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记忆中的少年抬眸，与她隔空相视――
不留余地，不计代价，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狠绝。
阮苏苏倏然睁开眼，周身的魔气再无一丝犹豫，一往无前地荡平了整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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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幽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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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染上了杀戮之色，体内魔气动荡不安，莫名有些燥热。
阮苏苏看向一旁的裴轩燃，眼中的殷红尚未完全褪去。目光从眉眼处往下，直到落在了他颈侧。
那里曾被她划出过一道细小的伤口，阮苏苏无端想起了当时淡淡的血气。
“若是现在的你，那一剑恐怕就不是擦肩而过了。”裴轩燃忽然开口。
阮苏苏抬眸，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扶摇山巅的守山剑魂：“只是巧合罢了。”
“抱歉。这么久过去了依然想不出如何开口，甚至不敢提起。”裴轩燃定定地注视着她。
“……”
沉默了片刻，阮苏苏神色淡淡，辨不出喜怒：“如果不是那道禁制符文，我不会默许你跟在身边。”
“不过……”
阮苏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打断了。
“山神”此刻没有一点自称“神明”时的傲然，狼狈不堪地被一群小鬼追着。
见到阮苏苏，他更是面露惊恐，朝更远的方向逃窜。
阮苏苏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逃窜的路径实在有限，山神很快便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面前是平静深邃的忘川，身后是源源不断的小鬼，以及更为恐怖的追杀者。小鬼们近在咫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犹豫了。
山神叹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跃下。
忘川之中，时间的界限模糊了，生死有命。可小鬼们却不依不饶地紧随其后。
阮苏苏在忘川边站定，透过略显浑浊的河水，目睹了“山神”被小鬼撕碎的一幕。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阮苏苏漠然。
阮苏苏正欲回头，芥子却不知为何开了个小口，“噗通”几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河里。
阮苏苏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定睛一看，坠入河中的正是她手中的三颗魔种。
“这……”
“它们只是回到了各自的时间线里，”舒缘缓缓跟了上来，“时空还真是玄妙之物，让人永远都参不透。”
是了，她之前还有思考过，系统是如何得到这三颗极致的魔种，并一步步交由到她手中，看来，这就是答案了。
“你不下去看看吗？”舒缘忽然道。
“……？”
阮苏苏礼貌地抬头看向他：“谢谢，我还没有跳河轻生的打算。”
话音刚落，久违的系统字迹出现在了眼前――
【主线任务：进入忘川，一探究竟。】
阮苏苏：“…………”
麻烦你下次不要挑这么打脸的时刻发布任务可以吗？
阮苏苏深吸一口气：“下面有什么？”
舒缘神色顿了一瞬：“如果。”
阮苏苏：“什么？”
“下面有‘如果’。”舒缘目光忽然有些复杂。
阮苏苏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是什么执念，能让你这样的人都久久放不下？”
“执念之所以成为执念，都是有不得已的缘由的，”舒缘闻言不以为忤，反而笑了笑，“缘法深厚，说不定我那执念，就是为了在这遇见你们而存在的呢？”
阮苏苏没有接茬，移开了视线：“不想说就说不想说，没必要用执念来看玩笑。”
“我在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
自古正邪两不立，名门正派和魔界妖女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结局可言。
舒缘以为，他们是特别的存在，足以违逆天命。
天生灵感的灵瞳可以看见很多凡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人的气运。
“她”在他眼中，便是世界上最最不同的一抹色彩――她可以死而复生，用她的话来说，那叫做“死遁”。
“我以为，她只是想借我的手脱身而已。”舒缘目光悠远。
“可惜，她没有再活过来，形神俱灭，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去，无人再记得她，除了我。”
“她是在报复我，她恨我辜负了她。”
这也难怪，她本就是绚烂而偏执的魔女，信了他“等我”的承诺，等来的却是围剿与囚困。
所以，她让他亲手杀了自己，作为永生永世的噩梦。
“或许等她消气了，会回来的吧。”
他宁愿认为这只是一场太过漫长的“死遁”。
――
河水冰冷刺骨，阮苏苏其实想不出自己会看见什么。
可既然是主线任务，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系统。
