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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咱们先歇会儿？”乔楚没有过孩子，可她瞧着许琳琅那肚子，约莫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身怀六甲，想必走了这么久应该是累坏了。
但许琳琅摇头，“不必，前面再穿过□□，就能出去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眼底闪烁着决心，正想带着乔楚继续走，可突然间，她捂住肚子后退几步，手胡乱按上旁边柱子跌坐下来。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乔楚也紧张起来，毕竟许琳琅面色苍白，情况看着着实不妙。忽然，她又想起那夜李晋欲对她行不轨，有人在外头喊着什么“小殿下”之类的，她忙问：“那天夜里，我听到有人跟李晋说话，是不是你……”
许琳琅勉强勾起虚弱的笑。她生来一副江北女子温婉长相，虽是怀着孩子，可手脚仍旧纤细，现下整个人虚得跟张纸似的，“那日，我打听得知殿下他欲对您——所以佯装腹痛，让贴身婢女去通报他。没想到，今日倒成真的了。”
纤细的眉皱得紧紧，她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晕过去。乔楚知道那夜竟是她有意为之，才救了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勉强她了。
二人悄然挪到旁边角落处，待到许琳琅缓了些，脸上有了血色，才重新出发。可这会儿，隐隐的，却听到四处都有脚步声。
有大批人马来了！
是李晋回来？抑或是救兵将至？
两个女人俱是一愣。许琳琅咬了咬牙，握紧她的手，无声告诉她快点。乔楚搀着她，心中却想着，如果李晋安然回来，那么赵春芳——
他是为了自己而中埋伏？会被擒？还是……被杀？
想到那个男人可能会死，她胸口蓦然一紧，疼得厉害。然而此时，前方又传来怒喝：“站住。”
许琳琅刚带着她走了小道，前方□□处竟然有两名守卫。他们其中一人严声说道：“夫人，殿下有令，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绝不能出去。”
许琳琅当即将乔楚掩在身后，强撑碰着声：“你们懂什么？今日殿下出门，刚才来了信，让我带着这位客人出去。你们让开！”
两名侍卫互相对望，尔后却是直接挡在门口：“夫人，若无殿下亲口命令，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本来许琳琅私自放乔楚离开就是博上一回，这儿两名守卫俨然不在她预料之内。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她犹豫不决了。
许琳琅拉起乔楚抬腿上前，温婉如水的性子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强硬起来：“今日我就是要带她出去，你们若是敢拦，尽管就来。这万一伤了我腹中孩子，看你们谁担当得起！”
两名侍卫正想截住她，听到最后这句话，霎时不知所措。趁着他们犹豫的当口，许琳琅咬牙拉乔楚推开他们，伸手打开门。
那门咿呀一声开了，二人眼中双双染上喜色。正当许琳琅抬腿就要出门时，旁边的侍卫回过神，登时互相用眼神示意，一左一右将她们二人按住。
“夫人，纵是您拿小殿子来要胁我们，我们也要等殿下的谕令。”
“放开我！”
若说许琳琅到底还怀着主子的孩子，他们有所顾忌，但乔楚可没有。他们不知乔楚的身份，下手极为粗暴。乔楚拼命挣扎着，按住她的那侍卫一个不耐烦，当即扬起手就要甩下来。
刹那间，乔楚下意识合上眼，可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是利物穿透□□的声音，以及前面侍卫一声闷哼。
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她颤巍巍睁开眼，就见一支利箭破空穿透他的头。甚至，那箭末就带出些许血渍和灰白的脑髓，然后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来。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所有人霎时都愣住了。
乔楚喉头滚了滚，僵着脖子转过去，门的另一边，玉立的身影单手持弓，另一只手俨然才放开箭。
“赵……”
她还未喊出口，下一刻，对方已快步上前，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春芳。”
那个熟悉的名字念出口，她已被男人的气息紧紧包裹着。
“太好了，你没事。”他贴着她，喃喃道。
为什么？
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乔楚脸上浮现茫然，她很想问他，难道他不恨她吗？
他带来的人很快将另外两人控制住，包括许琳琅。乔楚此时回过神，赶忙阻止他：“等等，她是——”
话完未说完，后方又有人高声喊着：“前面！快，抓住他们！”
赵春芳一把将乔楚搂在怀里，冷声命令他带来的精锐做好应战的准备。转眼间，一队人马从院子里涌出来，为首的与他互相打了个照面。
乔楚不禁攥紧赵春芳的衣服，“李晋！”
他就是李晋？
李晋仓惶从苦茶坡退回山庄，后头虽有追兵，可山庄沿途就易守难攻，进入山庄后更是有各种暗道机关，单凭这些，就能将那些追兵拦下来。
眼见乔楚被这男人抱着，又观周围敌兵个个看上去骁勇善战，他瞬间也明白过来：“哼，赵春芳？”
