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师姐谢茵!
夏眠下意识地站起来,却被椅子上的铁环禁锢住身子。
她被椅腿绊倒,扑在地上。
胡渣男人警惕地快速走到她面前,大吼:“喂喂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犹如万钧雷霆,引人注目。
夏眠这么一摔,世界在她眼里都为昏天暗地。
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跑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可对方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师姐……”
她喃喃出声,再无知觉。
**
G市已至下午。
邵义已经开着车离开警局,他手机响了。
“邵义,云南那边的巡警给我们的答复是位于大理和丽江交界的工业园区东南方向的树林,有一个可疑的工厂。”叶介复述,“今年云南气候紊乱,风向经常变,他们加工排出的废气首次吹到了市郊周围。”
邵义很是谨慎,反问:“它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云南那边的巡警反应之前都不知道有这间工厂的存在,前一个星期上门调查时他们确实是证件齐全,并且内部的工业机器是崭新的,没有磨损。 ”叶介说,“可废气确实是从那里排出来,却没有产业运作,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排放的废气里最主要的成分是强酸。它工业橡胶的吞吐量也是巨大无比,我们追溯货源,发现好几批橡胶都汇入了这个工厂。”
邵义了然。
经过酸洗加充胶处理的翡翠,俗称“B”货,所以蓝锥的工厂会需要大量的强酸。工业橡胶的追溯作用自然不用说。
邵义单手抓着方向盘,倒车进入公寓楼的停车位,道:“发它的定位给我。”
叶介移动了鼠标,把地址发了出去,而后后知后觉,问到:“你要来干嘛?”
“我们用了不到24小时就找出地址,可家族还需要等蓝锥出现才允许出警,”邵义下了车,身段凌厉。
“叶介,我一想到夏眠,我就等不了了。”
叶介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邵义便挂断了电话。
他听他这么一说,脑袋瞬间一片混乱。
叶介攥紧了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
**
邵义乘坐电梯到达顶楼的公寓,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寻找上一次前往藏区的行囊。
里边护目镜、冲锋衣、小刀等一应俱全,他又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立刻又离开屋内前往地下的停车场。
他在车内预订飞往云南丽江的机票,可手机显示他总是操作失误,到了最后甚至冻结了他的用户。
邵义猛然急躁,踩了踩脚下的刹车。
突然手机黑屏,万籁俱寂之时,一个电话进来。
邵义看着屏幕许久,深呼吸一口气,挂断。
可手机再度响起,没完没了。
邵义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阴沉的光影勾勒出他冷冽的五官。
他闭眼,认命般的接通。
“爷爷,是……”
“你现在不能去云南。”
对方老态龙钟,但却声音雄浑。
邵义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他也能猜测到自己的账户被冻结是家族的人动了手脚。
“再等等,等蓝锥出现,一网打尽。”
邵义沉声拒绝:“不了。”
“只要你将蓝锥抓捕,你能恢复自由了,”爷爷唤他的名字,“邵义,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邵义擅自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此次良机将会错失。
而他选择等待,将会斩草除根,而且还是他亲自执行,家族会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他。
对话里只有邵义沉沉的呼吸声。
他在极力忍耐,心中无名的火焰已经在将他的理智慢慢侵蚀。
良久,爷爷在等他答应。
可邵义还是说:“不了。”
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爷爷或许能听出他语气中藏着久违的叛逆。
邵义28岁了,作为长子的他到了这个年纪都未曾获得他人眼里看来唾手可得的自由,是因为他背负太多的责任,他本就比其他邵氏之子承担更多,离自由也就越远。
他一直呆在黑暗里,为家族效命,一直的言听计从让他麻木。
邵义快要忘记了自由对于自己有何意义。
比起这个虚幻又模糊的东西,夏眠才是他目前急切去拯救的希望。
手机里传出老者的喋喋不休:“就算你救出了那个女孩,你没有自由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们会为你安排对家族最有利的配偶……”
邵义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也不挂断。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挂断家族长辈的电话,但他有权听不进对方说的任何话。
