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春来把你带坏了,还是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珣放下向晚,说:“是不是好东西用过才知道,你都用了那么多次了,还不了解吗?”, 眼看着向晚又要打他, 程珣忙说:“我好好刷牙行不行, 三遍?五遍?再用盐水洗一洗。”
向晚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 转过身不理他,程珣呵呵笑着朝卫生间走。
一通折腾后就到了凌晨三点,两个人早饭也没吃,睡到九点钟起床。
程珣白衬衣一穿,又恢复成了平常温润如玉的样子,再回想起昨夜里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向晚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程珣像是伪装的一样,见向晚的目光老往自己身上瞟,程珣说:“老婆,我是变好看了,还是又长高了?”
向晚摇摇头,忽然想起了曹骏找自己的事,“程珣,你是不是拿293的图纸了?”
程珣切菜的手一顿,“没有。”
向晚走到他身边,“听我一句话,你要是真拿了就还回去,293是293,曹骏是曹骏,你不要为了报复曹骏就拿厂里的船做筹码,你也在厂里待过,知道军船不能按时出厂的后果。”
程珣回过身,“谁跟你说我要报复曹骏了,他自己,还是你凭空想出来的?”,向晚潜意识里觉得程珣要是真拿了那几份绝密图纸的话,目的只有一个,但此刻被程珣当面问出来,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时,程珣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放心吧,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曹骏。”
向晚惊诧的抬起头,为什么说他不报复曹骏,她就能放心,这是什么破逻辑,“我担心的是你还有厂里的船,不是曹骏,他死不死都跟我没关系。”
其实程珣的话也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懒得争辩,他朝向晚勾勾手指,“你过来……过来呀。”,向晚靠过去后,程珣啾啾两下啄了啄她的嘴唇,“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别这么较真。”
左秋明的聘用书下来了,马上就要离开工厂,晚上,向晚和程珣请他吃饭,顺便叫上了姜慧茹和张春来,五个人坐在华侨饭店大厅的圆桌旁,酒过三巡,都放开了。
姜慧茹说:“左老师你离开工厂是不是也因为曹骏那个小心眼?”
左秋明摆摆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觉得厂里不太适合我,那时候王成钧找我,我一是顾念跟他的同学情分,二是想换个环境,现在,他调走了,我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打算了……其实曹骏这个人”,左秋明抿了口酒,“怎么说呢,挺复杂的,但他绝对不是草包,工厂交到他手里或许也算不上坏,一个过于好说话过于仁慈的领导,未必对工厂的发展有利。”
向晚左看看又看看,努力壮了壮胆子,把目光放在左秋明脸上,说:“左老师,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就是,咳咳,那个,说你女朋友的传言。”
左秋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从来没有交往过什么女朋友。”
向晚一惊,“那当年的那个女孩子,是,是谁?”
左秋明苦笑,“也不知道是我欠了她,还是她欠了我,那天晚上,我本意是把她叫出来打算她说清楚一些事情的,我对她没那种想法,自然应该跟人家讲清楚,但是……”
很久之后,向晚才说:“左老师,这不怨你,往后你不要再这么苦着自己了。”
张春来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左哥,不怨你的事你拧巴个什么劲,你们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啧,啧啧,什么事都要纠结,活的多累,像我们大老粗,不是老子的错,老子一概不认,天南海北任我逍遥。”
你逍遥个棒槌,向晚气的狠狠剜了张春来一眼。
左秋明摇摇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一辈子都得背着这笔债活着,“不说这个了,小程你不打算找工作了吗?”,程珣说他暂时没这个打算。
一说到程珣,张春来立马来了劲头,“我妹夫是真牛逼,前几天我俩去大新百货进货碰到几个洋鬼子,我妹夫跟人几里哇啦一通说”,他一拍手,“绝了,谈妥了好几个单子。”
程珣笑着拍一把张春来,“你就吹吧”,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过来,程珣解释道:“碰到几个外商,他们对咱们国家的棉布和丝绸感兴趣,但又看不中从海关过去的产品,我跟他们说,可以送几件样品给他们看,如果觉得可以,我们负责供货。”
向晚问他打算从那里拿样品,程珣说从杭州或者苏州两个地方的大纺织厂拿,左秋明也赞成,说棉布他不了解,但苏杭两个地方的丝绸绝对是上品。
程珣点头,“上海外商很多,他们很喜欢咱们国家的棉花大米罐头这样的传统产品,但又不喜欢商检局经手的产品的质量,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单独跟他们做生意,我们提供货源,他们自己过海关。”
姜慧茹说:“这不属于倒买倒卖吗,犯法的吧。”
张春来瞟她一眼,“说什么呢,妹儿,没那么严重,任何时候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什么都不用怕,放开胆子闯就完了,人活着就是要厚颜无耻的挣钱。”
