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只靠周晏清和梵音当然不行，随行御医侍卫们也加入其中，问清楚症状分发不同的药丸。而梵音被周晏清拉着挤入人群，几个呼吸就不见了。
等白凤仙挤到前面发现分药的只有侍卫，她药也不要了失望的回回春堂，结果一进门坐堂大夫急匆匆的找到她：“掌柜的，不好了！其他医馆也开始发薛大夫，不是，是皇妃研制的药！咱们医馆根本没收到消息啊。”不是说回春堂会受到朝廷嘉奖？怎么朝廷有动作不通知他们？
“什么？！”白凤仙提着裙子朝外张望，这一条街上还有一家小医馆，里面只剩下祖孙两个维持祖业。白凤仙从来没将那小医馆放在心上，可如今祖孙两个就站在门口分发药丸，旁边还贴着几种药丸的配方。
白凤仙一咬牙：“去把药方记下，咱们也配药。”
老大夫摇头，要做大量的药丸怎么不得一两天？等他们做好大多数人已经领了药丸，他们医馆早落后人一步，回春堂终究是要落没了。
李邹楠父子两个正站在街头，细细品尝刚到手的药丸，时不时或皱眉或沉思。最后李父说了句：“我不如她。”从儿子口中知道薛大夫就是明妃后，李父再也不提儿子眼瘸的事情，眼瘸也总比跟皇帝抢女人的好，他该庆幸才是。
当然这不妨碍他教训儿子：“你看看都是哪些医馆在分发药丸，那些才是朝廷真正要嘉奖的人，就算你再怎么为回春堂使劲都没戏！”
李父来江南这几天也不是什么也没干，在江南他李家也有些人脉，都是跟李祖父学医或是一起当过军医的大夫，借助这些人李父把回春堂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
白家死的只剩下个孤女不假，都因瘟疫而死也不假，可瘟疫刚爆发出来时白家人哄抬药价，甚至对百姓见死不救，光凭这点朝廷不可能嘉奖回春堂。回春堂那条街上还有一家药馆只剩下祖孙两个，这祖孙两个是第一批主动进入疫区救治百姓的大夫，还将自家所有的药材带了进去。
医者不避险，这才是皇家要树立的典范。
李邹楠根本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回春堂剩下一个孤女可怜。白凤仙说，她曾立志做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可家传医术只传男不传女，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她说，她想要把回春堂重新开起来，想要救治百姓。
面对这样的请求李邹楠没多犹豫就决定帮她，后来多少知道点内情可他心软，觉得白凤仙父母或许有不对，但与那些白凤仙一个女子无干。
李父恨铁不成钢：“你啊，是该出来历练历练！回头你就去做两年军医吧，我再不拦你。”
父子两个的对话无人知晓，而梵音此刻正与周晏清坐在一处临街阁楼上，窗户开了一条缝，街上是喧腾的人流。
“放心，我早安排好了，有人维持秩序。”等百姓们发现皇帝和皇妃消失便会冷静下来，药丸也会在几天内分到百姓手中。
“你早就做了准备？”那么多药丸可不是一天两天能配制出来的。
“是，你不是正发愁怎么把药方传出去？百姓或许不会重视薛大夫的药方，但会重视明妃的药方……只要是对百姓有利，借借我的名头又何妨？”
“可你也在其中得利了，不是吗？”
这话周晏清没反驳，只将茶杯推过去：“尝尝？”
梵音不会品茶，只是借着喝茶不再与周晏清讨论刚才的话题，她不想被周晏清牵着鼻子走，可又无可奈何。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周晏清露出忧虑，梵音刚刚被他握过的手腕一片於紫，可她却好似没有察觉到疼。梵音的系统说过，若是没有人来处理那块辐射源，她的身体终有一日会崩溃，他不能留梵音一个人在江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大概在十二点
第97章
接下来几天周晏清又去巡视河道, 还带着梵音铺设了一段水泥路面，然后以一天二十文的工钱召集百姓加固河堤，铺设路面。
瘟疫虽然消失但不少百姓家都受到影响, 一天二十文的收入可以让许多百姓活下去，梵音想起0021说的以工代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个好皇帝。”
周晏清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说完又扛起两袋水泥往河岸走，路过的百姓知道这是皇帝远远的便避开, 可看着周晏清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激动，皇上跟他们一起上工，这可是能吹嘘一辈子的大事！
周晏清也不是天天来抗水泥，身先士卒的带了个头，转头又领着跟随来的大臣侍卫一起去田里种地。大水过后又是瘟疫，今年一季的粮食减收大半，莫晓星说的那几种高产粮食暂时没有找到，找到也要试种两年才能推广。
这次周晏清领着百姓种植的还是江南水稻，来江南前他找了有经验的老农和司农官, 确定这个时节能再种一季水稻，才带着育好的水稻苗插秧。
梵音本以为自己也要跟着下去，没想到周晏清却说：“听话，水下有虫子，你留在岸上为我们准备午饭。”于是她被留在岸上和丫丫一起采野菜，和普通百姓一样注视着他们的君王弯腰插秧。
梵音还听见不远处的百姓哈哈大笑，用一种很骄傲的语气说着他们的君王：“不愧是咱们皇上, 做什么都厉害，那些大臣哪能跟皇上比？”
她站在田埂上看着那带着一身泥浆的人出神, 周晏清真的是个很好的皇帝, 他做的很认真, 时不时跟请来的老农搭上几句话，秧苗插的整整齐齐，把那些笨手笨脚的大臣都甩在了身后。
