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宁倒是成分好,呵呵……
向晚把程珣拿来的东西,一样样给张正民看,“爸爸,这是程珣父母送给你的,红牡丹香烟,龙井茶,还有两瓶西凤酒”,肉和点心向晚没说,反正都摆在那里呢,她爸能看的见。
张正民接过老伴端过来的茶递给程珣,“你爸妈身体都好吗?”,程珣说都挺好的,接着两人又聊起了程珣的工作,张正民问他,“听向晚说,你是做的电工?”
程珣说是,“以前从来没接触过,都是进厂后现学的。”
张正民问:“几级了。”
“六级。”
“哎哟,了不得,你还这么年轻,你们厂待遇不错,六级能拿到多少钱?”
程珣说:“七十七块八毛五。”
张正民点头,“不错,比我们向晚强。”
这时,张春来和周心宁回来了,程珣马上站了起来,向晚给他们做过介绍后,周心宁的目光在程珣身上溜了几个来回,然后伏在向晚耳边说:“还行。”,向晚笑了笑说:“哥哥也很好”,周心宁回身看着张春来道:“小妹说你也不错,但我觉得她是客气。”
张春来有点发懵,“什么客气啊?”
周心宁笑着不说话了,向晚知道她在挑衅,但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把桌上的东西往一旁柜子里拿,周心宁的眼睛实在厉害,她看到了那只藏在程珣帆布包里的红糖盒,她走过去把它拿了出来,“哟,小妹,你这是哪里买的?”
向晚说是程珣买给她的。
周心宁捏着那个铁盒翻来覆去的看,“我一直想买点这样的红糖块,但看来看去都是粉状的。”,向晚知道,她此时若不表态,这盒红糖就有去无回了,但这是程珣对她的心意,她理应尊重,她走到周心宁身边拿过那只铁盒,拧开来,捏出一块递到周心宁嘴边说:“嫂子你尝尝看”
周心宁砸了砸嘴说很不错,向晚转头看了一下张春来,“看到了吧?哥哥,嫂子爱吃,你记得买。”
张春来说:“我知道哪里能买?”
向晚边朝自己房里走,边说:“程珣你告诉他。”
程珣在心里一个劲的发笑,他觉得向晚有时候冒出来的那点玲珑的小心思,实在是可爱。
红糖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向晚和哥哥陪着她妈做饭,周心宁回屋休息,程珣则继续和张正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多时,张春来把一样样的菜端了上来,因为程珣第一次拜访,这顿饭,老两口准备的异常丰盛,鸡鸭鱼肉海鲜螃蟹摆满了桌子,张春来要给程珣倒酒,程珣推说他不能喝,张春来拿过他的杯子说:“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少来点。”
张正民说:“你以为人家小程跟你一个样啊,又能抽又能喝的,还懒。”,张春来看了他爸一眼,“你今天给我留点面子啊。”
周心宁好不容易压下的红糖事件,此刻又被张正民的那句话给挑起来了,她漫不经心的剥开一只螃蟹问苏雪梅,“妈,这蟹你是从五道路那儿买的吗?”
苏雪梅说是从南良水产买的。
“怪不得这么柴”,周心宁看一眼程珣说:“小程,你运气挺好的啊,我们这儿结婚,都是男方准备房子,你倒好,白捡了个大便宜。”
张正民气的想发火,被苏雪梅一个眼神给按下了。
向晚拿起程珣面前的碗,给他夹了些菜放在跟前,“嫂子,你这话不对,别说我和程珣现在还没房子,就算是等厂里分下来,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
周心宁说:“不是凭你和你亲爸的工龄分吗,小程才进厂几年。”
向晚说:“是啊,但倘若程珣不同意和我结婚,我一样分不到。”
周心宁的脑子转的很快,“小程不同意,自然还有旁人,小妹你这么好的条件,要是想找有房子的,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向晚不紧不慢的把一只剥好的虾,递给程珣,“是的,但我就愿意跟程珣,他一无所有都没事,那些有房子的我还看不上呢。”,这话要是在平常,向晚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但程珣的面子就是她的面子,她可以豁出去,“嫂子,你条件也不差啊,不也是找了我哥哥吗,可见咱们都是看重人品而非外物的人。”
“他?”,周心宁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哼了一声,其实除了程珣外谁都明白,周心宁心比天高,当初一心想找条件好的,找来找去没碰到,才找的张春来。
照向晚的看法,她哥哥也不差,除了痞了一点,心肠其实很好的,但向晚想的是,周心宁怎么看待她自己的丈夫都跟别人无关,但你不能对着别人的另一半指手画脚,那是闲的。
“哎,小程”,周心宁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又问:“你父母在哪里工作啊?”
