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厅休息室的松柏,常年青绿。
一点灰都不沾。
像是假盆栽一般。
平日还能作为不熟悉的领导之间聊天的引子。
“这个松柏不错!”
“你对盆栽也有研究?”
“略有……”
可是今天,昂扬的松柏也救不了大家的冷场。
因为电视上接着放的是少女手上的疤痕。
不知道记者什么时候拍到的,不仅仅把手部特写,还请了医学专家现场证明。
专家非常专业,侃侃而谈。
像是教学现场一样。
少女的胳膊放成了幻灯片的大图。
专家穿着白大褂像天气预报播报员一样,拿着一根细棍子,指着疤痕。
“这个地方有一成片的疤痕,我们的国民美少女枝枝以为这是自己的胎记,靠着胎记和天后妈妈相认,而实际上,这“胎记”只是香烟烫的疤痕,而且应该是婴幼儿时期烫的,据我们专家组研究,这疤痕大概是孩子一岁左右产生的。”
为了证明研究的正确性,旁边还放了一组不同的疤痕照片,看着十分狰狞,不过这些疤痕旁边始终有一张长发少女微笑的模样,整齐洁白的牙齿,干净的眼神,长长的头发,甜美的让人一看就会欢喜,两边的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家请看,从婴幼儿到成年,人体表皮组织会生长扩张,所以这些疤痕也跟随着扩张,显示为成片的模样,有点像我们所说的胎记,而正常的胎记是天生的。”
专家撤下了那密密麻麻的疤痕图片,换回了女孩的照片,让电视跟前的观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次女孩的照片是她坐在柿子树下看书的模样。
阳光在她脚尖前一米远的地方,没有照过去。
她低头认真的看着书。
长长的头发,柔柔的散落在脸侧,怎么看都觉得岁月静好,美丽安宁。
然后镜头很快又拉到那捧着书本的手。
插一句题外话,据大京市古文物博物馆副馆长,京大古文博士,纸文化研究专家卢老说这是一本清朝的史书孤本,价值连城,不可估量。
不过今天的话题,还是捧着书的手。
不断的放大,那疤痕密密麻麻。
“香烟烫出来的疤痕为什么会成片呢,不是圆圆的一个一个的吗?前头我们已经说过了第一个原因,那就是时间,随着人体的成长,这些圆形疤痕慢慢扩张,模糊成片。而,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第二个原因。”
专家咳嗽了一声,重重的用手里的细棍子敲了敲大屏幕。
“大家注意看,形成成片的第二个原因就是疤痕的密集,肉眼可见,可以数出这一片有十三个圆,就意味着有十三个香烟烫出的痕迹,试想一下,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幼儿,她身边的人是如何用点着的香烟烫在幼儿那柔软的手臂上的,我们成人,被靠在火锅边的碟子烫一下都疼的要命,而一个婴儿,那稚嫩的皮肤,一碰就破,被点燃的香烟烫下去那是什么感觉。”
屏幕出现了一个婴儿的图片,小手在大人的手里只有细细的一点点,三分之一都不到,婴儿的胳膊虽然小,可是却肉嘟嘟的。
而紧接着却是一段烤羊羔肉的视频。
羊羔肉非常的细嫩,用炭火一碰就熟了,发出吱吱的声音。
再回到专家的镜头。
专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甚至眼含泪水。
“婴儿的皮肤是非常细嫩的,点燃的香烟烫上去,几乎皮肤表皮组织全部破坏,用传统的话说,就是肉熟了,我难以想象,一个成人会心狠到什么程度,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砰砰砰!”