姜慧茹对他那声“妹儿”很反感,给了他个白眼后闭着嘴巴不再出声。
结束后,几个人走出饭店,除去左秋明和张春来外,其他都是步行过来的,张春来说要送他们,向晚跟程珣不让他送,说饭后走走更利于健康,于是张春来又去看姜慧茹,后者唯恐他再喊出那声跟喊巷子里的暗门子似的称呼,忙说:“麻烦你送我,我太远。”
张春来拍一把面包车,“我的荣幸。”
车子在昏黄的灯影中行驶,姜慧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发呆,刚才她本想去拉后面的车门,但张春来眼疾手快的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也没好意思拒绝,此刻,车厢里的味道让她有点紧张,也不是别的什么味道,而是旁边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粗狂,跟野地里的某种动物一样。
其实张春来也没好多少,他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让人滞闷的尴尬感,可刚说了一个字,姜慧茹就让他闭嘴。
张春来一脸懵,但很快,他那股不管不顾的厚脸皮劲儿又上来了,“您脾气可真大,话都不让人说,这么讨厌我何必坐我的车。”
“我没讨厌你。”
“是吗?”,张春来偏过头看姜慧茹,挑眉说:“真的?”,姜慧茹气的不理他,张春来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带着种粗砺的沙哑感,听的姜慧茹莫名脸上发烫,这时张春来又喊了一声妹儿,姜慧茹马上让他停车。
“别别别“,张春来一个劲的道歉,“逗你呢,也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如果是,那两个字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嘴里。”
姜慧茹说:“你别当着我的面喊就行,其他人,你随便。”
“我可没有乱喊别人妹妹的习惯,个别人除外。”
姜慧茹哼了一声,“你前妻是不是因为这个跟你离的婚。”
张春来看了看她,一字未说,姜慧茹以为他生气了,可车子开到她家小区门前后,张春来停下车突然说了声不是。
姜慧茹问:“那是因为什么”
张春来说:“你离近点,这种事给别人听去总归不好。”,如他所说,姜慧茹稍微朝他靠了靠,张春来一歪身体,凑近她说:“不告诉你。”
“神经病吧”
姜慧茹走下车,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张春来在她身后问:“你喜欢什么,下次我送给你。”
姜慧茹头也不回,“你管我喜欢什么,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喜欢什么吧。”
“我,老子喜欢你。”
姜慧茹的脚步猛地一滞,转过身,结果就看到张春来倚在面包车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重复道:“我喜欢你。”
几天后,程珣答应跟曹骏见面,两人约在前厂门附近的一家书店内,程珣不想浪费时间,上来就说:“图纸我会给你,但有条件。”
曹骏让他讲。
“让李乘风滚蛋,离开这里。”
第六十五章
程珣说完话后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曹骏回应, 他转头去看他,但室内的光线太暗,他根本看不清曹骏脸上的表情, 在耐心即将耗尽的前一刻, 程珣站起来准备离开,曹骏这时候开口说他会按照程珣说的办,但不是现在, 得再等一段时间,他跟店主要了一根蜡烛,点燃后放在他们两个中间的木桌上。
程珣说:“那就到那时,我再把东西给你。”
曹骏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 不置可否。
“你把图纸拿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跟我谈条件的吗?”,说这话的曹骏,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程珣很坦然的说是。
曹骏玩笑般的说:“为什么不多提几个呢?”
程珣反问道:“你想让我提什么, 我提了你能答应吗?”
曹骏叹了口气说他会,程珣攸地一愣, 随即笑了笑, 时至今日,曹骏终于愿意承认,程珣的这步棋他走错了,之前他一直觉得程珣是王成钧的人,他担心程珣会跟自己两条心, 以至于在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就用手段把程珣逼出了工厂。
可现在倒好, 技术科留下的那些人倒是跟他一条心, 但没有一个如程珣般能独挡一面的。
“可以说说看, 只要不太过分。”
程珣低头笑了笑,然后起身朝外面走,曹骏在他身后说,能不能把293的维修方案交给他,程珣没听到一样,跨出了大门。
回到家时,向晚正在准备晚饭,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篮子蔬菜,程珣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打算吃什么。
向晚抬了抬头说:“豆角焖面怎么样?再拌个西红柿。”
程珣说行,他洗完手拿过向晚择好的菜,转身放到案板上去切,“我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向晚说:“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那里,东西怎么办。”
“我爸说,他的一个学生会过来帮他们把东西拉回北京。”,程珣拧开水龙头,一边洗菜一边说:“其实他们东西也不多,就是我爸的几箱书比较难弄。”
“那,需不需要我们过去帮忙?”
