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瑛点了点头,道:“回阿耶,乳母言左昭仪生产乏累,恐瑛儿扰了左昭仪休养,只言两日后方可准瑛儿来正殿…今日两日期满,瑛儿想念左昭仪,亦想瞧瞧小阿妹,便怏了乳母前来。”
禾招了招手,示意元瑛近前,道:“吾这两日亦想念瑛儿,往后你便如从前那般日日往正殿来,同吾与你小阿妹作伴,可好?”
元瑛欢喜应下,复又跑至元淑乳母身旁,细细瞧了熟睡的元淑,元瑛道:“小阿妹好生可爱,岂是什么恶星?”
第一百四十九回 星象现(二)
且说长乐公主元瑛童言不讳,道出温惠公主乃恶星的传言,殿内众人皆心中一紧,不知如何是好。
元瑛之言禾亦听得真切,又见众人面色有异,心中自是起了疑惑。然禾乃心明若愚之人,见众人如此神情,便佯作未闻之状。
几个弹指间后,汪氏缓了神情,进前对元瑛道:“长乐公主,乳母许是要为温惠公主喂食了,你可愿随了一道往偏殿?”
元淑乳母会意,待元瑛点头应下,几人向帝妃行罢常礼,便随了汪氏出了内殿。
殿内随侍之人亦悉数退下,只余帝妃二人相依床榻之上。
元宏先开了口:“宝儿,朕有一事要道于你知…”
稍作停顿,元宏接着道:“太师薨了,你本以冯女之身入宫,待你产褥期满便往皇后殿内去问候一声。”
禾这两日因产后虚弱,成日里昏昏欲睡,竟不知冯氏一族有如此大变故。望着元宏,禾道:“元郎事事为妾着想,妾定遵元郎之意…皇后失了至亲定是悲痛十分,元郎不如准了芏这些时日往椒坤殿陪伴皇后,亦可令皇后多分安慰。”
元宏微微颔首,道:“宝儿所言在理,朕会令三宝知会芏,着其迁往椒坤殿陪伴皇后于左右。”
拉起禾的手,元宏又接着道:“淑儿逆生早产,你亦因生产亏损,朕已嘱咐了太医令好生为你二人调养。朕亦知会宫中女眷,不予彼等往永合殿探望,待日后你与淑儿一切安好再议。”
见元宏并无解释方才元瑛口中恶星之意,禾亦不愿将此道破,只轻轻道:“元郎本就前朝事众,切莫再劳心后宫之事,元郎龙体康健方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妾与淑儿之福。”
元宏满眼爱意,柔声道:“朕同宝儿说过,这天下便是无朕,亦有子恂为继。然你只有朕,如今又多了咱们的淑儿,朕又岂能不挂心你二人之事?”
禾心觉温暖,道:“爰居爰处,爰笑爰语,妾知元郎心中有妾与淑儿便好…妾母女有这许多人照顾,元郎便安心前朝之事。”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御书房内,元宏宣了太子元恂、太傅穆亮、澄城公王遇与中舍人陆L以及中庶子高融见驾。
三宝为众人奉了茶,便领了众侍悄声退去。
元宏环视众人,道:“本该前日便着尔等离京往平城为太师奔丧迎灵,然大祭司卜定今日未时二刻方为启程吉时,望尔等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莫要再延误时日。”
元恂垂首道:“阿耶安心,儿子定令随行车马日夜兼程绝不延误奔丧之期。”
元宏微微颔首,道:“太师薨世,你阿母这些时日茶饭不思,你启程前往椒坤殿拜见你阿母,兴许其有言嘱咐于你。”
元恂道:“儿子谨遵阿耶所嘱,待阿耶交待罢出行事宜,儿子便往椒坤殿拜见阿母。”
元宏又转头望着穆亮道:“朕知太傅与太师本为儿女亲家,太师已然仙去,太傅当节哀顺变切莫太过悲伤,且太傅年事已高,此去平城又路途遥远,太傅务必保重身体。”