专家重重的敲了敲屏幕,可以看到他此刻非常激动,拿着棍子的手的脉搏都突起。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更可怕的事情,这已经不仅仅是心狠,而是没有人性了,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十三个香烟烫的痕迹,有三个圆颜色特别深,也不太规整,和其他的不一样,这就是令人发指的地方了,这三个地方是二次烫伤,重复烫伤,打个比方,一根香烟按下去一个洞,感觉不够深,又用香烟继续往下按了按。”
屏幕里一根点燃的香烟放在塑料袋上,慢慢的就融化了一个洞出来……
“这些疤痕已经是构成虐待婴幼儿的证据,希望有关部门能介入调查。”
画面放回长发的少女看书的模样,安静美好。
主持人总结道:“这里我们再介绍一下,国民美少女枝枝的父亲周木是有过过牢狱经历,据说是错手杀死人,在西海监狱待了十一年,后因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枝枝和父亲还有同村的一个孤寡老人,一个断腿的残疾爷爷一块生活长大,我们不能武断的说枝枝手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可是,就这样,天后居然视而不见,皆大欢喜的认回女儿。”
沉默。
休息室里很沉默。
圈子里没有秘密。
陆锦华在自己子女成年礼上,激动的说找回了自己遗失多年的大女儿,可是之后却没有消息了。
反倒是叶家的小女儿突然冒出了个女儿。
而此刻陆沛东那张从容儒雅的脸,只觉得尴尬无比。
这时候忽然听到一向和陆沛东不对付的李常委大声喊了一句:“他大爷的,老子以后再也不吃羊羔肉了。”
高长林将军熄灭了手里的烟,开口道:“从今天开始,我戒烟。”
第二百八五章 :回家
飞机降落,走在最前头的男子,一身干练利落,小平头,小眼睛,皮肤略微黝黑,身形却非常挺拔,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大衣,白色毛衣,黑色长裤。
手上提着一个大包。
看着就很沉。
飞机停下,机门刚刚开启,他就第一个走了出去。
空姐弯腰说:“感谢乘坐,欢迎下次光临……”
再抬头,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周木离开大京市不久,瓶口煤矿出了一些事情,这些年来他的重心慢慢的转到了外头,煤矿毕竟采的有数,而且全部采光的话,瓶口村就不能看了,当初念着一个村里的,一部分是集资,如今大家都富裕起来了,拿钱的多,干活的少。
村里人都觉得周木是女儿奴,闺女上学,还要大老远的去陪读,从小学陪到大学,何况这次,周木是直接去了大京市,天高皇帝远,除了一直跟着周木干活的几个人,还一直跟着,其他人都有了其他想法。
这次回去是因为大家想要开采周木家后院牧场,那底下很可能有大量的煤矿,可是周木不同意,他宁愿用来给他闺女养马养羊,也不愿把里面的煤矿挖出来。
观念不同,就有分歧。
周木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事,就马不停蹄地回大京市了,毕竟这些天电视上报道的那么多关于自己,关于枝枝的消息,他也看了。
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回到枝枝身边。
他只想枝枝平平安安上学长大,不希望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回到家,天都黑了。
外头很安静。
旁边的陌上的灯居然也是黑的,居然没有开业的模样。
周木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很难受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轻易难受,一辈子的苦难,似乎都在那十几年受完了。
如果有神灵,也会看得到。
可是这一刻,他是那样的慌张,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去。
枝枝会怎么想?
他从来舍不得让枝枝有一点点受伤,可是他又该如何解释女儿手上的疤痕来源?
难道说自己不是枝枝爸爸,把她捡来的时候就这样吗?
这样的话,周木说不出口。
可是那些疤痕,也肯定不是他烫的,他从不抽烟,从小到大,他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枝枝的。
周木不害怕被误会,被误会了十几年,从牢里出来,总是会被人说道。
可是他害怕女儿误会。
推开门。
院子里很安静,连二虎和小花都不在。
往日这时候,应该是晚饭时刻吧。
家里空空如也。
周木的心都空了。
他连行李包都没有放下,急急忙忙的从后门的小道转去另外一个院子。
小道不长,可是这时候,周木却很焦急,当初他想把中间这个四合院也买下来,开了双倍的价格,对方都不愿意给,也只好作罢。
一小段路,走的像是半辈子。
等听到响动,周木只觉得松一口气。
推开院门,就发现院子里居然很热闹。
那颗柿子树下摆了一张小桌子,架起了一口暖锅。
枝枝最先看到爸爸来了。
十分高兴。
小跑着下桌去迎接爸爸。
“爸爸,你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我想吃牛嫂做的甜米糕,还有李奶奶做的腊肉。”
枝枝一脸笑意,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搜罗老爸的包包。
果然,打开一看,里头全都是吃的。
各种麻花,酥饼,酱板鸭,烧鸡,甜米糕,腊肉,还有熟悉的烧鸡。
连二虎和小花都蹭的一声蹭过来了。
周木看着女儿熟悉的笑容,这一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见大家都不好好吃饭,围到周木跟前去了,老秀才拿着筷子使劲敲桌子。
“先吃,肉丢锅里涮老了。”
老秀才坐在崭新的漂亮的轮椅上,两边扶手还是蛇鳞的造型,每个按钮都做成鳞片的模样,而且色彩鲜艳,白绿蓝黑,十分拉风奢华。
周木风尘仆仆,紧张又害怕。
可是到家里,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心都回到了原位。
他坐下来,把带来的吃的搬桌子上。
一下子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
那只烧鸡就被枝枝手撕了。
十分麻利的把鸡头拧断,拽下鸡屁股,给了爷爷,爷爷最好吃这两处。
她自己爱吃鸡翅膀。
爸爸喜欢吃鸡腿。
剩下的骨架和鸡胸肉就丢给二虎和小花了。
周木看着女儿挽起袖子,动作麻利,那手上的疤痕依旧明显。
他有些欲言又止。
就听到秀才叔开口道:“我们是一家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别听外头瞎说,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对啊,爸爸,你不用担心,我们好着呢。”枝枝忙碌的吃着鸡翅膀,还能含糊的说话。
那边二虎和小花也不落后,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把鸡骨头都给吞了。
下过雪的冬日,暖锅冒着白烟,院子里充斥着火锅的香味。
一家人笑吟吟的。
老秀才一边涮肉,一边道:“我的猪脑好了,你们谁要?”
