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向她打听八卦。
薄诗愣了愣,勉强冲她笑了下,说:“抱歉,我不太清楚这些。”
“哦……也是,我都忘了。”
仲岚知一贯极有眼色,大概以为她是不想说,于是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你这家伙生下来命就好得很,上面有个哥哥顶着,没什么压力,确实不用在意这些生意场上的事。”
“……”
她已经替自己找好了理由,就省得她再编了。
薄诗心里无声叹了口气,默默想:其实不是的。
自己不是不在意。
只要是和程宿屿有关的事,她无论什么都记得很牢,不明白的也会努力去弄懂,只为了和他能有更多共同话题。
但和自己不同的是,程宿屿从不会跟她讲这些。
他总是话少,又淡漠。
所以薄诗对仲岚知刚才说的事,其实一无所知。
到了淀山那家新开的生态园,薄诗远远就看到了在大门口蹦蹦跳跳,冲她们俩挥手的徐悠。
“这里这里!岚知姐,薄诗,你俩快点!”
听到她活泼而充满感染力的喊声,就算现在心里藏着心事,薄诗也忍不住笑了。
转头招呼仲岚知赶紧下车,薄诗正打算答应徐悠时,下一秒,她背后走出来的人影让她愣了一瞬。
……咦?他怎么会在这儿。
“凌禹,跑外面来做什么?”
正好里面有人在叫他,声音有点熟悉,应该是徐年。
少年好像没打算搭理,也没回头,只是加快脚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薄诗面前。
薄诗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薄诗。
凌禹翘了下唇角,朝她笑了笑,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
薄诗耳朵动了动,忽然心有所感,朝他背后瞟去。
然后就眼尖地发现――
在对方看不到的背后,徐悠正打算喊她的口型,默默变成了一个“O”。
“…………”
第35章
◎原来是,让她牵手的意思啊。◎
几人一同去爬山的路上, 徐年突然开口。
他看向旁边的人问:“我记得,你和程宿屿也是舍友吧?”
“嗯。”凌禹点头,“他今年搬出去了,之前是一个宿舍的。”
“哦, 这样啊。”
徐年看向前方不远处, 和徐悠并肩走在一起的女生, 玩味笑了笑, 状似无意地问凌禹:“那你知道薄诗是他女朋友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你想说什么?”凌禹收回目光, 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用拐弯抹角。”
徐年噗嗤一声笑了,“我想你也知道。”
“虽然这话不该我说, 但你是薄砚的朋友,我还是提醒你一嘴。”他吊儿郎当看着凌禹, 闲闲道:“薄诗挺喜欢程宿屿的。”
“这个的话,”凌禹垂眸看着脚下的路, 平静说, “我也知道。”
-
大四的时候, 凌禹在学校食堂兼职,可以免费吃饭。
有一次晚课下, 薄砚拉着程宿屿出门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起。
“走呗?一起去吃饭,我请。”
凌禹婉拒了:“我还要兼职, 下次吧。”
薄砚随口说:“那么拼干什么,你家又不是没钱。”
“日子是过得下去, 但我又不是大少爷, 哪有什么有钱没钱的说法。”
凌禹笑了笑, 说:“你们这种从小没经历过苦日子的人, 大概想象不出来。”
他见过薄砚一学期不来几次学校,但期末点名册上永远是全勤,也见过开学第一天接待程宿屿的校领导点头哈腰,恨不能替他端茶倒水,恭敬喊他程公子。
这世上本就是千人千命,怨不得什么。
凌禹说完这句话,抬头时一顿,看到程宿屿轻轻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门被关上前,凌禹听到程宿屿对薄砚说:“我不吃生食,换别的吧。”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薄砚啧了一声,好像有点儿烦,“没见过你这么挑的,日料不行的话我回家吃了。”
“哦。”
“早知道就该让薄诗给我留面包的。”薄砚又嘀咕。
程宿屿安静几秒,“你回家吃?”
“对啊,你又不吃生的,我回家还不行?”
“行。”程宿屿顿了顿,“走吧。”
“什么?”薄砚慢了一拍,品过味来:“……操!程宿屿你有病?”
“放着好好的日料不吃,你要去我家蹭饭?”
“不可以?”
“……也不是不行。”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剩下的声音被掩在门后,听不见了。
凌禹微微有些出神。
-
因为徐悠极力建议,说想感受春天的气息,所以一行人没选择坐车,而是直接步行上去,反正生态园也不远。
一路上,徐悠都挽着薄诗的手,黏糊糊的劲儿,小声和她聊天。
“薄诗薄诗,后面那个帅哥你认识啊……我听哥哥说,他是你哥朋友?”
