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没反应过来,便人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正要反抗,却听见鹿青崖的声音,他犹豫道:“师尊是想要弟子飞升吗?”
他前世修练到化神,报仇血恨后觉得修炼无趣,便没再修炼。修仙一道虚无缥缈,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飞升。
师尊竟然……如此相信他吗?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终犹豫了一会儿,才坚定道:“师尊若是想,弟子可以一试。”
“什么?”鹿青崖此时终于清醒过来,打了个哈切问道。
“……无事,只是师尊,早课时间快到了,师姐此时在何处?”萧天问道。
鹿青崖打哈切的动作一顿,慢吞吞的说道,“你师姐啊……估计马上就要来了。”
说完她起身,嘱咐了一句,“在教化堂多听你师姐的,见她便如见我。”
萧天点了点头,小脸满是认真,“是,师尊。”
鹿青崖听罢转身,消失在原地,赶紧将自己的小号召唤过来。
院落中的仙鹤挥了挥翅膀降落,宽大有力翅膀挥动强劲的风,将落了满地的桃花花瓣带起,粉色的花海美轮美奂。
这山上绝大多数弟子都只知道山上有位青崖仙尊,却从不知鹿青崖本名,于是鹿青崖开小号时便偷了个懒,直接用自己原来的名字,总归也没多少人知道。
即便知道她名字,一看她的长相便了然于胸,不会莽头莽脑的点破她的身份。
鹿青崖有恃无恐。
仙鹤缓缓停在院落中,鹿青崖冲着萧天的屋子高喊:“师弟!我们去上早课吧。”
一声过后,萧天迈着小步子一蹬一蹬的出来,站在仙鹤跟前,还没有仙鹤的腿长。
“鹿师姐早。”
“早。”鹿青崖笑笑,俯身勾着萧天的衣服将他提溜起来,放在了自己身前。
仙鹤飞的不快,但一路上两人都未开口。
早晨雾忒凉,即便速度不快,一张嘴还是能灌进不少冷风,一不小心便能吃个半饱。
等到了教化堂,鹿青崖支着跳了下去,待站稳后便单手将萧天抱下,稳稳的放在原地。
教化堂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此时正在互相交流着经验。
他们二人昨日未来,两日过去,已经有不少悟性不错的弟子成功引气入体,放眼望去,一群小萝卜头分成几小堆,叽叽喳喳的围着中间的人。
鹿青崖坐下没多久,小腿上便多了个小团子。
顾蕊今天扎了两个小花苞头,粉色的小花苞一边一个,下面还坠着兔子流苏,随着她晃脑袋的动作俏皮的跳跃。
“师姐,你昨天怎么没来啊。”顾蕊拖着甜甜的嗓音,瘪着嘴巴冲鹿青崖撒娇,“小蕊儿笨笨的,两天了还没学会引气入体,师姐可以教教我吗?”
顾蕊扑闪着大眼睛,可爱的看着鹿青崖。
鹿青崖被可爱暴击,内心嚎叫着将顾蕊抱在腿上。
萧天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没等多久,教化堂外上课钟声响起。
众多小萝卜头慌张的跑回各自的位置,板板正正的坐好,两条手臂上下重叠在一起,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
连顾蕊都紧张的跳下了鹿青崖的膝盖,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慌里慌张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鹿青崖正疑惑间,堂外走进来一人。
那人板着脸,瞧着便是个不近人情的,眉间有深深的沟壑,是常年皱眉留下印记。
他看都不看堂下弟子,径直朝着上首而去。
一众弟子严阵以待,在老师坐下后便齐刷刷的站起身,问侯道:“老师好。”
整齐的像是练过无数次一样。
昨日二人未来,便被这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大流的跟着起身,还落后了一拍,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上首的老师看了两人一眼,暂且没说什么。
这人鹿青崖不认得,许是哪个在她之后入门的弟子。
萧天却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人,眼底是说不出的刺骨寒光。
众人坐下,便见老师轻飘飘的点了一人,“昨日教的内容,背。”
那人被点到,紧张的站起身,磕磕巴巴的张嘴:“道可道……非恒道……”【1】
背的是《道德真经》,只是这并不该是新入门弟子学的内容。
还没背两句,便被老师打断,“不合格,手伸出来。”
被点到的小男生害怕极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吃了两口竹板炒肉。
老师抽完,看了一圈堂下众人,轻飘飘的开口,“天赋好又怎样,连个书都背不出来,就是个废物。”
场面霎时间静下来,众人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个就抽到自己。
鹿青崖皱眉,心底升起一种不适感。
她幼时只在师尊和师娘都忙碌的时候来过这教化堂几天,但她依稀记得教化堂并不会在这个时间教授这些。
新入门弟子一般都受过基础的识字教育,但众人的年龄不同,对知识的理解能力也不同。入门第一年通常会教导一些基础知识,例如修真界通用的常识和礼仪,还有如何辨别灵宝灵器,以及一些培养心境的课程。其中再穿插一些课外修行课,锻炼体质。
像学习理解门中经典这种课程,乃是入门第二年中级班的课程,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鹿青崖总觉得这位老师说话让人极其不爽。
修真界虽盛行挫折教育,主张弟子需要经受挫折,不应该像温室的花朵一样过于娇弱。但通常锻炼弟子的方式是让他们进入各个门派发现的秘境中,或是合作,或是竞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语言上否定一个人。
那位老师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萧天身上。
他指了指萧天,“你,继续背。”
萧天桌子上的请假牌子还未撤下,任哪个人来了都知晓这人昨日未来。
鹿青崖不解,抢先一步说道:“老师,昨日我二人请假未来,并不知晓教授内容。”
那老师冷哼一声,极其不屑的开口,“我知道,你们是青崖仙尊新收的弟子,还是亲传,一定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我要告诉你们,仙尊乃是绝世天才,最不喜愚笨之人,像你们这样连个经典都背不出来的,迟早被仙尊厌弃,发配外门!”
