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朕心甘情愿的。”
傻瓜!
乔楚暗骂一句,忽而,肚子里传来一阵异动。
她怔然抚上已经隆起的腹部,掌心底下有轻轻的起伏——
这孩子……在动?
怀胎将近五个月,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乔楚心中又惊又喜,抬眸便看向床上的男人。尔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想着要与赵春芳分享这份独有的喜悦。
还是,这孩儿是在心疼他的爹爹呢?
……
赵春芳醒来后,也没多作停留,只是与乔楚道别后便赶回皇宫。
诚如他所说,此后太后再也没来。而赵继芳,自被打破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乔楚心中担忧,可太医院里有的是全国医术最精湛的大夫,若是他们都治不好,那赵继芳就更加没有苏醒的希望了。
如今,太后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而赵春芳依旧是皇宫王府两头跑。白驹过隙,转眼间,神都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长街上聚满了采办年货的市民。
又是一年除夕。
慎王府里早早就置办了过年的物件,门上、窗上都贴着福字,还是王府里的奴仆一起用红纸剪的。这些天闲来无事,乔楚每日便是吹箫赏雪,也陪着桃红她们一齐剪窗花,贴桃符。
等入了夜,屋内早早就摆满一桌,烧鹿肉、托汤鸭子、肥鸡肉蘑、羊肉片、脍三鲜、四喜丸子、小笼烧麦、燕窝红枣粥……
入目琳琅的菜品,看得乔楚父女惊愕,忙拉过桃红:“这……这太铺张了,怎的吃得完?”
桃红扶着她坐下,笑道:“姑娘,今天这些,可是皇上特地叫人从宫里送过来的,说跟今晚宫里夜宴上的菜式一样,让御厨们做了两份,一份便送到这儿来。”
除夕夜宴,这是延续了数百年的皇室规矩。大周立国后,赵家依旧承袭了这个习惯,在宫里宴请群臣。这样的场合,身为天子,赵春芳自然不能缺席。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做到这份上……
东西既然送来,自然没有浪费的道理。乔楚索性让桃红、王管家等人也一起上了桌,众人吃了顿温馨的年夜饭。
期间,她因着那道烧鹿肉喷香可口,忍不住又吃多几口,却被桃红拦住:“御膳房送东西来时说了,皇上特地叮嘱,这道烧鹿肉热气,您现在不宜吃太多,最好是配着汤一起喝。”
那汤是经过精心搭配的老鸡炖竹笙,最为清热降火。
这下,连乔百阳也感慨:“皇上真是思虑周全!”
喉咙滑过温热可口的汤,瞬间便暖和了整个胃,乔楚低头喝汤,只觉得全身连着心都是暖的。
团圆饭吃完,桃红又和其他几个小厮拿出炮仗,在庭前一点,噼里啪啦的,倒真的把王府炸得喜气连连。
乔楚与乔百阳就在边上看着,她已许久未曾玩过此物,正是跃跃欲试,偏生乔百阳担心她被吓到,硬是拦着只让她在边上看着。
等到几串炮仗炸完,满院子的烟火味还未散,桃红她们又搬来一堆能拿在手里的烟火。那支细棒只要点燃,前头便燃起璀璨的火光,煞是好看。
这回,乔楚玩心大起,无论如何都要从桃红手里抢过一根,众人拗她不过,唯有小心翼翼看着,一同玩起来。
这慎王府的后院中,顿时满是欢声笑语。直到箱中的烟火越来越少,剩最后一根时,桃红将它给了乔楚:“姑娘,快过年啦,许个愿吧!”
乔楚眨了眨眼:“许什么愿?”
桃红笑道:“那肯定是您来年诞下小皇子,与皇上恩恩爱爱到白头啊!”
闻言,乔楚目光微凝,满腔热烈的喜悦像烟火绽放至高空,忽而炸开,又变得落寞。
生下孩子,与赵春芳恩爱到白头?这样的情景,像是很近,又像隔着千山万水。如今,赵春芳已没有再逼过她,反而处处念着她,躲着她。
两人倒像是因为这孩子,都退了退,退到彼此能够妥协的地步。
只是,这孩子出世后呢?