平静的忘川忽然开始震荡起来，暗流中蛰伏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与此同时，阮苏苏看见了河底的镇石――那是扶摇仙山的镜像翻版。
阴气像是在阻拦她的下降，想要将她包裹，阮苏苏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裴轩燃替她清扫阻碍，短暂地留出了一片通道。
无声的默契。阮苏苏再无顾忌，伸手触碰了镇石。
仲夏的阳光惊扰了梦境，耳畔蝉声悠然。
阮苏苏睁开眼，一片树叶恰好随风飘荡，落在了她脸颊。
山间的风甚至清爽，让人懒懒地不愿醒。
“咦，苏苏师姐你在这里啊。”阿瑶师妹从一旁路过，见到她讶然地停下了脚步，而后眼睛一亮，“带我下山玩去吧！听说林家和段家的嫡系小公子又打起来了！”
“菜鸡互啄的热闹有什么可看的？”阮苏苏又躺倒在地。
她总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可能是午觉还没彻底睡醒吧，再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阿瑶师妹还在一旁八卦：“这次不一样，据说段师兄也被迫掺和进去了。我真是想不明白，段家这一辈明明只有段师兄一人天赋卓绝，可为什么段家总是不待见他？”
“因为要先抑后扬制造矛盾啊，不然他这个男主当的多没意思。”阮苏苏懒懒道。
“师姐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又不是写话本……”阿瑶师妹蹲坐在了一旁，拔了根草在阮苏苏身上戳戳。
可不就是“话本”吗？她就是穿书进来的啊。不过书的剧情是什么来着，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对了，你和之前在魔界遇到的那人，怎么样了？”阮苏苏终于坐起身来。
“嗯？我没去过魔界呀，师姐你到底醒没醒来？”阿瑶师妹一脸疑惑。
诶？没去过魔界？阮苏苏愣了一瞬，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对了，问道大会就在下个月了，师尊问你，到底打不打算参加？”
“唔。”阮苏苏抬头，明明是晴空万里、阳光大好，却无端觉得有点冷。
“应该是要参加的吧。”阮苏苏心不在焉道。
――
无忧无虑的时光过得飞快，每天被师尊抓住练上会儿剑，八卦一下师兄师姐的暗恋进度，又被阿瑶师妹拽去山下闲逛看热闹。
阮苏苏望着远处的云出神，这修仙界怎么尽是些无聊的琐事？
就没有什么，以毁灭世界为己任的反派boss之类的？
啊，现任的那个魔尊不太行，身材魁梧，但是五官不太行，身世也不够惨，一看就不是反派boss的人设。
那这剧情要怎么发展呢？阮苏苏甚至开始为作者烦恼起来。
“在想什么？”温润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反派怎么还没有动静。”阮苏苏随口答道。
答完一回头，才发现是大师兄顾怀之来了。
像是对她的“胡言乱语”习以为常，顾怀之自动翻译了她的话，一笑：“是在说段家的那些人？”
不是，那种程度的都是炮灰。阮苏苏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阿瑶抓住了点把柄，他们是打算在问道大会上动手脚。”顾怀之自顾自解释道。
阮苏苏闭了闭眼，任由清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
“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阮苏苏忽然道。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日落月升，一片静谧。
久久没有回应，阮苏苏睁开眼，望向负手而立的大师兄。
浅浅的月色下，顾怀之眸色沉沉，像是望不尽的深渊。他深深地注视着阮苏苏，而后开口，一字一句道：“你会成为世间唯一的神。”
阮苏苏倏然睁大了眼，后半句话在脑海中自动续上。
――“而我会成为神的第一个信徒。”
是了，这个世界，抹去了“他”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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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啦，很快就完结！
第91章 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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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呼啸。
镜面破碎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冰冷刺骨的水流倒灌，几乎要将人溺毙。
最先闻到的是淡淡的血气，而后是厚重的水汽。阮苏苏陡然睁开眼，指尖触碰到的镇石碎出了裂痕。
方才的一切宛如一场大梦，梦中是平静悠闲的修仙界日常，最大的麻烦不过是极品世家的炮灰作妖。
没有灭世的反派，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难，也没有他。
【主线任务“进入忘川，一探究竟”已完成。】
【解锁IF线――形神俱灭后的回溯。】
彤的虚影忽然出现在眼前，看见阮苏苏的那一刻眉眼弯起，露出浅笑：“那是原本的推演结果中，可能性最大的未来。”
――裴轩燃形神俱灭，与魔渊同归于尽，回溯后的世界抹去他的痕迹，抹去一切创伤，无忧无虑。
“可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个结局。”
“你喜欢绚烂的、宏大的、疯狂的，而不是粉饰后的太平，虚假的祥和。”