这是程珣心里的伤疤,一碰就痛,但又避不开,他抿了口酒说:“在乡下劳动。”
“为什么,是犯了错吗?”
这个问题程珣是不能回答的,就连向晚都不能多说什么,他无法真的承认父母有错,因为他们所谓的错误,程珣从来都不认同,但又不能说他们无错,要是说他们无错,那就是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
向晚这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她看了看周心宁,又把目光移到张春来身上,她想,要是张春来一点态度都没有的话,那往后他们就各走各的路。
张春来举起酒杯跟程珣碰了碰说:“抱歉啊,妹夫”,他扫一眼妻子说:“你吃饱了吗?”
周心宁说没有。
“没有就好好吃,在坐的都不是瞎子,知道你长了一张嘴,不用你时不时就提醒,不会说话就多吃饭,省的惹人烦。”
第十四章
吃完饭,程珣略坐了一会儿就提出要告辞,张正民跟老伴说:“你给小程带点东西,孩子宿舍里那么多人,空手回去不好看。”
程珣不停说不用,可张正民不容他拒绝,苏雪梅找出来一只网兜,给他装了一堆瓶瓶罐罐回去。
向晚陪着程珣下楼,两个人沿着大路慢悠悠的走,程珣发现向晚不时看一看他,便问:“我是不是脸很红?”
向晚摇头,刚才她和苏雪梅在水房洗碗的时候,苏雪梅说程珣的样貌很好,向晚说她没觉得,不管是读书时还是工作后,她都没怎么在意过哪个男孩子的长相,她觉得老是盯着人家男孩的脸看,很那个。
但眼下听了妈妈的话后再去看程珣,竟然觉得他确实不错,好多男孩子脸上都有青春痘什么的,但程珣的脸却是异常的干净,这种干净使他看上去有种很清俊的感觉。
“向晚”,程珣笑了笑说:“我以前没发现,其实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是吗,那你以后可别惹我。”
“那要是不小心惹到了呢?”
“我会打你的。”
“好吧。”
程珣想,我是说你嘴巴会说,又不是说你手脚厉害,你为什么要打我。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海堂街的尽头,向晚拨了拨刘海说:“你快骑上去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程珣回头看了一眼,路上行人不多,拍拍后座说:“我把你送回去再走。”
向晚咯咯的笑,“干嘛呀,来来回回的。”
程珣说:“放心吧,你到家后,我马上走。”
自行车又在一地树影中返回去,程珣问:“向晚我明天还要上一天班,但后天我能来找你吗?”
向晚说:“那你后天下午过来吧,我跟你说点事情。”
回到家,向晚见父母还坐在方桌前等着,走过去问:“你们怎么还不睡?”
张正民说:“还不困,小程回去了?”
向晚点了点头,“他俩呢,睡了?”
苏雪梅朝房间努努嘴,“怄气呢。”
直到向晚洗刷完躺在床上,周心宁仍在没完没了的指责丈夫,“都怨你没本事,向晚比你进厂晚都能分房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天天住在这鸡笼大小的地方,还要受你父母妹妹的气,我憋都快憋死了。”,张春来压着怒火说:“别没事找事,向晚为什么可以分房子,你比谁都清楚,再说,当初你找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家的情况,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是啊,我当初眼睛瞎了。”
也不知道周心宁砸了件什么东西,向晚听到砰的一声。
“怪我有眼无珠,要不是怀上这么个货,张春来,我告诉你,我早走了,傻子才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呢。”
接下来,张春来一直一声不吭,只有周心宁越说越激愤的声音,他抱怨完了丈夫抱怨公婆,最后抱怨向晚一点不知道顾家,年纪轻轻的姑娘还没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
向晚在黑暗中感到一种无声的恐惧,她担心那个即将出生的小娃娃,将来会不会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中战战兢兢的长大,担心父母年纪这么大了,是不是还要一直无故受她嫂子的气,她还莫名联想到了自己跟程珣,要是她跟程珣以后的婚姻也是这样的话,向晚想,她宁愿一个人。
因为怀揣着这种担忧,所以向晚在周末再度见到程珣后,在他脸上看了半天,程珣不解,问她怎么了,向晚便把自己的顾虑讲给了程珣听,当时他们正在绿水公园的湖边散步,程珣把向晚带到不远处的长椅旁,让她坐好。
“向晚,你哥嫂的生活我了解不深,不做评价,但我问你,你觉得你父母的婚姻幸福吗?”