穆亮伏身跪地,道:“臣叩谢陛下待臣关切之心,臣此身乃为陛下所有... -->>
下所有,臣不敢有失。”
元宏示意穆亮起身,道:“太傅辅政多年,与朕亦亲亦师,朕岂有不关心之理?只子恂涉事尚浅,此番往平城迎太师灵柩,往来需一月之久,太傅当好生督导才是。”
穆亮本欲起身,闻皇帝之言复又叩首道:“陛下安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待穆亮起了身,元宏又嘱咐王遇道:“澄城公,皇叔素来知人善任,既举荐你为太师主持丧仪,你便尽己之能将太师丧仪之事料理妥当。”
王遇伏跪于地,道:“臣不才,得陛下授此重任,臣感恩怀德,定当不遗余力办妥此事,绝不负陛下厚望。”
元宏颔首道:“丧礼,哀戚之至也,乃为君子始念之者也。澄城公与冯司徒一并主太师丧仪,当替朕进宽慰之言,莫令冯司徒太过悲伤才是。”
王遇忙道:“冯司徒兄弟皆乃至孝之人,臣定当遵陛下所嘱进宽慰之言。”
交待罢穆亮与王遇,元宏继而又对陆L与高融道:“你二人随太子返平城迎灵,当恪尽职守随侍太子。”
二人自是会意,旧年太子返平城,令二人居于东宫不准随身,方才出了迕逆君父之事。此时闻皇帝之言,二人急忙忙伏身跪地,齐声道:“臣等定当随侍太子左右,兢兢业业,护太子周全。”
元宏复又与众人商议丧仪之事,自是不再细说。
待众人离去,三宝领了众侍入内将杯盏收起,三宝小心道:“陛下,您下了早朝便与太子、太傅们议事,连午膳亦不曾用下,不如奴现下里为您传膳?”
元宏歪于席榻之上,道:“你只为朕煮些荼茶便好。”
三宝应下正欲离去,便闻元宏之声:“去宣蒋银奇与高融来见朕。”
蒋银奇本就近侍御前,待高融得了皇帝传讯,复又回至御书房,只见蒋银奇已立于室内。
向皇帝行罢礼,又与蒋银奇彼此厮见过后,高融亦垂首而立。
元宏执勺为自己舀了茶,又为二人各舀一盏,方开口道:“天寒,饮盏热茶暖暖身子。”
蒋银奇与高融二人受宠若惊,急忙忙叩首谢恩,跪地接茶。
元宏示意二人起身,又呷了一口茶,道:“朕宣你二人前来乃为太子返平城之事…”
二人闻言,忙将盏中荼茶饮尽,又将杯盏置于一旁几案之上,齐声道:“臣等但凭陛下吩咐!”
元宏道:“太师薨世,于情于理朕亦当令太子返平城迎太师灵柩回京。然太子旧年于平城之时任性妄为,朕恐其再受人蛊惑,故着你二人暗中察看,绝不可再令太子有失德之举。”
蒋银奇道:“陛下安心,臣定会带亲信弟兄一路暗中护卫太子,不令无关人等近太子之身。”
待蒋银奇言罢,高融接口道:“陛下,太子有前车之鉴,当不会再有悖逆陛下之举。臣随侍太子左右,亦当时时处处留心,不令太子有失。”
元宏望着二人道:“中郎将随侍朕多年,朕自是知你待朕忠心耿耿。中庶子你文韬武略胜于常人,且得左昭仪举荐,朕亦是深信不疑。有你二人明护暗卫,朕心自安。”
第一百五十回 星象现(三)
自大祭司之言传入皇后冯氏耳内,原本其与禾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变得势同水火。
冯氏接过婵梅呈上的一双射偶人,恨恨道:“吾就知道这再醮之妇并非善类,如今又产下这恶星,害死吾父亲,吾断不能饶了她母女二人!”
婵梅四下张望,小声道:“奴遵了皇后旨意,昨日便往宫外寻了术士,亦按术士所嘱将左昭仪与温惠公主生辰八字写下,又缝入偶人体内,那术士言只消七七四十九日,左昭仪母女轻则身有损伤,重则患上恶疾,或遇劫,或夭折,乃至家破人亡。”
冯氏沉下脸来,道:“怎得还需四十九日之久?吾恨不得她母女二人明日便暴毙而亡!”