仿佛是感受到梵音的目光，他蓦的抬头看过来，朝梵音笑的好生畅快。听不见他的笑声，只能看见他露出的洁白牙齿，梵音不由入了神。
【宿主。】0021突然出声，这些时日它一直帮梵音压制体内辐射，梵音几乎以为它又陷入沉睡。
【0021。】梵音收回视线，【有事？】
【周晏清是个好人，宿主跟他回京城吧。若是宿主身体崩溃前主系统的人还没有到，我会和宿主解除绑定将碎片带走。宿主你留在他身边吧，至少他能护宿主一辈子。】
梵音没再说话，丫丫提着一箩筐野菜兴冲冲跑过来。在几个大娘的指点下两人将野菜焯水用蒜汁拌了，又煮了一锅稀粥，这就是周晏清和大臣们的午饭。
到了中午像是寻常百姓一样，周晏清光着脚蹲在田坎上，一边吃饭一边听老农说些天时水利，时不时应几声解释朝廷各项政令下达的原因。也有百姓给侍卫们送饭，侍卫们也不推拒，吃了百姓的饭就帮百姓种田。
田埂上满是欢声笑语，瘟疫水灾带来的沉闷都在此刻消失不见。
周晏清捧着碗坐到梵音身边：“你看，多好。”
梵音偏头看他，他眼角比自己离开皇宫时多了几道细纹，可看着百姓时眼中带着温和的光芒——“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做到的。”
梵音有些迷茫，她呢？她原先只想离开皇宫，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山川河流间，可这未尝不是一种漫无目的游荡。
周晏清将还带着泥土的手搭在梵音肩上：“我知道你不止这一辈子，你有漫长的生命。”梵音抬眼看他，两人对视，“你知道？”
“知道。”周晏清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你还没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跟我回去我教你，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死？不知为何想到周晏清会死，梵音心中空荡荡的。不可否认她想要自由想要离开皇宫，可在这个世界上，与她联系最深的只剩下个周晏清，他若死了，自己还有谁？丫丫？丫丫以后也会嫁人，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周晏清也有其他妃嫔，也有自己的孩子……梵音看着周晏清的眼睛，鬼使神差的问他：“你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周晏清嗓子有些哑。
梵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许她是想要一份唯一？她想要一份独一无二，想要一个人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想要独占一个人的全部！她贪心的想要用一个人全部的感情，填满自己灵魂中的那个大洞。
她眼中流露出迷茫，下意识向周晏清求助，周晏清却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不可以。”梵音嚯然推开他的手，周晏清对她对视不闪不避：“梵音，我给不了你。”
“作为君王，我眼中不能只有你一人，不管是谁都要为天下百姓让步；作为丈夫，后宫妃嫔我可以不再碰，可我得对她们负责照顾她们余生；作为父亲，我爱护每一个孩子，必须分出精力教导他们，这是我做父亲应该做的。梵音我教过你，这是责任。”
责任？梵音理解却有点难过，她将一枚小石子握在手心，像是石头这样的死物她才可以说是完全属于她。只要是有生命的物体，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牵挂，她不敢强求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她只是寂寞了，想要一份能将她紧紧包裹的陪伴。0021也不行，它在另一个世界有牵挂，它牵挂着主系统，牵挂着主系统的任务。
只有她，只有她是一个人，如同过客。
远处不知是谁吹起竹笛，悠远绵长的曲调回荡在田野间。梵音侧耳倾听，心绪渐渐平复，看向周晏清的目光如同往常一样清澈沉静。
周晏清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可他不后悔，就是这样，梵音。
——若一个男人无法承诺你全部，无法视你为首位，就不要为他动心。
梵音未来的爱人，该是个赤诚的爱慕着她的少年，而不是自己这样永远在权衡，永远做不到纯粹的帝王。
梵音终究选择跟周晏清回京，因为周晏清受伤了，伤的很重。周晏清这次来江南是为了安抚百姓，他不像以往皇帝南巡那样高高在上，反而主动接触百姓了解百姓们的生活，也因此给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可乘之机。
他武功不错，按理说是能躲过去，可梵音在他身边。为了救梵音，周晏清接近心口的位置中了一刀，若不是梵音医术高明，这个王朝就该换皇帝了。
此刻正是在回京的路上，梵音熬了药又端到周晏清面前，明明前天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今天就端坐在马车上批改奏折。她是不太理解这种勤政到不要命的皇帝，只将药碗重重放在周晏清面前，好在她还知道控制力道，药汁没有洒在奏折上。
周晏清也不生气，将温度正合适的药一饮而尽，梵音见此气消了些：“喝了药就躺会儿，伤口还没有愈合，你为什么要急着回京？”就算急着回京为什么不好好躺着，非要逞强在颠簸的马车上批改奏折？