既然飞不过去,他便将车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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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前面修了一个BUG,出警是24小时以后,不是12个小时哈,这样时间也太多了,我的眠眠还啥都没经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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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夏眠是睡在椅子上的, 头侧放在流水线的一旁。
她醒来, 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拆掉重装, 头脑是清醒了, 可身体却肿胀酸痛, 她稍微轻轻一动,便要疼的抽气。
珠宝鉴定的流水线还是在她眼前不停地运转, 机器不再轰鸣, 空气清凉。
她看到谢茵坐在她的左侧, 灯光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照的一清二楚。
谢茵像一个纸片人, 她穿着起了绒毛的毛衣, 活脱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骨架。
她在学校时本就消瘦,现在更加形销骨立。
夏眠平静的心脏开始恢复跳动,刚想出声, 谢茵将食指放在嘴边, 她自然意会地闭了嘴。
偶有人影走过,谢茵看着她用力地眨眼,夏眠知道她的用意, 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她只敢半眯着眼睛,看着谢茵在流水线上忙碌。
谢茵的毛衣是白色的,在一堆冰冷、凉淡的玉石和工厂内,她显得十分温暖。
她时不时扭头看夏眠, 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她轻轻地蠕动嘴唇,夏眠看懂了她想要诉说的话语。
夏眠,好久不见。
对啊, 好久都没有见到师姐了。
从暑假之前她去云南的质检所实习,她们就没有见过了。
她答应过自己会带回来云南的特产,可却带回来了她失踪的噩耗。
夏眠紧咬自己的牙齿,闭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汹涌而出。
谢茵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可她疲惫的模样实在太过惨厉,夏眠多看一眼便于心不忍。
她一边极力地让自己保持镇静,只有保持镇静才能理智地分析寻找生机。可眼前的冷酷和谢茵的模样让她感到无力绝望,夏眠的脑袋像是被两股势力在揪扯,快要崩溃,快要裂开。
谢茵从来没有看过夏眠哭,这个师妹在她眼里从来是淡然又坚强。
她忙放在手中的镊子和放大镜,带着些许灰尘的手指去抹走夏眠脸上的泪。
这个举动还是惊扰到了监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揪起夏眠的头发。
一阵撕扯让夏眠的神经踊跃起来,她浑身血液沸腾滚动,尽管脑袋上的疼痛让她喉咙发出极为沉闷的痛苦,但她依旧紧咬牙关,面色不改。
谢茵惊得捂住嘴巴,想伸手让监工罢手,可她在空气里抓了个虚无,夏眠依旧在人高马大的监工控制之下。
“胆子大啊,居然装睡?!”
监工摇晃起夏眠单薄的身子,见到她没什么反应,心中撒的气都算不上顺畅。
他又把夏眠大力地按回凳子上,力道大的离谱,一声令下:“给我马上工作!”
谢茵委曲求全:“大哥,我替她,你让她再休息一会。”
监工咄咄逼人:“呵,你代替她,谁代替你?我告诉你车间的工作也马上要开始了,还有一批翡翠没有打蜡注胶,第二天有你忙的!”
谢茵继续哀求:“我不要我的休息时间了,都给她都给她……”
夏眠扯着干的要冒烟的嗓子,直视监工:“车间那边我代替她。”
她眼睛带着强硬和难以描述的坚毅,她声音沙哑至极,却坚定不移:“我有一种方法,让C货翡翠逃过质检所的肉眼检测。”
谢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在学校和夏眠的研究领域完全不同,她专攻玉石类,翡翠、蜜蜡、和田玉和鸡血石等都是她研究的范围。而夏眠本科时期触类旁通,到了硕士和博士阶段专门研究宝石和半宝石物质。
夏眠对于翡翠只处于能否鉴别的阶段,若论造假,她绝对做不到。
在这儿,欺骗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她被监工带走了,谢茵心乱如麻。
谢茵想的确实没错,夏眠确实没有办法让C货翡翠逃过质检所的肉眼检测,但她能有办法让C货变成B+货,这儿的监工是旁门左道的多,逃过他们的眼皮倒是很容易。
她想自己逃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不过可以转换一下思维,朝外界发射信号。
谢茵就是因为在翡翠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缩写告诉教授自己还活着的,夏眠同样也可以。
夏眠被监工带去车间之前,对方在她身上扔了一套绿色的实验服和手套。