婵梅道:“皇后,这厌胜之术虽谓之能以诅咒厌伏其人,然术士言此术亦会因人而异,因事不同,故请皇后耐心静候,以观其效。”
冯氏将射偶人递于婵梅,嘱咐道:“芏涉事尚浅,如今又被那再醮之妇迷了心窍,待其亲近之情甚于待吾这个嫡亲姑母。你去将射偶人藏好,万不可令芏知晓此事。”
婵梅接了射偶人连声应下,方才退出外去,便有近婢入内来禀,太子于殿外求见。冯氏闻言,急忙忙着人往偏殿唤了冯芮袄础
由宫婢引了入内,元恂屈身行礼,道:“阿母,儿子奉阿耶之命于未正二刻便要启程往平城而去,儿子特来面辞阿母,不知阿母有何示下?”
示意元恂入座,冯氏道:“劳太子奔波,吾心内自是感激。父亲突然薨世,山长水远,吾这个阿女亦不得亲往奔丧,太子便代吾为父亲上柱香,敬杯水酒吧。”
元恂于席榻之上坐定,对冯氏道:“阿母安心,纵是阿母不嘱咐,儿子亦会为太师上香敬酒,以报太师教导儿子之情!”
冯氏道:“太子自幼养于先太皇太后膝下,父亲待太子之情自是非同常人,如今陛下令太子为父亲迎回灵柩,父亲在天之灵当得安慰…”
二人正言语间,冯苋肓四诶础K渲皇帝欲为自己娉下冯家嫡女为正妃,然元恂与冯苋创游茨泵妫此时得见,元恂惊为天人,恨不能即刻将冯苡入府中。
冯氏这些时日本就因父亲薨世而担忧冯苡胩子因缘不保,现下里瞧见元恂一脸痴迷之情,冯氏忽觉得了希望。望着元恂,冯氏道:“陛下本已准了太子于春上迎娶芏,如今父亲这一薨世,芏身为嫡孙女须为父亲守孝三年,吾只觉愧对陛下与太子。”
言罢,冯氏已泪眼婆娑。冯芗状,忙将锦帕递于冯氏,轻声道:“姑母,您节哀,亦莫要太过悲伤,芏为阿翁守孝乃应份之事。”
冯氏边以锦帕拭面,边冷冷道:“芏你太过良善,若非元淑那恶星当道,你阿翁又岂会突然薨世?”
冯鼙揪陀牒糖捉,且又是懂事明理之人,闻冯氏如此言语,冯芙庸话道:“芏蒙陛下与太子恩典,方得日后有侍奉太子之机,然天不随愿,又岂能错怨他人?”
冯氏嗔怪道:“芏,你心性太过良善,永合殿那个假仁假义,你如今被其蒙了双眼,怎得玉石不分?”
冯艽故椎溃骸肮媚福芏年轻,亦未经事,只这大半年来左昭仪一言一行却在芏眼中,芏不信左昭仪乃伪善之人。”
冯氏闻言心内不悦,因了元恂在前,强压心火道:“你果然少不经事,日后你便知吾今日所言非虚。”
... -->>
冯氏见元恂并不搭理自己所出之言,只一味目不转睛盯着冯埽于是心下一横,籍口更衣,便起身离去。
元恂本是青春之年,此时已是心痒难搔。冯氏前脚离去,元恂便疾步靠近冯埽道:“小娘子艳色绝世,吾与小娘子相逢恨晚。”言语之间便动起手来。
冯艿雇思覆剑惊道:“男女授受不亲,太子切莫如此!”
元恂一把抓住冯埽道:“阿耶早已将你定了做吾嫡妻,且吾鲜卑男女只须彼此钟情便可,哪来汉家此些俗礼。”
冯鼙哒跬言恂,边道:“陛下如今大行汉革,一切习俗自当遵循汉礼。芏如今乃戴孝之身,还望太子自重!”
元恂不悦道:“吾乃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你已被阿耶指了于吾,便是阿耶未有此意,凡吾欲求,岂能不得?”
冷笑一声,元恂又道:“皇后缘何离去,小娘子难不成不明其中之意?”
冯芤嗍歉樟抑性,闻元恂之言,道:“太子既知芏乃陛下所指,便该遵了陛下之意,若太子蛮来生作,芏宁死不从。”
元恂闻冯苋绱搜杂铮虽觊觎其美貌,亦觉素然无趣。松了手,元恂冷哼一声,便挥袖离去。
元恂将行至正殿门口,冯氏便已得了讯息疾步迎了上来。
冯氏见元恂一脸愠色,不解道:“太子怎得这片刻便要离去?”