程珣说不用,他看了看向晚,又道:“他们回北京前,想来我们这边住几天。”,见向晚没马上答应,程珣碰了碰她的肩膀说:“可以吗?”
向晚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你以为我不会答应?”
“万一你不答应呢,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夹在父母和老婆之间有多为难。”
向晚嘁了一声,拿起西红柿把它们一块一块掰到盘里,“如果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使劲求你呗”
“怎么求?”
程珣凑近向晚的耳朵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向晚听后抬腿就朝他身上踹,但程珣躲得快,没踹到。
几天后的某个傍晚,向晚一到家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正是她的公公婆婆,见到她,两人放下手里的水杯站起来,沈玉竹最先开口。
“下班了小晚,程珣出去了,说是买点菜。”
向晚把布包挂好,走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的,累不累,程凯文不停摆手说不累,他穿着件月白色的确良短袖衫,下摆束在西裤里,那种知识分子的干净儒雅劲儿一下就出来了,相比之下,沈玉竹的打扮则朴素的多,粗布衣褂加上盘扣布鞋,跟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什么分别,但身上的气质却掩盖不住。
“我们刚刚才知道程珣的工作丢了。”,程凯文看了看向晚问:“小向,是因为我们的事吗?”,我们,自然指的是他跟沈玉竹。
向晚说当然不是。
“新厂长把原来厂长提拔上来的人都换了,不光是程珣,不过你们也别担心,程珣现在也挺好的,时间自由,而且也不比上班时挣得少。”
程凯文沉默了片刻说:“可终究不稳定呀,还是得找个长远的工作干着,一会儿我跟他说。”,沈玉竹碰碰他的胳膊让他不要插手孩子的事,程凯文说他有分寸。
一会儿,程珣提着兜东西走了进来,说:“晚上吃水饺怎么样?”,看一眼沈玉竹,“我妈调馅。”
沈玉竹往上卷了卷袖子,“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的?”
程珣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茄子的吧,我买了点腿肉。”
于是一家人都聚集到厨房,沈玉竹给茄子刨完丝放到锅里煸炒,向晚凑过去说:“我从来没吃过这种馅的饺子。”
“挺不错的。”,沈玉竹笑着看她一眼,“尤其是配上蒜,不过你们南方人不怎么吃蒜的对吧。”
向晚说:“我不太吃,觉得味儿有点重。”
程凯文呵呵笑了两声,道:“虽然味重,可大蒜可是好东西呀,能杀菌抗癌呢。”
这边沈玉竹拌完馅,程珣也把面和好了,一家人围在圆桌旁包,向晚做不管面食,饺子捏的一个个都瘫着,根本站不住,程珣叫她不要包,向晚把嘴一撇说她偏要,程珣要是看不惯可以不吃她包的。气的程珣拿起擀面杖就敲了她的头一下。
向晚想起什么似的问沈玉竹,“妈,你们回北京后,是继续原来的工作,还是重新分配。”
“应该是继续原来的”,沈玉竹叹了口气说:“这几年真跟做了一场梦一样,我都没想到还能有重回北京的这一天。”
向晚眨了眨眼,“那你开心吗?”
沈玉竹温柔的说:“开心。”
“新政策一落实,估计国家就要开放高考了。”,程凯文问向晚,“小向你有考大学的打算吗?”
没等向晚开口,程珣就抢着说:“她可太有了,做梦都想读大学。”
程凯文一下来了兴致,“那到时你考我们学校吧,毕业后做一名老师不是挺好。”
沈玉竹说:“你觉得好,别人未必,人家向晚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向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也不是觉得不好,我是怕我考不上那么好的学校,高中的课本都丢下那么多年了,文科还好,我特别怕数学。”
“不用怕”,程凯文鼓励她说:“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不过你真想考的话,绝对得付出行动,把高中的课程过一遍,每天做做练习什么的,不如这样,我有朋友在高中教书,等回去后我给你们寄几套卷子过来。”,他郑重的看了看向晚跟程珣,“人生的好光景就那么几年,想做什么一定要沉下心来干,不然等机会错过了,就只剩下后悔了。”
向晚说她会的。
程凯文又问向晚父母最近忙不忙,当听到向晚说不忙之后,他看一眼沈玉竹说:“你问问你父母哪天有空,我们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你和程珣都结婚这么久了,我们四位老的也该认识认识了。”
吃完晚饭,向晚就和沈玉竹忙着收拾床铺,她把主卧让了出来给公婆住,和程珣搬去了小房间。
今晚,向晚睡下很长时间后程珣才进来,他没有直接去上铺,而是掀开向晚的被子挤在了她身边,向晚问他在干什么,程珣说跟父母聊了会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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