“也只有这样的你，能走向期待的结局。”
镇石上的裂痕愈来愈深，直到再也无以为继，彻底碎裂。
指尖被碎裂的石片划出了细小的伤口，阮苏苏眼神彻底清明，抬眼望向了真实的现在。
梦中有半个月的光景，而梦外也不只是须臾。
水中阴气和血气混杂在一起，相互抗衡。裴轩燃立于她身侧，用血气构建了屏障，将无孔不入的阴气尽数抵挡。
见阮苏苏终于醒来，裴轩燃眼神微动。
还是这般“疯魔”。阮苏苏看向他指尖的血迹。
体内的魔气又开始翻涌了，压制、平复、再起，没完没了，仿佛没有尽头。
而阮苏苏这一回没有再选择压制。
“枷锁”彻底解开，立于时间的洪流之中，阮苏苏没有再去想过去和未来，伸手抓住了裴轩燃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靠近，裴轩燃瞳孔微张，而后，唇上传来刺痛感。
冰凉的，混合着血气，一触即分。阮苏苏垂眸，眼底泛着浅浅的殷红色泽，像是摄人心魂的魔。
――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乘上无人摆渡的小舟，舒缘孑然站在岸边，目送着沉默的两人远去。
岑翊魔君和阿瑶师妹那里甚至比他们还要早一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瑶师妹看起来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山上一切如旧，雾鬼和肥兔正大眼瞪小眼，眼中都是一片迷茫。
流晖剑在阮苏苏回来的第一时间现了身，绷着小脸掩饰关心。
“差不多是时候了。”阮苏苏忽然道。
话音刚落，镇魂铃光芒一闪，彤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她看上去状态凝实了不少，不再是刚化形时虚无缥缈的模样，看见阮苏苏时总是未语先笑。
“你想好了最合适的地点。”彤仿佛与阮苏苏心意相通。
阮苏苏点头：“玲珑阁。”
魔渊现身必然引起世界灯灭，而妖界至宝溯回镜通向玲珑阁，那里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再大的动静都不会对现世造成不可磨灭的后果，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而且，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时间线正好走到了这一步，仿佛命运注定。
――
再一次来到了妖界，只是心境已然不同以往。
夏清茶握着木簪，与段修远和顾怀之搭话，然而两个人置若罔闻，无视得彻彻底底，径直朝阮苏苏的方向走来。
这一次的回溯，主角团几人都保留了记忆，碰面时神色微妙。
阮苏苏看向顾怀之，不由地想起了他中箭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距离盛宴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阮苏苏鬼使神差地绕到了断崖下，宣离正好从瀑布里走了出来。
“你……”看到阮苏苏那一刻，宣离愣住了。
“好久不见，我想请你帮个忙，”阮苏苏像是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又很快正色道，“如果等会儿，玲珑阁‘灯灭’了，希望你能第一时间断开联系，封存溯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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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回镜上的漩涡依旧不减，水流茫然地簇拥着。
阮苏苏在镜面前停留了片刻，却没有问任何问题。
下一刻，像是越过了一层现实与虚幻的隔膜，睁开眼，是扶摇仙山残阳如血的景象。
段修远手持重剑，一如既往地在最前方开路，向山巅走去。
没有什么迂回，阮苏苏径直找到了夏清茶，引动了她手中的魔种。
“还以为你们会想办法拖延几年，苟延残喘呢。”魔渊化身在山巅现身，神色戏谑。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熟的老者，阮苏苏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通过夏清茶的反应想了起来，这才是当年用魔种陷害小师妹苏苏的罪魁祸首，清松长老，也是夏清茶的父亲。
老者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惶恐，眼神不住地乱飘，似乎是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玲珑阁中的场景往往源于心魔，而山巅处的那一战对于在场所有人而言，都不是心魔胜似心魔。
果然，不过片刻的光景，世界的“灯”再次灭了。除了山巅那一片小小的区域以外，一切都被浓郁的黑暗笼罩。
魔渊化身见状笑了起来：“这次竟然都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竟然拥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不过这一次嘛……”魔渊化身话音顿了顿，嗤笑，“你手上已经没有魔种可以用来抵挡代价了，再回溯，便只能形神俱灭了吧？”
“是啊，所以你可要趁现在多说几句。一来，以后就没机会再说话了，二来，”阮苏苏丝毫不被周遭的环境影响，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可是很灵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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