碍于礼数,元恂冷冷道:“阿母,启程吉时将近,儿子告辞。”
冯氏道:“太子方才与芏于殿内叙话,怎得不见芏出来相送?”
元恂道:“小娘子金贵,儿子又怎敢劳其大驾?”
冯氏闻元恂如此言语心觉不妙,忙道:“太子哪里话去,芏本就被陛下许于太子,妻本事夫,何来劳驾之说?”
元恂年少轻狂,闻冯氏之言,更无半分避讳,道:“阿母所言极是,小娘子既是吾未来嫡妻,吾不过有几分亲近之意,却被小娘子严词以拒…小娘子既不中意于吾,吾又何必一厢情愿?待儿子自平城归来便去请旨阿耶,毋需再委屈小娘子下嫁!”
冯氏闻言心内一紧,忙赔笑道:“太子与芏乃天作之合,怎得无故生此不虞之隙?只芏事阿翁至孝,如今既是戴孝之身,自是不便与太子亲近。”
元恂此时忽想起方才冯氏言及元淑乃恶星之事,于是询道:“阿母方才言太师薨世乃因了何人?”
冯氏本就心中怨恨禾母女,又恐元恂因求欢不得恼怒于冯埽此时得了元恂相问,便将元淑乃心宿恶星的传言道于元恂知晓。
元恂如今居于自己府邸,这宫中传言并不知情。待冯氏言罢,元恂道:“阿母所言当真?”
冯氏道:“此言乃大祭司亲口所出,吾岂能悖言乱辞?”
元恂年轻气盛,闻冯氏之言,便脱口而出道:“左昭仪不过阿耶姬妾,却屡屡坏吾之事,着实可憎!”
见冯氏一脸不明其意之状,元恂道:“旧年于邺城行宫之时,左昭仪着元恪与右孺子琴瑟合鸣,又将右孺子所制香包赠予元恪,那分明是恃阿耶之宠,不将吾这个太子置于眼内!如今又因其女而令吾与小娘子延误婚期,若再由其放肆而为,吾这个太子颜面何存?”
第一百五十一回 火中栗(一)
太子元恂一行虽说马不解鞍,却因随行人众,待车马抵达平城太师旧宅府邸已是五日之后。
冯熙嫡长子冯诞领了二弟冯修、三弟冯聿、四弟冯夙以及几个年纪尚幼的兄弟们往府门外跪迎太子入内。
府邸四处皆陈白色绢花,灵堂之内亦显庄严肃穆。堂前西阶以竹竿挑起铭旌,长约九尺,上书“冯晋昌之柩”。
平日里往来吊唁的人客络绎不绝,只今日因了太子一行来到,冯府闭门谢客只有族中家眷于府中侍驾。
元恂一行入了灵堂,待于灵前立定,元恂接过随身内侍所呈皇帝赐冯熙的锦被缎衣,赠于冯诞,行致`之礼。赠礼罢,复众人列队,依次为冯熙上香、叩首、敬酒,行吊唁之礼,冯氏诸孤哀子则逐一叩首行答谢之礼。
一应礼罢,众人便依皇帝所嘱商议丧礼与运送灵柩之事,此处不再一一赘述。
平城东阳王府邸。
东阳王元丕长子安乐侯元隆与二子抚冥镇将、鲁郡侯元业以及三子骁骑将军元超,屏退众侍,弟兄三人于一席而坐。
元业先二人开了口:“太子一行今晨已抵达平城,现下里应于太师府内为冯熙行吊唁之礼。”
元超接口道:“大阿兄果然料事如神,知冯熙身亡陛下定会谴太子前来奔丧。”
元隆嘴角微扬,道:“冯熙乃当朝国丈,且与先太皇太后一母同胞,陛下素以仁孝治天下,知其身亡又岂能不令太子千里奔丧?”
饮下一口温酒,元隆接着又道:“旧年陛下将太子急召回洛,非但仗责太子,且又拘禁其半年之久,若非冯熙身故,太子断无再返平城之机。”
66/92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