“嗯。”薄诗被她感染了,也压低声音小声回:“他叫凌禹,是我哥的舍友,也是朋友。”
“真好。”徐悠语气羡慕极了,“你哥的朋友怎么个个这么帅。”
薄诗忍不住笑了,“怎么,你哥不是薄砚的朋友吗?”
“他?”徐悠很嫌弃,“那张脸我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你啊……”薄诗摇摇头,忍俊不禁。
徐年的长相不说多帅,但也是颇周正的,眼下被徐悠说的,倒成了歪瓜裂枣了。
“话说回来,今天怎么不见程宿屿?”徐悠问,“他不和你一起来吗?”
薄诗笑了笑,“他忙。”
“连女朋友都不陪,不称职。”徐悠吐了下舌头,替她打抱不平。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薄诗还是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回了。
恰好这时仲岚知在旁边,顺口问起薄砚去哪了,话题被转移,薄诗忍不住松了口气。
走在背后的徐年没心没肺开口,说薄砚前两天就去巴黎了。
“他去那儿做什么,陪女朋友买东西?”徐悠心直口快问了出来。
薄诗忍不住看了眼仲岚知。
她脸上的笑意渐敛。
“我哪知道,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徐年翻了个白眼,耸肩道,“不过他前两天问了我点东西,好像是要去看什么歌剧。”
歌剧……
仲岚知突然插嘴,问:“哪部歌剧?”
徐年瞧了她一眼,懒洋洋答:“王尔德的《莎乐美》。”
“……”
以薄诗对他的了解,这绝不会是薄砚的品味。
估计仲岚知也是这么想的,她的表情逐渐淡了下来。
撇过头去和徐悠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仿佛不在意刚才徐年说的话。
但从薄诗的角度看,细节还是藏不住,很明显的,她连笑意都扯不出来了。
薄诗看着仲岚知,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因为是单曲循环,所以哪怕是再喜欢的歌,一直听一直听,总也会疲倦的。
好多次想放弃喜欢程宿屿,但只要一见到他,就还是觉得做不到。
在遇到程宿屿之前,薄诗从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但她的爱是。
Eason的那首《阴天快乐》,薄诗循环播放了好多遍。
因为喜欢。
因为唱到沙哑依旧偏爱,那首情歌。
所以薄诗劝不了她。
自渡尚难,何况渡人。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薄诗拿出来看的时候,面上还有些不以为然,可等看清内容后,她却忽地怔住,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凌禹就走在旁边,朝她投来询问的视线。
她正低着头,没看到。
简讯很短,只有六个字。
薄诗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上面,眼睛亮亮的,许久未挪开。
【地址,我来找你。】
-
“你身体没事吗?”
女孩坐在后座,兴致缺缺地看手机,头也不抬问:“不用我开车?”
“不用。”
“哦。”葛以珊顿了顿,又说:“举报的材料给你准备好了。”
“谢谢。”
“不客气。”葛以珊睨他一眼,耸肩,“对了,你是不是回去过一次?”
程宿屿没抬眼,“嗯。”
“还挑了个暴雨天,你去那儿做什么?”
想起那天回来时淋雨发烧,还遇见薄诗的事,程宿屿眉宇间有些疲惫,沉默许久,才语焉不详答:“……听说了点事,去查一下。”
这人总是说一半藏一半。
“没劲。”
葛以珊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无所谓道:“一会儿顺路帮我买包烟。”
“要什么?”
“寿百年。”
“便利店可能买不到。”
“那就万宝路双爆。”
程宿屿嗯了声,把车靠边,去便利店买了烟回来,直接丢给她:“别在车上抽。”
葛以珊接过烟,笑得很甜,戏谑道:“怎么,怕被我染到烟味啊?”
“嗯。”
“那如果我非要抽呢?”
“那你现在就下车。”程宿屿语气很平淡。
“……”葛以珊一时被噎住了,冷笑一声,冲他竖了个中指,“放我下去。”
程宿屿没说话,在葛以珊如有实质想要杀人的眼神中,踩下刹车。
“你下去吧。”
“…………”
“你这么无趣的人,真不知道女朋友是怎么看上你的。”她顶着一张漂亮初恋颜,阴阳怪气地讽刺。
“啪”的一记摔门声,人走了。
葛以珊走了之后,车内顿时安静下来,程宿屿靠在椅背上,解锁手机,看着薄诗发来的地址定位,他垂着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如雾一般的,看不清的朦胧阴影。
一小时后。
“薄诗,薄诗……你在听吗?”