她迅速地穿戴整齐,用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她自己掀开幕帘,走进内部。
可能是还没有到了正式运作的时间,里面像一个黑色的小作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墙角都被酸性的化学药剂腐蚀,排气扇是按在铁皮房子顶端的,看得到天空,是深夜。
监工在使唤其他偷懒的人,夏眠趁他不注意便在原地踱步,用不同的方向抬头看排气扇,还看到杂草和其他类似于建筑的墙皮。
这是一间地下室,他们在地面以下。
监工骂骂咧咧的声音停止了,夏眠收回视线,一脸平静。
车间里面有手镯原料的切割机、一堆手镯的毛坯、真空高压注胶机、密封罐和氢/氟酸/酸蚀塘。
塘边没有什么围栏,翡翠原料沉在里边,白花花的,看起来像一具无名女尸。
车间分为两个部分,一边造假的是翡翠、玛瑙、蜜蜡和和田玉,另一边则是宝石。
宝石的造假没有玉石这般低劣,一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工作人员在亮堂又干净的玻璃房子里忙忙碌碌,看起来和高校的实验室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们手上的原料比作坊里的玉石少,而外界从蓝锥这儿流出去的假货也以玉石居多。
因为玉石造假已是普遍,且成本更加低廉,在市场上转一圈,叫价能有多高就有多高,利润颇丰。且玉石的证书也极为容易模仿和刻印,所以蓝锥的玉石货物甚至可以流通到飞马大道的奢侈店。
而宝石不一样,蓝锥显然还没有能掌握它造假的技术,只能以次充好。以次充好也得购买低档的钻石和彩宝,但这成本比起玉石则高的离谱。
但是宝石尤其是彩钻,它的价值会因为镶嵌技术、切工、克拉重量而产生很大的影响。最重要的成色的原因在非权威鉴定中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GIA有彩色钻石分级体系)
珠宝行业若是没有公认的标准,其中的模糊地带带来利润空间比想象中大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成本高昂但蓝锥依旧没有放弃彩色钻石的原因。
怪不得叶介想要用彩钻获取蓝锥的信任,若他供奉出拍卖会的粉色钻石和其他质量上乘的货物,蓝锥想不认为他忠心耿耿都难。
监工给夏眠交代了几点便出了车间,她对着这一些机器和杂乱无章的翡翠毛料咽了咽口水。
夏眠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思考了一会儿。
纵使她现在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也不想帮蓝锥做事。
欺骗消费者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她在想一个办法,让翡翠完美却又拙劣。
**
夜深人静,大切诺基行驶在国道214的高速匝道上。
导航毫无温度的女声提示邵义进入收费站ETC通道。
站内灯光明亮,在邵义的脸上落下沉沉的阴影,他幽深的双眸没什么起伏。
服务人员微笑地对着他说:“欢迎来到云南丽江。”
他礼貌地点头示意,便开着车一往无前。
他的终点不是云南丽江,而是丽江市边界的一个工业园区。
导航始终未曾停止。
舟车劳顿,这时已经超出家族规定的24小时,可依旧不能出警。
蓝锥肯定还没有出现,而家里也不想出动警力帮助邵义。
邵氏之子一直以来都是家族的一颗棋子,他也不例外。
既然棋子不听话了,那扔掉就好了。
邵义认为爷爷应该是这么想的。
导航依旧让邵义行驶在未知的街道,他突然停下来,降下车窗,狂风涌入,一个黑影在他的后座扔了几个布包。
那是叶介托人带给邵义的,里面是枪。
他现在是他的后盾,作为一个后盾不能孤注一掷,不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邵义不曾稍作停留,他启动车辆,开入无尽的黑夜。
**
工业园区,一辆拥有藏区车牌号的面包车从后门驶入。
司机叼着烟,哼着经典的歌曲,神情放松。
他把车停在一栋白色墙体的工厂前,打开后备箱,自然有员工出门装货。
他们只给工厂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源源不断的纸皮箱从里面端出来,塞进车后。
司机听到后备箱大力合上的声音,他身体都为之一震。
他不满,骂骂咧咧地把烟头扔到装货的员工身上。
“妈的,车坏了你赔啊?”
对方露出顽劣的笑,不像道歉:“下一次小力一点,保证。”
司机还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开小面包车一溜烟地跑了。
他未曾开远,在距离工厂大约5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山头。他拐到后边,下车搬下一箱箱纸皮箱子。
里面都是废弃的工业橡胶空壳,他照旧未曾检查便扔掉。
忽然司机停下了动作,警惕地东张西望。
四周并无人烟,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看来是多想了。
他把空了的纸皮箱子塞回车内,调头准备回工厂。
司机重回车内,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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