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到最后,他这个舅舅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你来扬州,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大皇兄背后其实并无多少靠山,因为皇后娘娘的母家并不显赫,即便父皇登基,也并未重用他们。但我大皇兄这些年靠着金银财帛,也收拢了不少的朝中重臣。他最重要的一条财帛的来路,便就是沿着运河和大江运往京城的陶器和丝帛。”
而扬州,是这些东西的必经之地。
“我想舅舅帮我,断了他的财路。”
“你要知道,我是凭什么坐上这扬州刺史的。”程恪瞳孔深邃,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所以只有我当上皇帝,舅舅才能更加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李怀叙丝毫不畏惧他的眼神,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反倒更加坚定有力。
“我大皇兄人称贤王却并非真正的贤德,我三皇兄从根本上就是个残暴不仁的人,四皇兄倒是个好人,却一心学术,无心朝政,至于老十,他尚且年幼,且于治国之事上,并不如我,所以,只有我才是最合适做这个皇帝的人。”
“舅舅之前教我,上位者,智慧,果伐,悲悯,勇武,缺一不可。”
“舅舅帮我一把,我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是老九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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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我等早就准备好了王爷最爱的舞姬◎
启程前往江州这日, 天气明朗,万物可爱。
公孙遥顶着灼灼烈日, 见到程恪居然带着人亲自到城门口来送她和李怀叙的时候, 心下是有些吃惊的。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舅父是不会为与百姓无关的事情多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的。
她跟着李怀叙下去马车,郑重其事地与他告辞。
昨夜三人难得坐在一起用了顿晚饭, 虽然也是没说几句话, 但还是叫公孙遥对他少了几分畏惧之情。
“此去江州,既然是顶着江州司马这个头衔, 那便无论如何也得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才能想着去逍遥快活,万不能主次颠倒, 贪图享乐。”
只是程恪到底还是那个程恪,临行前与他们的叮嘱, 还是只会关乎百姓与民生。
“你要切记, 你是皇家的子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才是万物之根本, 是国朝能够走的长远的根基。”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李怀叙,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 直接朝他们摆了摆手。
“其它的,舅父也没什么好叮嘱你们的,你们既已成家立业,自己也应当能独挡一面了。江州不远, 却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日, 你们这便去吧, 若是当真遇上急事,记得写信到扬州来就是。”
李怀叙点头,在程恪的注视下,也难得稳重地拱起了手:“舅父的叮嘱,我都记下了,那我与迢迢这便告辞了。”
“去吧。”
两人在上马车前,最后同他再行了一遍礼。沙尘滚滚的扬州城外,人来人往皆是过客,有人进城有人离去,却无一例外,皆会为此地的繁华驻足,惊叹与赞美。
“也不能光见识扬州的好,咱们去江州瞧瞧,万一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怀叙坐在马车里,任公孙遥搭在自己的肩上补眠,贴心地为她扶了扶脑袋,叫她能靠得更安稳些。
“委屈娘子,要先随我去江州安定下来,待有空了,咱们再回一趟钱塘。”
“嗯……”
公孙遥浅浅地应着。
虽然此番没能如他们所愿,先去完钱塘再去江州上任,但她相信李怀叙,他们迟早会回去钱塘,会一起去看望她的娘亲,一起去看看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江州的百姓要紧,她不急这一时半刻。
李怀叙见状,垂首又轻吻了吻她的额间:“娘子昨夜辛苦了,咱们刚离开扬州,要到下一个驿站还需要好几个时辰,你先好好补个觉,等到了我再喊你。”
“你也知道昨夜累死我了……”
公孙遥悄悄地嘀咕着,不觉将脑袋又往他肩膀深处埋了埋。
李怀叙兀自发笑:“这真不怪我,昨夜分明是娘子自己诱我的。”
那不是想着都快离开扬州了,在扬州买的一些东西,再不用就没趣味了嘛……公孙遥耳根子有些突如其来地冒烟。