“什么?”女孩猛地抬头,回过神来。
凌禹看着她,有些无奈,“你盯着那棵树已经快十分钟了,有那么好看吗?”
“……咳。”薄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羞赧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要吃烤年糕吗?”
凌禹指了指不远处的烧烤架,朝她道:“你来了这儿就一直没吃东西,你哥之前说你喜欢吃年糕,我给你烤一点?”
“谢谢,但是不用啦。”
薄诗想到刚才程宿屿说,他要来找自己的事,脸上不禁露出浅浅笑意。
“待会儿程宿屿要来,我和他一块儿吃。”
这座新开的生态园规模很大,不仅有各类游乐设施,专用餐厅也是分门别类的,薄诗打算等程宿屿来了,再和他一起四处逛逛,看看到底吃什么。
凌禹愣了下,“这个点,他要过来?”
“是啊……”
薄诗其实也觉得有点晚,从市区赶过来的话,怎么也得一小时才能到,而且他们预计明天就返程的,现在来也玩不了多久,但程宿屿说他已经在路上了,薄诗也就没劝他回去。
毕竟他说要来,她开心还来不及。
“总之……我还是等程宿屿来了再吃饭吧,反正现在也不太饿。”
薄诗看向凌禹,弯了弯眸:“不过你们要是打算烧烤的话,我可以一起帮忙,怎么样?”
男生想了想,同意了。
凌禹和她并肩往回走,替她挡住晚风,笑了笑,口中很轻地感慨:“你们感情可真好。”
……
那天下午的烤年糕香而软糯,微焦的表皮带脆,一口咬下去还能拉丝,热气四溢的甜香实在诱人。
仲岚知率先说要尝尝看,徐年也赏脸吃了两个,连一直说要减肥的徐悠闻到香味,也开开心心吃了许多。
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薄诗最后没忍住,还是拿筷子尝了一个。
“好吃吗?”看到她动筷,凌禹随口问。
薄诗正鼓着腮帮小口嚼东西,有些忙不过来,等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她才抬起头,冲凌禹比了个大拇指:“特――别好吃。”
“你手艺可真不错。”
想起之前在便利店,凌禹还给自己煮过泡面,薄诗又笑眯眯多夸了句,毕竟吃人嘴短。
凌禹忍不住勾唇:“好吃就好。”
徐年咬着筷子,朝这两人望了望,突然插嘴:“话说薄诗,你吃年糕还要蘸辣椒?什么黑暗吃法?”
“我自创的,很奇怪吗?”
“好吧,你的自由。”徐年笑了下,“对了薄诗,你刚才说程宿屿要来,他大概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吧。”薄诗不明所以,看了眼表,算了算时间,“他四点给我发的消息。”
如果他开得快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
“哟。”徐年挑了下眉,朝她身后看去,忽地笑了,“这不就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薄诗心脏猛地一跳。
她胸膛起伏了下,思绪迟缓了几秒,慢慢回头,听到耳畔风声沙沙作响,而她刚才还想着的那个人,就站在夕阳余晖中,黑发被温柔晚风拂过,对上她的视线后,不疾不徐朝自己走来。
到了薄诗跟前,他停下脚步。
那股萦绕着的中药香近了。
青年掌心朝上摊开,递到她面前,像是要给她什么东西。
薄诗低头看,却是空的。
她眨了眨眼,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程宿屿面色平静,在旁边几人各异的表情中,静静与她对视。
“不是说去吃饭?”
“……嗯。”她小声说,“我等你的。”
烧烤架旁,炙热的火焰还在噼啪燃烧着,明灭的光影摇曳,给青年的身影镀上暖光。
他的手还是没动,悬停在半空中。
程宿屿看着她,问:“那走吗?”
“……”啊。
原来是,让她牵手的意思啊。
薄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和刚才的烤年糕一样,被置于火上反复煎烤,外表也快要变焦了,里面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耳朵染上绯红,点了点头说:“嗯。”
伸手反握住他,两人五指相扣。
“我们先走啦。”薄诗从座位上起身,朝其他几人不好意思点点头,脸蛋红扑扑道,“我陪程宿屿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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