“你不要命了吗？”
周晏清笑了笑，果真放下奏折靠在软枕上休息，梵音正要掀开车帘将药碗送出去，就听身后的周晏清突然说了句：“我是故意的。”
什么？
“受伤我是故意的，折腾自己也是故意的。”
梵音缓缓转身，眼中染上怒气。周晏清荡开笑意：“刀的角度我是算好的，会受伤却不致命，”他捂着心口，“回京这一路上会受点苦，但也不会死。”
梵音有些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晏清收敛了脸上的笑，神色骤然冷酷下来：“梵音，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苦肉计，以后不要再上当了。”
所以他用受重伤为代价，哄自己回京？梵音真生气了，重重在车壁上拍了一下，掀帘子出去，再不想理身后的人。
周晏清却缓缓靠回软塌上，有些疲惫的闭目养神。
第98章
就算知道周晏清是故意的又如何, 梵音总不能真的丢下人不管，那样的伤稍不注意是会死人的，梵音信不过周晏清身边的御医, 只能冷着脸按时给人换药熬药。晚上也窝在角落睡觉，生怕周晏清不小心死了。
好不容易周晏清伤口愈合，梵音正盘算着换药调理内里，结果早上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不, 不是换个地方是换了个马车，蓝布矮篷的小小马车，跟宽敞的御撵像是两个极端，梵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帘子外有人问：“醒了？”
梵音掀开帘子，驾车的果然是周晏清。只见他脸色苍白的坐在车辕上，时不时挥出一鞭子，马车驶在沟壑纵横的黄土路上，颠的他时不时捂着心口闷闷咳上几声。
梵音朝四周张望, 旷野上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丫丫呢？留步呢？”
“他们跟着御驾走，我们自己转转。”周晏清说的云淡风轻，梵音却是被气的不轻，最近她好像很容易感受到生气这种情绪，可又不知道如何发泄憋得眼眶都红了。
周晏清看一眼却不为所动：“你不是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喏, 我带你体验一下。”
要说从前梵音总觉得周晏清让人无法看清不可捉摸，现在梵音可以很清楚的说周晏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任性, 她第一次用任性这个词来形容周晏清, 他是个任性的人。梵音气得又甩帘子进去, 随便车外的周晏清折腾。
0021在梵音脑海里提醒：【宿主，他吐血了。】
梵音啪一声拍的手掌发麻却还是掀开帘子，将一枚药丸塞到周晏清手里：“把药吃了。”周晏清浑不在意的抹掉嘴角鲜血：“没事，死不了。”
梵音越想越气，拽着周晏清的衣领将人拉近，警告道：“周晏清，我不喜欢你这样，很不喜欢！”
周晏清笑了声一点没将梵音的话放在心上：“梵音，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梵音松手，他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咳，好半天才缓过来。
能把他扔在半路吗？不能。
梵音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坐在马车里生了一会子气就出来学驾车，总不能虐待病人，况且周晏清的咳声实在刺耳。梵音不会控制方向，只勉强抓着缰绳由着马朝前走，整个人紧张的不行，旁边还有个人捣乱。
“梵音，我饿了。”
忍着，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吃的？他单独带自己出来怎么没想过要带吃的？看见小河又开始喊：“梵音，我渴了。”忍着，生水不能喝。
可眼看天暗下来还是没有人家，无法只能调转方向回小河边，好歹有水源。周晏清指使她：“车厢里有暗格，暗格里有小德子准备的东西。”梵音只能将人扶下马车，又在车厢里敲敲打打，找出来一个小锅两只碗，再就是各种药材衣服。
“这是小德子给你准备的行礼？看来他想换个主子了。”梵音顶了周晏清一句，他也不生气，坐在那里用嘴巴指使梵音：“找几根棍子再搓几根草绳拴在一起，能做个小架子把锅吊在上面……不是不想喝生水？”
梵音跟军队一起去江南的时候，见过将士们做过那种架子，但梵音笨手笨脚等她做好架子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周晏清抱着一大捆柴从林子里走出来，哗啦一声全堆在梵音面前，“喏，生火吧。”
“怎么生？”梵音脸被抹的脏兮兮的，看着面前这一摊子是真有些泄气，瞪了周晏清一眼，都怪这人突然把自己带出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她不会做而周晏清又是个皇帝，更指望不上。
【宿主，要不然你钻木取火？】
这天都黑了，等火生起来不知何年何月。梵音不信周晏清会没带火，跺着脚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走到他跟前：“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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