赵春芳勾起唇：“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晋，你死期到了。”
李晋眼底掠过阴翳，又瞥及旁边的许琳琅，恶狠狠问道：“是许彪那个软骨头卖了本殿？对吗？”
“不是。”赵春芳也没打算骗他：“他没有出卖你，只是你太过自信了。当真以为朕查不出你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吗！”
若不是乔百阳给的线索，他们从许琳琅身上着手查出许彪，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许彪是凤凰镇的里正，这官虽小，却是管着全镇，事事都要经过他手。包括从落花城调来的士兵在搜索过程中，他暗暗误导着他们，导致这离他们不过数十里远的山庄从未在搜寻范围内。
也就是他一直暗中窝藏李晋，所以这前朝皇子才能在兵败后逃了这么久。
这回倒是意外之喜，他可以顺手解决这条丧家之犬。赵春芳夺过旁边侍卫手里的剑，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李晋 ，你就死在江北吧。”
说罢，他手中剑一扬，周围的精锐一拥而上，直接扑杀李晋的人。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数十人持刀相向，利器互砍发出砰然声响，还夹杂着各种惨叫声，哀嚎声。乔楚被赵春芳单手拥在怀里，只觉视野中血肉横飞，着实恐怖。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根本就是六神无主，只能跟着赵春芳行动。
李晋被底下的人护着，远远瞧见赵春芳，还有他怀里的女人，登时怒意大炽，他转而走向旁边的石壁上。那石壁上有个拉环，他毫不犹豫就扣下那拉环。
顷刻间，庭院两侧墙面咔哒一声，竟是破空射出无数支冷箭。正在交战的两拨人马骤然发生阵阵惨叫声，有些甚至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箭。
在机关启动的一刻，赵春芳当即将乔楚护在怀里，扣紧她的腰肢纵身往上跃，避开箭雨。可李晋早就瞧准他，他从旁夺过弓箭，火速将箭上弦，拉弓——
那支箭凌风而至，赵春芳余光瞥及，却是无法躲闪。若是他侧身，这箭必定射中乔楚！
电光火石间，赵春芳咬牙旋身，发出一记闷哼。
两侧墙壁机关终于放完冷箭，停了下来。庭院中只余满地死尸，这些尸体身上插满了箭，死状极为恐怖。李晋为了除掉赵春芳，俨然连他们自己的人也不顾。
乔楚被搂着腾跃而起，再次落地时，她感觉男人连退数步，呼吸陡然也变得急促。
赵春芳只一眼便判断清形势，这些机关来得突然，他带来的这些人都已经折了，反观李晋那边，虽然也折了大半，但还残存着十来个。若是平时，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
“走。”他扣紧乔楚的腰，带着她往外跑。
李晋冷笑一声，立刻率人追了上去。
这些事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乔楚被赵春芳护在怀中，跑没几步她便察觉男人呼吸越来越重，像是在忍着什么。结果她往下看，只觉一支箭横贯过他的右腿。
“你——你受伤了！”
“没关系快走！”
每跑一步，腿部传来入骨的痛感，赵春芳暗暗咬牙，却拼命加快速度。
失策了！
他们本以为擒住许彪，许知弦到苦茶坡作饵，他亲自带人到山庄救人应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这山庄里竟然还有这么多机关！
赵春芳沿着来时的路，结果没料到他们的人未至，却是李晋的人抢了先。眼见前路不通，他当机立断，带着乔楚折向旁边小道。
全程乔楚只能拼命跟上他，连气都喘不过来，见他换了路，她巴巴说道：“不、不行，许、许琳琅说，那儿才是下山的路！”
“寡不敌众，只会是死路一条。朕看过地形图，此处向前是峭壁，下方是横穿凤凰镇的河，名叫凤水。”他顿了下，像是缓了会气，又道：“李晋他们肯定会追上来，待会，咱们跳进凤水里。”
乔楚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不要命了吗？”
赵春芳失笑，“当然要命。就是要命，才要博一博。”他见乔楚一脸怔然，“怎么，你难不成想重新落进李晋手里？”
方才他带人闯进山庄时，乔楚不正是想出来吗？
果然，乔楚摇了摇头。
赵春芳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至极，“所以，这次你陪朕博一次！”
当初她可以跳进长宁海，这回，也可以再博一次。
乔楚踌躇着，没有吱声。赵春芳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此刻他因为腿上的伤，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仍是道：“还是，你真的宁愿见朕死在李晋手里？你千方百计逃出来，要是跟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果然知道了！
乔楚看着男人的后脑勺，心中百味杂陈。她猜得没错，赵春芳那么聪明，早就知道当日她是故意引他上山与王润互相残杀。
但是，他说的没错。如果再次落在李晋手里，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乔楚咬住下唇，顷刻间也下定决心。她懂水性，上回长宁海那样广袤又有暗流的大海，她都能活下来，更何况是一条河？
“好。我答应你，赵春芳。”