鹿青崖:……
谢谢你夸我天才,但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老师甩了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神情高傲的抬起头,“你们在教化堂的这两年,仙尊不会过问。连个典籍都背不出来的废物,我若在你们操行本上评个下下,你们见也不会见到仙尊,便被直接发配外门,到时候,哼哼──”
他语气间满是得意,说的话却威胁意图十足,视线瞥到哪里,哪里的弟子就害怕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惹了他的不顺,直接被发配到外门。
冲虚山确实有这项规定。
凡在教化堂期间犯下大过错,教化堂便有权利在个人的操行本上定下“下下”评语。得了这种评语的,无论是内门或是亲传,都只能被赶去外门,师尊无权过问。
只是这评语的给出一向慎之又慎,需经过教化堂上下所有任课老师一再商议,轻易不会给出。自教化堂设立以来,这种评语只给出过一回。怎么到了这里,就是这人一人便能决定的事了?
鹿青崖觉得好笑,冷着脸,“老师,这话说的不对吧。”
作者有话说:
【1】:引用道德经,因为我没那水准。
啊!阳了的第二天,竟意外写的好快。
第11章
刘奇年少时过的也算一帆风顺,他拜入冲虚山那年,正巧因着有修士发疯,毁了凡人无数的家庭,闹得民不聊生。
修真界每年都有许多人命殒,或是修炼出了岔子,或是学艺不精死在了秘境,各种原因交织之下,修真界需要凡人补充新鲜血液,因此更不能让这些凡人对他们产生恐惧,抵触的心理。
于是修真界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联合举办了一场招生大典,且还要放宽招生要求,尽量多招收一些弟子。连着三年,凡是有灵根的,只要资质尚可,就有很大概率被选中。
刘奇便是通过这次放宽政策进的冲虚山。
冲虚山收徒一贯是要经历心境幻境的,山中长老们其实不大愿意放宽入门限制,但他们冲虚山毕竟是修真界之首,在这种事情上便免不得要做个表率,便象征性的招收了许多弟子。
鹿青崖那时还在闭关,知道这事情时已经是五年之后,事情已成定局,早已无法更改。但她还是坚持让这些弟子又入了一次心境幻境,刷下了一大批不合格的弟子,发到了外门做一些不起眼的工作,刘奇就在其中。
按理说他这会儿应该在外门,却不知怎的混入了内门,还入了这教化堂做了个教书先生。
当时炎弘怕这些弟子怨怼,平白给鹿青崖造业障,便没有告知众人是鹿青崖的意思。刘奇也只知道青崖仙尊是个修为高深的天才,不知道他原本安逸的生活是鹿青崖打破的。
双方皆不知对方情况,此时却格外的针锋相对。
刘奇看向鹿青崖,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的尖酸刻薄连修仙带来的仙气都遮不住,他很是不屑道:“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你懂什么,少在这里叫嚣。”
鹿青崖起了兴趣,挑了挑眉,“操行本上的评语只能由所有老师一起评价,刘老师好像没这个权利让教化堂成为您的一言堂吧。”
周围一直在担心她的小豆丁们听到这话纷纷松了口气,瞬间放松了不少。
刘奇没想到,一个刚入门的弟子竟然知道这些。他入门几十年了,关于操行本的事情也才知道不久,拿出来威胁这些这些他看不惯的人,便是笃定了他们没有门道知道。
“你……你怎么可能……”
鹿青崖不慌不忙的补充,“我还知道,经典应该是我们明年需要学习的内容,怎么刘老师修炼修的走火入魔了?竟连时间也分不清了。”
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感染了周围,气氛都松弛了许多。
堂下众人没想到她还敢挑衅刘奇,听闻这话低下头,躲在下面偷笑。
刘奇没想到她连教化堂哪一年教什么课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便甩了脸色,指着鹿青崖的鼻子,“无知的乡野村童,连什么叫尊师重道都不清楚,果真是不知道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没有教养。”
说罢他高傲的抬起头,轻蔑的看着鹿青崖。
鹿青崖修炼多年,已经很少能有人真正勾起她的怒火,闻罢她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桌上的毛笔,“尊师重道?那也要你这位‘师’有能让我尊重的地方,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不欲与他多言,况且鹿青崖最讨厌麻烦,和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只会让自己活的不顺心,最后还惹一身腥。