要说民风开放这一方面,扬州比起长安,那是完全不遑多让的。
她和蝉月半个多月前不过一道去街上的成衣铺子里溜达了一圈,便发现了好大的惊喜。她还是头一回知道,那等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可以正大光明摆在铺子里售卖的。
她起先还并不是很想买,只是和蝉月不约而同地注视到了那几块破布。但实在拗不过老板娘能说会道,一番伶牙俐齿,直接便将她的耳根子给磨软了。
她说,穿上她家的这些衣裳,保管她的丈夫,能被磨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公孙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拎着那几块烫手的布料,竟一边觉得羞耻一边又买了下来。
可惜后来将那东西带回家,她又实在没有勇气穿,将它们扔在箱底,久而久之便忘记了。
直至昨夜,他们马上要离开扬州,她收拾行囊时,突然又翻出来那几块破布……
之后的事情不提也罢,出发去江州的时辰本就定的早,公孙遥连自己昨晚有没有睡够一个时辰都不确定。
她原先是从来不信那老板娘说的什么,将男人磨的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的,可是昨晚的几个时辰,当真叫她觉得比三天三夜还要漫长。
她在心底里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要穿那等东西,料子不禁撕便罢了,穿上去衣不蔽体也就罢了,最后受折磨的还是她,爽快的只有一个李怀叙,实在不划算。
她混混沌沌地陷入了沉睡,睡眼惺忪地醒来时,他们正好快要到驿站。
后来,自扬州到江州的这一段路,她几乎每日都是这么困顿着过来的。
待到马车终于驶入江州地界,她才稍微睁开了点眼睛,望着窗外一路的明山秀水,与李怀叙感叹:
“都说扬州如今是江南第一城,我瞧江州也并不差呢。”
因为从前同属于江南道,如今一个为江南西道,一个为江南东道,江州与扬州,总是时常会被一起提及,用作比较。
其结果自然是追捧扬州的人更多,至于江州,虽繁华程度不容小觑,但也始终有一层不可逾越的笼罩在。
与扬州一样,江州亦背靠大江,下辖有浔阳、彭泽、都昌三县,水路陆路皆为发达;但与扬州不同的是,一路走来,江州的视野都要比前者开阔不少,山高水清,就连江面上吹来的风,都比扬州要肆意张狂,清爽透气。
公孙遥吹着舒服的夏风,看着城外一路上不亚于扬州的人来人往,听李怀叙道:
“那是自然,江州在江南西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上州。这里盛产瓷器、茶叶、银元,水路陆路皆为四通八达。娘子瞧外头这些农田,阡陌交通、井然有序,也足以佐证这边土地尚算富饶,百姓日子过得不会太差。”
“看来你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呢?”公孙遥颇为惊喜地回头看他。
李怀叙挑眉,上扬的嘴角疯狂透露着得意:“哼,你夫君我是谁,既然要来上任,不做点准备,到时候怎么唬住那帮刺史和长史们?”
公孙遥被他挑起了些兴致:“那关于江州,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这里城南过去二十余里,便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庐山。”李怀叙揽着她肩膀,到了江州简直如鱼得水般自在。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们将庐山描述得如此出神入化,待他日得空,我必是要与娘子一道去见识见识,瞧瞧是否真如诗中所说的那样。”
“好。”公孙遥也彻底被他勾起了兴趣,振作起精神,与他一并乘着马车进了城门口。
此番到江州,惠娘并不与他们一道。
她是正宗的钱塘人,生在钱塘,长在钱塘,二十多岁为了照顾公孙遥才跟着去了长安。
如今公孙遥已经嫁了人,日子瞧来也还不错,夫妻和睦,她便没什么好再担心的,遂决定一个人先回去钱塘,看望许久不曾再见的故土。
公孙遥知晓她的心思,也不拦她,只是给她拨了几个护卫与丫鬟,叫她在钱塘等着自己,她早晚也会回去。
江州刺史与长史,因为知道李怀叙的特殊身份,所以自那日收到他要启程来江州的消息后,便每日都派人在城门十里外的地方看着,注意若是有可疑的马车靠近,立马回去通报,他们也好及时到城门处相迎。
今日李怀叙和公孙遥的马车,便被他们逮个正着。
一行人的马车方驶进城门口,便被截停。公孙遥正要疑惑是怎么回事,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两道齐头并进,甚有默契的声音——
“臣章伯安恭迎瑞王殿下大驾,恭迎瑞王妃娘娘大驾!”
“臣俞青山恭迎瑞王殿下大驾,恭迎瑞王妃娘娘大驾!”
章伯安,俞青山。
公孙遥先前听李怀叙提起过,这两人,分别是如今的江州刺史与长史。
她赶紧陪着李怀叙下车,面见这两位江州的重臣。
见到他们下来,章俞二人立马又恭恭敬敬地朝他们再行了一遍礼——
“臣章伯安……”
“臣俞青山……”
“行了行了!”李怀叙比公孙遥还受不了这等过于客套的场面。
“两位大人有礼了,本王初来乍到,只是一个被父皇外放的五品官,何德何能要二位如此重礼相迎,实在折煞我了,折煞我了。”
“不折煞,不折煞!”