拉住她的男人嘴角无声勾起。
赵春芳料得没错，追兵很快就到身后。而他们的前方已是再无路可走，站在峭壁前，底下便是湍急的河流。
李晋率着残兵追击到此，见他们已无退路，顿时放声狂笑：“赵春芳，看来，江北才是你的埋身之地。”
他目光又落在对方身后的乔楚，目光顿时缓了几分：“宸妃，你过来。此番你引姓赵的到这里，已是立了大功。本殿说过，将来必定封你为后。”
闻言，乔楚下意识往赵春芳身边靠，后者眼中冷意森森：“就凭你，也妄想能当皇帝？”
李晋目露凶光，笑道：“当然。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李家的，你们姓赵的鸠占鹊巢，你死后，本殿自然会挥军过江，将你们赵家赶出神都。”
他这话惹得赵春芳也笑了，“李晋，你听清楚了，朕是不会死的。你洗干净脖子等着，来日，朕必定会屠尽你们李氏所有人。”
这话瞬间让李晋瞳孔微缩。
下一刻，赵春芳握紧旁边乔楚的手，朝她点了点头，尔后趁李晋还未反应过来，纵身往下一跃——
等李晋冲上前时，只见两人已跌落深不见底的凤水河中。
……
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水，无处不在地挤压着所有感官。乔楚先是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挥动着双臂，拼命往上游着。隐隐的，旁边有人在托着她，不让她沉下去。
她不能死！
她想活！
她要活下来！
强烈的信念感支撑着她拼了死劲挥动四肢，正如上次掉下长宁海那般，她只知知道，她必须撑下去。撑下去，才活的可能，才有自由的可能。
乔楚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这回她手臂一抬，便感到久违的轻松，她憋着最后一口气，双腿一蹬，往上游去，瞬间获得新鲜空气。
得救了！
此时此刻，乔楚心中只有喜悦，她继续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碰到了像是又软又硬的东西，硬是她的手终于攀上实物，软的那东西被她手一抓，竟然滑溜溜又散了。
沙子！
有沙子的话，那就有沙滩了！
狂喜瞬间向她涌来，乔楚挥舞着已经脱力的四肢，奋力将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子里，刹那间，她全身放松下来，霎时就失去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时，入眼已是昏暗的天。她仰躺在沙滩上，头上繁星满空，眨了眨眼，再转过头，就看见旁边还躺着个人。
乔楚爬了过去，借着头顶那微弱的星光，她看清对方的脸。
是赵春芳。
昔日俊美的面孔如今惨白一片，乔楚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他、他不会死了吧？
第53章 晋江独家。
今夜无月, 漆黑的天空撒满星光。乔楚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心跳不禁加快。
她颤巍巍伸出手，探向他鼻间, 指腹仍能感觉到热气。
还好,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刚浮现, 乔楚又唾弃自己，还好？他活着，遭难的不就又是自己了吗？但这会儿, 心底又有道弱弱的声音在抗议，若不是赵春芳, 自己也没办法从李晋那里逃出来。
可要不是赵春芳, 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被李晋擒住？还要跳河？
但不是他及时赶至山庄，此刻她肯定又被抓了回去。
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小人正在拼命理论, 乔楚的衣服因吸了水, 紧紧贴住身子，难受至极。她为自己找了个正当的借口, 要想办法弄干衣服, 索性吃力爬起身，径自往前走。
他是皇帝，底下有那么多人为他卖命, 肯定会有人找到这里的。不趁着现在走，待会她就走不了了。
反正这个男人跟其他男人都一样, 不就是馋她身子吗？
一样, 他们都一样的！
贝齿咬住已然失去血色的唇 , 乔楚抱上自己双臂, 脚步蹒跚, 心里反复念着一句“他们都一样”, 好像重复久了，就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不知道走多久，她忽然停下脚步。痛苦、挣扎、不舍……各种情绪交织着，在她体内极速膨胀，她极力承受，末了，不得不屈服。
乔楚紧紧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却转身折回去。
……
冷。
赵春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像浸泡在冰水里的寒冷。身体自己有意识地想向温暖的地方靠去，旁边有不断发热的物体，他想接近那处。这时，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不想死的话，就躺好！”
他吃力抬起眼皮，视野中朦胧出现女人的身影，渐渐的，乔楚的脸变得清晰。脑子先是空白片刻，随后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 。
前面是火堆，再靠过去，火都要烧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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