滚了滚喉咙,语气低沉:“言言,以后别这样傻,别这样冲动。”
“朕宁愿那匕首多刺朕几刀,也不愿见到你受一丝一毫的伤。”
说到此处,喉咙竟不由得有些哽咽。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帝王。
若因为帝王这个身份,因为后宫的尔虞我诈,因为前朝阴谋,让心爱的女子三番五次的受伤,那么这个皇位他不要也罢。
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何谈天下?
再者,这个皇位也是自己费尽心思手段才夺来的,或许对父皇而言,他心中最希望的储位并非自己。
宁姝言靠在他衣襟上,柔声道:“皇上不愿见到臣妾受伤,臣妾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受伤呢?您不仅仅是臣妾的枕边人,更是臣妾的亲人,也是熠儿的父皇,臣妾不允许您受到一丝伤害。”
萧煜此刻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第一时间注意到枕边人,反而喃喃道:“亲人?”
宁姝言握着萧煜的手,柔软而坚定,好似一股暖流从手心绕上他心头。
她眼中倒映着萧煜的影子,点头道:“是,臣妾、皇上、熠儿,咱们是一家人,皇上不止是臣妾的夫君,更是亲人。”
方才大殿中的那些话,宁姝言大概也听到了一些,以多年对萧煜的了解,即使他不说,但他心中定然是伤心的,只是将那哀伤的情绪藏在了心中。
萧煜此刻想紧紧抱着她,可是顾及她背上的伤,只有垂头贴着她脸颊上温热的肌肤。
“言言,朕觉得自己很失败,不能保护母妃,不能做个让父皇骄傲且喜欢的儿子,就连你我也保护不了。”
宫人早就退下,宁姝言看着曾经冷厉威风的帝王如今就像是个受伤的孩子一般,卸下了满身的枷锁,眼中带了深深的沉重和伤痛。
宁姝言听得心口阵阵发软,抬手忍着背后的疼痛拥紧了萧煜:“皇上,您一点也不失败,不管先皇宠爱哪个儿子,最希望将皇位传给哪位儿子。可是最后将皇位传给了皇上您,证明先皇并未感情用事,您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那个,他只有将逸丰朝的江山交给您他才能放心。”
“而事实证明,皇上您不管哪一方面您都是一个出色的帝王。倘若如今在位的不是皇上,天下不会这般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您登基后的作为,天下的百姓都有目共睹的,都觉得您是一个好皇上。在臣妾心中你也是最好的皇上。”
第330章 怨气
她的这一字一句就好似一抹清泉却带着无尽的力量在萧煜心间流淌,黯然的目光中染上浅浅的光泽。
父皇真的觉得自己才是最佳人选吗?觉得将江山交给自己才放心吗?
仔细想想,是啊……若是父皇感情用事,他大可将皇位传给萧哲。
至于父皇对萧哲的宠爱,不就像是自己对熠儿的宠爱吗?
这么一想,萧煜心中便觉得好受得多。
又听宁姝言继续道:“至于臣妾……皇上已经很宠臣妾很疼臣妾了,这是宫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上您不必自责,若是您自责,臣妾就更难受了。”
萧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揉着她的手“好,朕不自责,朕也不难过。”
外面微微起了一点小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怀中的女子一点点抚平着心中的伤口。
不知何时开始,他在前朝有多心烦意乱,后宫之争有多激烈。哪怕是心中大悲大怒,只要闻着怀中女子身上熟悉而独特的气息,亦能让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安静下来。
对他而言,当上帝王之后,最庆幸最如意的,便是遇到了她。
“言言,以后别唤朕皇上。”
他想,他们是亲人,她是他的挚爱,那么他想要将所有的特殊都给她,将夫妻之礼排在君臣之礼前面。
他希望在众人眼中自己的皇上,而在言言眼中只是她的夫君。
宁姝言贴在他胸前,嘴角泛起一抹甜蜜之意,柔柔唤道:“煜郎。”
从此没有皇上,只有煜郎。
没有您,只有你。
萧煜陪着宁姝言回了昭阳宫,第二日便下令:煊王终身幽禁于煊王府。
其府中的侍女侍从全都被遣出了王府。
这样一来,虽然煊王顶着王爷的位分,煊王妃也顶着王妃的位分,但是从此以后他们也同普通人一般,一日三餐,以及凡事都需要自己动手。
而这个煊王府,则是牢房。
终生不得出的概念,煊王府中不少侍妾都明白的,她们纷纷跪地求侍卫向皇上求情放她们出去。
毕竟对她们而言,并未得到煊王多大的宠爱,自然没必要陪着他一起受罪。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135/155 首页 上一页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