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然后突然将孩子递给了聂让,“哄了好久,抱得手都麻了,你这么突然一出现,她又开始兴奋了,怕是睡不了了。”
江亦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像是一句很平常的家常和抱怨。
孩子离开过她一次,孩子虽然还小,但应该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至少害怕的感觉是知道的,所以回来之后孩子哄睡就比较困难,可能是因为安全感还不够,以前抱两下就能睡着,现在想让她睡个觉,需要来回抱着走动好久好久。
“我来哄……”聂让抱着孩子,他从未想过进来江亦欢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句话,但不管江亦欢跟他说什么,他的心里都会感觉到温暖和踏实。
孩子被聂让抱在怀里,显得很激动,蹬着脚,手胡乱地挥动着,甚至在聂让的脸上拍过好几下,然后又捏着聂让的耳朵,像是在研究一个什么很新的玩具。
换成了聂让抱着孩子来回走动,江亦欢干脆就坐在了床边,她看着聂让抱着孩子来回的走,感觉很奇妙,很陌生,但是又很熟悉。
毕竟聂让跟孩子这样亲近的时候并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江亦欢的意识里又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本该如此。
孩子没有那么轻易的睡着,但是也并没有闹,就安安静静的靠在聂让的肩膀上,或许聂让的肩膀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她就一直抓着聂让的耳朵靠在那里,眼皮应该是有些沉重,但是又一直倔强着不肯真正的合上。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胖胖才算真正地睡着了。
聂让将孩子抱到床边的时候,江亦欢替他将床单拉了拉,然后给他让个道。
她从床上起来,并没有帮助聂让将孩子轻轻放下,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窗边。
江亦欢此刻的感受很奇妙,孩子还没睡着的时候,空气里流动着三个人的气息,现在孩子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空间里突然就让她感觉到了异样的缺氧感。
江亦欢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她能感觉到聂让的脚步在一点点的靠近,最后在她身后停下。
聂让没有再动,也没了任何的动静,但江亦欢很清晰地知道聂让已经在她身后了。
“我回来了……”大半分钟之后,聂让才开口说了句话,气息呼在江亦欢的耳边,江亦欢咽了咽口水,能感觉到侧腰上搭了只手,在将她一点一点的箍紧。
“我回来了……”聂让再一次开口,已经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江亦欢。
江亦欢咽了咽口水,脑子是空白的,惟有被拥抱着的力度让她感觉到真实,她觉得自己有无法的话想说,想念的,担心的,抱怨的,但真到了这一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亦欢,我回来了”,聂让很固执,固执的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怎样的答案,他贴近江亦欢的脖颈处,呼出的气息,全然打在江亦欢的脖颈处,同样也染红了江亦欢的耳朵。
“江亦欢,转过来,看看我”,聂让搂着她的手放松了那么一些,好让她能够转身。
江亦欢深吸好大一口气,终于缓缓转了身。
四目相对,江亦欢只觉得聂让此刻的脸既真实又梦幻,余光落在聂让的唇上,聂让的唇动了动,他似乎又说了什么话,但江亦欢全然没有听见,此刻她的大脑好像自动屏蔽了所有,所有眼前的聂让在她瞳孔里放大。
江亦欢突然踮起脚,贴上了聂让或许正在说话,或许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唇。
聂让微怔一秒,然后赶紧将江亦欢抱得更紧了。
明明噼里啪啦的吻,却又没有带着多少欲望的色彩,只是想亲近彼此,只是想确认彼此近在咫尺的气息是真的,只想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罢了。
好一会儿,江亦欢后退一丝,离开了聂让的唇,聂让全程配合着她。
江亦欢退开些许后,抬手摸了摸聂让的脸,聂让的脸在她手心里是有温度的,聂让此刻站在她面前,还是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怦然心动,就像第一次看见他那样。
经过这么久,江亦欢还是爱聂让,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第150章 失眠
聂让翻来覆去睡不着。
很奇怪,好不容易真的能躺在江亦欢身边,抬手可触到爱人的体温,抬眼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可他就是睡不着。
他终于功成身退,明明是该真正可以睡个安稳觉的时候,可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困意。
很多无名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翻滚,翻滚着翻滚着,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为什么而失眠。
江亦欢是睡着了,但似乎睡得也并不踏实,聂让能在昏暗里看到她睡梦之中还紧蹙的眉头。
聂让看着江亦欢的脸,他梦境里一直出现,他内心里一直放不下的脸。
能再回到江亦欢身边,聂让觉得上天对自己还是不薄。
聂让凑近江亦欢,伸手将被子往江亦欢的身上又盖了几分,江亦欢突然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聂让拉着被子的手腕。
看着江亦欢平时柔弱,这一抓可挺用力的,聂让都觉得手腕处一片生疼。
聂让忍着疼痛,他侧过身子,另一边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被抓住的手腕任由她抓着,并没有抽出来,聂让的耐心到了极点,同时也心疼到了极点,这样小心翼翼,这样被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的江亦欢让他心疼又愧疚。