对面二人忙又摇摇头,继续躬着身道:
“瑞王殿下能到江州来,实在是江州百姓之幸,此等大事,自然不得怠慢!”
好嘛,这二位大人既然知道他是瑞王殿下,那难道是没有听过他李怀叙在京中的盛名吗?
公孙遥看看李怀叙,想,江州百姓之幸,亏他们说的出来。
不过,若是真实一面的李怀叙,她又暗自思忖,那倒的确也可能是江州百姓之幸吧?
她听着李怀叙同那两位大人来来回回地拉扯着,到最后,总算是李怀叙认输,由着他们将他抬到高位上,殷勤道:“王爷与王妃娘娘远道而来,江州地偏,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便特地为二位准备了一桌鱼席,全都是刚从大江里捞出来的,最为鲜美不过。”
李怀叙十分捧场道:“早听闻浔阳鱼席,赫赫有名,本王来的路上就想着能吃上一口,不想二位安排如此周全,那本王与王妃,可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二人簇拥着李怀叙和公孙遥,一路往江边早就安排好的酒楼上请。
鱼席顾名思义,便就是以鱼为主要食材的一桌宴席。桌上有酒糟鱼、庐山石鱼、鲜豆腐胖头鱼……江州背靠大江,这些鱼全都是直接自江上现捞上来,现杀现做的。
李怀叙为公孙遥盛了一碗鲜嫩浓白的鱼汤,撇去她最不喜爱的葱花,要她喝这第一口汤。
那两个官员原本还一直在恭维着李怀叙,要他动筷,开今日的宴席,见到他的动作,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瑞王殿下原来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
二人不禁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些传闻,互相使了个眼色。
宴席过半,公孙遥一路舟车劳顿,又有些困了。
李怀叙想要陪她先回落脚的地方,那两位刺史同长史却纷纷拉住他,一脸为难道:“午后还要同王爷具体商议过几日各县如何安置洪涝灾民的情况,不知王爷是否有空再到府衙一趟?”
李怀叙闻言,直接蹙起了眉头,想要问这事明日商议难道来不及吗?
岂料公孙遥听到那些话,直接先他一步,善解人意道:“我没事,有蝉月陪我先回府就够了,你还是留下来,同二位刺史和长史再吃些,吃完了一道去府衙议事吧。”
李怀叙有些不满地看着她,公孙遥却捏了捏他的手,附到他耳边安抚:“你好歹第一日来,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就等着你来商量这件事情呢,你别太不给人面子了。”
这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吗?李怀叙只道自家妻子是太不明白这官场中的弯弯绕绕。
未到江州之前,他还在猜这两位急于写信要自己到江州来做政绩的官员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这一顿饭吃下来,他已经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只得先送公孙遥到楼下,将为期拨给她,叮嘱她回家好好休息。
待他自己回到这楼上所谓雅间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两位刺史和长史的脸色已经变了。
变得比之前还要谄媚,且不怀好意了。
方才公孙遥在,他们都不敢多提喝酒的事,而今公孙遥一走,他们便迫不及待喊人端上了江州近来最为出名的绿醅酒。
章伯安亲自为李怀叙斟上了一杯,满面春风道:“我等还早就安排好了舞姬献姬,是王爷最为喜爱的西域舞,如今正在隔壁屋子里等着,只待王爷一声传唤!”
作者有话说:
迢迢:你敢传一个试试?(拳头in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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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夫君我差点就被人轻薄了!◎
江州这日实在艳阳高照, 公孙遥回到她与李怀叙的住处,没过多久便枕在凉席上睡着了。
入夏之后, 她便总是爱犯困。这边的宅邸虽然不如扬州的山水园林那般有特色, 但胜在依山傍水,枕着竹席入睡倒也没有多么炎热。
外头安放行李的事,长阙在一进城的时候便先带着一堆下人过来办妥了, 所以也不需要她多费心。她只管躺在宽敞明亮的卧房里, 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屋外依旧天色敞亮。
公孙遥估摸着如今当正是半下午, 慢吞吞地自竹席上爬起身,想要唤蝉月进来说会儿话,抬头却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不待她开口, 李怀叙便已然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卧房的门。
“睡睡睡,你整日便只知道睡!”
他面色瞧来是生气的, 脑门顶上头发都竖了不少根, 但说的话, 却莫名透着一股好笑与稚气未脱。
公孙遥思绪还不够清醒,半懵半醒间, 又一把被他捞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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