向晚想了一会儿说:“还可以吧,我妈跟我亲爸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但跟我这个爸爸,我印象中,他们从来没吵过架,我爸挣了钱就交给我妈妈,也知道我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妈腿不好,我爸就不让她干重活,但我妈老抱怨我爸,说他不爱说话,木讷,但我爸稍微晚回来一会儿,她就要出去找。”
程珣虽然只在向晚家待过一晚,但他能感觉到,向晚的父母很和睦,就是那种你懂我我也懂你的状态。
“我也跟你说说我爸妈吧,我爸出事后,很多人都劝我妈妈跟他离婚,甚至就连我爸自己都动过这个念头,因为他们觉得,这样会对我跟程砚好,但我妈坚决不同意,我后来问过我妈妈,为什么愿意跟着我爸吃那么多苦。”
向晚问:“那你妈妈怎么说的。”
“她说,她要是离开我爸,他肯定撑不下去的,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苦难。”,程珣低了低头,“其实我都不太能理解我妈,你看她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怎么会……我爸实际是个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做人太理想话,整天活在他那些诗书堆里。”
“你的意思是,你不不理解你父母之间的,爱情?”,向晚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用上了“爱情”这个词,而不是感情。
“是不太理解,我爸这人,啧,其实有点酸,有一次程砚翻出了他年轻时写给我妈妈的情书。”
“情书呀”,向晚捂着嘴笑出了声,“程珣你给姑娘写过情书吗?”
“没有”,程珣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作文都写不好,更别说那东西了,而且,我之前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向晚歪着头认真的观察他的脸,似在判断这件事情的真假。程珣任她看了一会儿问:“红没红?”
向晚说:“程珣你脸皮可真厚,说谎都不脸红。”
程珣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
“所以,向晚同志,你的心结可以打开了吗?这世上什么样的婚姻都有,因为别人的婚姻不幸,就纠结自己会不会这样,实在是杞人忧天。”
向晚怒目瞪了程珣两眼,转过头说:“哼。”
“还有”,程珣捋着她的马尾问:“你不是还有事情跟我说吗,什么事?”
“程珣,我们明天就要去登记了,你知道登记是什么吗?”
程珣不解,“登记不就是登记吗,还能是什么?”
向晚这时充分理解了她妈妈为什么老念叨他爸一根筋,从来不会举一反三,“登记就意味着我们正式结婚了呀,我妈妈跟我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房子,也不能在一起生活。”
程珣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租房子吗,可以的向晚,我没问题。”
“不是,我妈妈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可以分开住,但结婚的第一天就分开,要是街坊邻居问起来,不好听。”
程珣点点头,“对不起向晚,怪我没有考虑周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说完程珣就静静的看着向晚,但等了好长时间她都没开口,程珣就问:“向晚,你想好了吗?”
向晚气的简直不想理他,但架不住程珣一个劲儿的问,就说:“想好什么,你的脑子是水泥做的吗,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哦”,程珣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我明白了向晚,这事交给我去办,你什么都不用管。”
“还有一件事”,向晚仍在气头上,语气冷冰冰的,“程珣,我们才交往了十九天,你我都明白,要不是因为房子,咱们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结婚的,所以,咳咳,有些事,我还不想发生,你同意吗?”
这次,程珣全神贯注的跟着向晚的思路走,所以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见她鼓着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就想逗逗她。
“不同意。”
向晚蹭的一下转身看他,那张婴儿肥的脸气的通红通红的,程珣努力憋住笑,淡淡的问:“我要是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向晚低下头绞着手指,离递交分房申请结束也就只剩十天了,她上哪儿再去找别人。
“程珣,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啊”,程珣看着她发红的眼圈,想笑却笑不出来了,“笨不笨,跟你开玩笑都听不出来,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答应了,我就同意你说的那件。”
向晚问:“什么事?”
程珣慢慢靠近她,向晚的身体陡然绷紧,她感到耳边有几缕热风淌过,心一下提了起来,只听程珣低沉着嗓音说:“别生气了,好吗?”
向晚想开口说话,但发觉自己的嗓子很干,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看了看程珣,站起来就走。
程珣在她身后问:“你干什么去?”
“你不是说听戏吗?”
程珣追上去,跟向晚并着肩走,“你还没告诉我呢,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说完他还碰了碰向晚的手臂,向晚低着头一点不看他,因为她知道,她要是这时去看他,一定能从他脸上看到那种笑。
“谁说我生气了,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再换个人。”
“哦”,程珣单手插在裤袋里,再没说话,向晚忍不住看他,“程珣?”
“嗯”
“咱们去听什么戏?”
程珣说:“锁麟囊。”
第十五章
十点了,向晚还没睡,她躺在床上把记忆一点点往回推,最终落在某一处,记得在公园时,她跟程珣说,他要是不同意,她就再换一个人,程珣只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后来他们就去听戏了。
那处戏园子在果子巷,名字叫杏酒园,是清末一个从北京回来的富商建起来的,戏园子承受了近百年的风雨,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江阳市的戏班子统共就那么两三个,还是没怎么经过训练的草台班子,水平可想而知,程珣在听戏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向晚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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