也许江亦欢在无数个他不在的深夜里都是这样,睡得不踏实,一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时时刻刻是这样防备的姿态。
一个女人,自己带着个孩子,原本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那种单薄感和孤独感,并不是自己拥有足够的金钱养大一个孩子就能被冲淡的,无人可依的失落感会一直如影随形。
更何况,聂让给予江亦欢的,是更多的麻烦和惊险,是一步走错就无法挽回的绝路。
江亦欢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聂让目光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很微妙,她像是在一瞬间缓不过神来,好像她的大脑还没有跟随上现如今的现实,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聂让还没有回到她身边,所以在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聂让的时候,她脑子里瞬间空白了几秒。
没有聂让的日子太长久了,长久到她在不习惯之中慢慢就习惯了。
后知后觉,江亦欢情绪在慢慢平复,手也放松了些许,她放开了聂让的手腕。
刚才握着聂让的手腕,属于聂让的温度是真实的,江亦欢甚至能感觉到紧握时在手心里跳动的脉搏感,那样真实的触感,让她明白,眼前的聂让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在夜半时候,虚幻的聂让曾经出现过无数次,但这一次,这一次的聂让是真实的。
四目相对着,聂让很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发现自己心酸到无话可说。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一路的危险并不只是对于他一个人而言,在他承受着所有危机的同时,江亦欢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安稳和平静过。
“我把你吵醒了?”聂让摸了摸江亦欢的头发,开口的时候尽量用轻松的语气。
江亦欢没说话,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她看着聂让,看了好几秒,然后才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我还真有些没适应过来……”
江亦欢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垂下,望着床单。
老实说,她确实没有适应,她适应了担惊受怕,适应了吃不好睡不好,适应了随时准备着也许聂让再回不来的心态,却适应不了聂让突然真的回到她身边。
梦想突然实现的时候,太快,太猝不及防,总会让人心里感觉到不真实,害怕这样的幸福只是稍纵即逝,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里,聂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无论是说对不起江亦欢,又或者说他很爱江亦欢,其实都没有什么用。
无论现在的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抚平江亦欢曾经受到过的伤害,不管是曾经放弃她的那份伤害,又或者是长时间以来让她心惊胆战的伤害。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聂让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江亦欢的头发,然后转身掀开了被子。
江亦欢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聂让的身影起了身,聂让在离开房间之前,绕到另一边,微俯着身子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江亦欢所说的不适应,其实聂让也有这种感觉,又或者说他此刻的失眠正是来自于这种感觉。
所有想要的,梦寐以求的,期待许久的,终于能被握在手心里,终于触手可及的时候,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很浓烈的恐惧和不安感。
就像不幸的人很难相信自己突然变得幸福,就像贫穷的人无法享受突然的暴富。
聂让说去倒水去了,大半分钟都没有回来,江亦欢深吸一口气,也掀开了被子,她下床离开的时候,也去看了孩子,将孩子的小被子往上盖了盖。
孩子是真实的,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江亦欢来说,习惯了孩子的存在,孩子是真实的,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由来,却在时间里慢慢的被淡化了。
虽然没有开灯,但这个屋子江亦欢太熟悉不过了,就着昏暗就能很轻易地在客厅找到聂让的身影,聂让确实倒了水,此刻站在沙发旁,并没有急着进房间的意思,而是就那样握着杯子站在沙发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了江亦欢的脚步,聂让身子才动一动,然后微转身面向江亦欢,将手里的杯子举了举,“给你倒了水。”
江亦欢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聂让手里的水,温度倒是刚刚好,不冷不热。
她握着水杯,走到了沙发,坐下。
看她在沙发坐下了,聂让也很自觉,他也跟着在江亦欢的身边坐下。
江亦欢坐在沙发上,将水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然后将水杯放到面前茶几上,转头看向聂让。聂让此刻也正在看着她,黑暗之中,她能感觉到聂让的眼睛是明亮的。
聂让的眼睛一直是明亮的,哪怕在黑暗之中,也一直都是发着光的。
第172章 你还需要我吗
目光对视着,聂让屁股挪动了几分,更加地凑近了江亦欢,他抬手搂上她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此刻的聂让好像自己更像是一个可怜脆弱的孩子。