神识笼罩在冲虚山上,一寸寸的翻找过去,终于在后山上找到了正在指挥弟子检查结界的博海。鹿青崖稍微和他说了声情况,便隔空缩地成寸将他带到了教化堂门口。
博海:……
博海身为冲虚山大弟子,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在他师尊炎弘还不是冲虚山掌门的时候,他就跟在炎弘这个上一任大弟子身边,看着他师傅忙前忙后,上到接待别派来客,下到门中弟子的身心健康,全是他的职责。
简而言之,大弟子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不像炎弘一样天生是个操劳的性格,对做这些事情乐此不疲。他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螺丝钉,每天睁眼都在忙碌和忙碌的路上,有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没修过仙,像凡人一样早早死了多好,不用如此劳累。
套用现代的话术来说,博海就是个每天被公司上下压榨的打工人,每天都在原地去世和再苟一段时间这两个选择中反复横跳。
他站在教化堂门口,像一个气体玩偶一样突然泄气,肩膀都塌了下去。但他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充满气进去。
一进门就见这分外剑拔弩张的气氛。
刘奇站在一边,堂中的学生站在另一边,双方各不相让。
刘奇那边无甚可说,他一个人举着个戒尺面目狰狞的抽打课桌,脸上的表情,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烦意。
学生那边就精彩多了,打头是鹿青崖和萧天,身后一众小团子握着拳头躲在她俩身后,呲着牙冲着刘奇,十足的狐假虎威。
博海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刘奇那边眼睛亮了亮,扶了扶头顶歪斜的帽子,回头指着学生那边威胁,尽是狼狈的样子,“你们等着。”
学生那边像一群见了老母鸡的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叫着“师兄”,“师兄给我们评评理。”
博海一进门就被这样的情况搞的愣住,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不知自己该先问哪一边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和仙尊刚才说的不一样?是他来晚了吗?
确实是来晚了一会儿,鹿青崖刚召唤完博海,就见刘奇恼羞成怒,举起手里的戒尺就要抽下去,全然不顾及这些人将来的身份。
鹿青崖对这种人只有一个评价:蠢。
修真界最爱护短,今天你打了小的,明天老的就能提剑上门。别看这些小弟子只见过各自的师尊一回,且未来两年也不大会有机会见到。但怎么说他们也已经举行过拜师大典,是正式的弟子。
旁人若是敢伤了他们,那就等着挨揍吧。
于是她抬了抬眼皮,正准备将他挥走,就见萧天突然站了出来,伸手握住了即将挥下的戒尺。
众多弟子被这样的情况吓了一跳,纷纷跑到了鹿青崖身后躲着。
鹿青崖也被萧天突然窜出来的行为颇感意外,挑了挑眉看着萧天。
萧天握住戒尺,神色冷漠,手上灵力运转,一把将戒尺抽出扔在了地上。
前世他刚拜入冲虚山,也被这位刘奇先生教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报仇血恨,执念过深,以至于始终无法成功引气入体。
在他们这一批弟子里,他是最后一个引气入体的,因此没少受这位刘奇先生的白眼和嘲讽。
这位刘奇先生没什么大本事,但贬低人一项却是天赋异禀。
若有他的课,萧天几乎一整节都能听见他对自己的嘲讽。说他不过是占了一副好的躯壳,灵根优越,实则悟性极差,迟迟不能引气入体,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那时年纪小,又刚经历过大劫难,耳边尽是刘奇的嘲讽和贬低,来自老师的否定听的多了,即便他打心底里始终不肯相信,但看着周围人一个个都成功了,只有他自己始终原地打转,不免就有些迷茫,怀疑是自己真的不行。
即便最后他还是成功了,但这位刘奇先生给他童年留下的阴影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刘奇觉得这些小孩子只不过刚入门,估计连怎么修炼都不知道,便不免有些轻视,未曾动用灵力,谁料却被萧天打的个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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