周木看秀才叔胃口很好,忍不住叮嘱一句:“内脏嘌呤高,你有痛风的倾向,少吃点。”
一边说,一边把秀才叔勺子里的猪脑都拨拉到自己碗里了。
要是往日,老秀才一定吹胡子瞪眼,发脾气了。
今天却摸索着自己的漂亮轮椅笑道:“看在你给我买了这好用的轮椅,就不跟你计较了。”
周木一脸疑惑:“我没买啊?”
枝枝也以为是爸爸买的。
这不可能会弄错吧,老秀才开始以为是孙女买的,孙女说不是,那就是周木了,可是周木居然也说不是,老秀才拍了一下脑袋道:“那天送货的小伙子还留了电话,说东西有问题可以给他打电话。”
老秀才记得他把电话就放轮椅背后了,那里还有一个专门放东西的兜兜,十分方便。
掏出来一看。
周木就脸黑了。
这个电话,周木记得可牢可牢了,当年就是他偷偷把这个男生给枝枝留的电话给昧下来的。
秘书李学坤看到躺在病床上,被理疗师按得吱哩哇啦叫的小高总,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快递也不好送啊。
第二百八六章 :重大决定
陆沛东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终究拿着自己的漂亮的青花瓷杯,喝了一口水,没有说。
旁边却有一个跟陆沛东交好一系的刘部长,开口道:“这个宣传口的……”
他才刚开口,那边宣传部的王副部长就皱眉了。
关他毛事,人家一不造谣,二不发布邪教信息,三不发布淫秽信息,正常的播个节目而已。
大树下,铜锅,滚烫滚烫的。
香气弥漫整个院子。
天虽冷,院子却很热乎。
下雪天最适合吃暖锅了。
涮菜的时候,周木表情平淡的说了一句:“瓶口煤矿要散伙了。”
枝枝不太懂这些,但是现在她长大了,爸爸和爷爷讨论这些,也不避着她了。
枝枝觉得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很失落。
毕竟瓶口煤矿几乎是爸爸一手创建。
老秀才喝了一口烧酒,开口道:“散了就散了,本来,那里差点把你埋了,你赚了这么多钱,也就够了,枝枝又在大京市上学,我们一家都过来了,你看看在大京市能做什么行当,实在不成,我去弄个摊位,摆摊都行。”
周木知道秀才叔说的摆摊,就是卖他的古玩。
这么多年,秀才叔买了不少好东西,要是出手也是一大笔钱。
“没有到那个地步,钱还够。”周木给枝枝和老秀才夹菜。
“长耕和大富他们都还想跟着我干,其他人要散伙,我同意了。”
“那群人,目光太浅,退了好,早两年瓶口煤矿就挖的差不多了,再挖,祖坟都要被挖没了。”老秀才的假牙咬肉有点费劲,使劲的嚼,嚼完又吐出来了。
二虎都不吃他嚼过的肉渣,已经没味了。
枝枝也觉得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虽然更有钱了,可是反而没有以前开心,也更没有人情味了。
吵架的多了,离婚的也多了。
她还是想念小时候的瓶口村。
“要不爸爸,我们来大京市种菜吧,我听美珠说,他们班上的学生特别挑剔,吃肉吃菜都要吃最好的,有机的,卖多贵,他们都买,爸爸不是以前在西胡市种过菜,还有建牧场,建动物园。”枝枝眼神亮亮的看着爸爸。
很是期待,她怀念每年暑假回家,在后院的牧场里,骑马奔跑,赶着牛羊的场景。
风吹,草绿。
笑声不断。
也怀念家里那只白牦牛,总是戴很多很多饰品,眼睛明亮,似乎能看穿一切。
老秀才听到枝枝这么说,也附和道:“我看行,反正这么多年,种菜养马,算是老本行了,就是大京市的地太贵了,二三环这里都卖到一万出头了,我们去偏僻的四环五环去买一大片地好了,可以种菜,建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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