“我有点失眠了”,聂让很诚实,他想要跟江亦欢交流,想要跟江亦欢诉说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和情绪,虽然有些东西可能无从说起,但他还是试图想要告知江亦欢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管是好的,坏的,安稳的,危险的,聂让觉得自己现在都应该告诉江亦欢,应该完全的,真正的敞开自己的心扉。
其实他可以去依赖江亦欢,江亦欢从来不懦弱和脆弱,她在很多时候比他可要勇敢坚强多了。
江亦欢远比他想象的强大,而聂让自己,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江亦欢轻嗯了声,低声开口,“其实我也睡不好。”
江亦欢这话也很诚实,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可能偏向后知后觉,聂让回来的时候,聂让在她耳边说他回来了的时候,江亦欢还没有那么大的感受。
现在到了深夜,到了梦醒之后的深夜,到了发现自己无法再入睡的深夜,她突然又很清晰地意识到,意识到聂让说他回来了这句话的分量。
聂让将靠在江亦欢肩膀上的脑袋移开,他坐直了些,面向着江亦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此刻聂让的内心里有些很微妙很奇怪的感受和想法。
他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一个王者归来,他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具分量的存在,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圆了他自己儿时的梦想,对于警察来说或许有些帮助,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个强大的冒险经历。
可这些对于江亦欢来说并不值得光荣,只不过是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过程罢了,这些东西无法给予江亦欢任何的情感加持。
“江亦欢,你还需要我的吧?”聂让看着江亦欢,还是问了这话,连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人有时候会在某些情境之下放大自己的感受,就像你在面对疾病的时候,你会祈求着只要能够健康起来,什么都无所谓。
或者你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你也希望赶紧度过这个困难,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同样的,在聂让面对很多危险和危机的时候,在他无法自证清白,无法保全自己的时候,江亦欢或许也会将自己对于聂让的那份感觉放大,那份希望聂让能够好起来的感觉放大,以至于她会在某些时候觉得只要聂让能够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原谅。
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当一切又回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当身边不再有危机和危险的逼迫的时候,他们真的能够回到从前吗?
真的可以无视掉所有的这长久分别以来的痛苦与悲伤,真的可以再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就回到了从前了?
聂让的感觉很难说得清楚,他觉得很多东西都不真实。
在面对风浪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想一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那个时候只想握紧手,那个时候只想在一起,只想共同度过。
但那些东西有多少出自于内心本身,又有多少又是因为外在的环境使然?
聂让其实说不清楚的,他现在静下来了,不必再犯险,不必在自证清白,他突然就有些迷茫。
他虽然想做一个好人,但他也很清晰的知道,在感情里,很多时候并不是以好人坏人来区分爱不爱的,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的只想要爱他,就像当初江亦欢爱他一样,知道他所有的不堪,知道他所有的不美好,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跟那个时候相比,聂让突然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反而不是真实的感情。
江亦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多少是对他有些心疼和垂怜的,或许那种感觉更偏向于怜悯。
可他记得,在那之前,江亦欢曾经说过,说她已经不再需要聂让了,而且事实也确实证明,江亦欢即使是没有聂让也是可以的,他可以将孩子照顾好,可以把自己的工作打理好,或许以后会更遇见一个更适合更好的人,哪怕没有,她这一辈子,自己也能过得很滋润和自在。
聂让的存在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开始的不顾一切被时间冲掉之后,现在的聂让对于江亦欢而言究竟是什么?
聂让并不想去想这些,却不可自拔的陷入了一些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你倒的水温度刚刚好”,江亦欢看着聂让,笑了笑,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聂让。
聂让抬眸,安静看着面前的江亦欢。
江亦欢俯下身子,贴近了聂让,跟他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
“聂让,你心里在想什么?”江亦欢开口的气息打在聂让的侧脸上,她能感觉到聂让在这样的深夜里突然的失眠和翻涌情绪,但她想让聂让更真实的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点怕”,聂让看着她,很诚实,诚实的告知自己的感受,诚实的表达自己的脆弱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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