乔楚不禁摸上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瞬间感到茫然。腹中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余下的,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这孩子生下后,赵春芳肯让她走吗?若是不肯,那她……
不等她细想,旁边传来婢女小厮们的惊呼。
“参见皇上。”
乔楚抬起头,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庭院前。他身上披着黑狐大氅,俊美的面容稍稍透出薄红。与她相望,先是露出笑,随后一走动,那大氅还抖落下些许雪花。
方才下了阵小雪,约莫他就是在那会出的门。
赵春芳走至她面前,漆黑的瞳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开口,浓烈的酒意迎面而来。
“今夜御膳房送过来的食物合你胃口吗?”
乔楚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声:“嗯。”因着酒气熏人,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酒气过重,立刻退后一步,解释:“朕今夜宴请群臣,太多人敬酒,所以喝多了。”
他说完,又盯着乔楚,或许是沾了酒,那目光比往日愈发浓稠,竟教乔楚不禁移开眼,双颊也跟着浮现淡淡的粉色。
赵春芳喉头滚了滚,酒壮人胆,他不禁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道:“今夜是除夕,陪朕……说说话可以么?”
这些日子,他总是匆匆来了,偶尔见上她与孩子一面,被她冷面相对,又心生惧意,不敢多作逗留。
是的,说出去谁也不信,堂堂天子,唯独怕起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身怀六甲,前阵子因着孕吐命悬一线,好不容易稳着胎,他是再也不敢惹她不快,免得横生意外。
今夜是个例外。
乔楚别过脸,却躲开他的视线。霎时,犹如迎面一阵寒风,吹得他脑子瞬间醒了。
当真又是妄想。
赵春芳在心底唾弃啐了声,脸上端起笑,也不说破,只道:“天晚,还是早些歇着,朕……朕先回去了。”
怕走晚了又要惹人嫌,他刚转身,可袖子忽地被扯住。
刹那间,仿佛漫天冰霜中绽放第一朵红梅,叫人心动。
“这……就剩一根了,一起吗?”那声音低低的,含着几分羞怯。
赵春芳当即回过头,就见葱指握着一根尚未燃放的烟火。
此时,纵是下令燃尽全天下的烟火,天子也心甘情愿。
已将燃到尽头的短香凑到烟火棒上,短兵相接,“嗞嗞”冒出火气,随即绽放出漂亮的铁花。
这铁花映衬着乔楚娇俏明艳的面孔,男人的目光紧紧被吸引着,嘴角微微扬起。
只见她合上眼,什么也不说,直到手里的烟火燃尽,只余缕缕销烟,才抬起眸。
“方才,我许了个愿。”她忽然说道。
赵春芳目光微顿,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希望腹中这孩儿能平安出世,最好,能是个女孩儿。”
他眼前一亮,“若是个像你一样美丽善良的姑娘,那也好。”
乔楚低头,微微弯起嘴角,抚着自己的肚子,却问:“赵春芳,她要是个女孩儿,便不是皇子了,你还执意要强留住她吗?”
赵春芳同样弯起的嘴角僵住。
他明白了,她还是想走,而且还想带着孩子走……
究竟要朕怎么做,你才肯真正愿意留下来?
几欲控制不住要呐喊出来,可璀璨的烟火刚落幕,这一刻,难道乔楚肯心平气和与他说话。他……怎么舍得打破这弥足珍贵的平静?
“这件事,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咱们再好好谈,行吗?”连他自己也没察觉,说这话时,脸上的期盼与希冀让人唏嘘。
乔楚的眸久久凝视他,终于,也是点了点头。
此刻,烟火也燃完了,赵春芳却道:“今晚光顾着喝酒,朕没怎么吃东西,你陪朕一起用夜宵,嗯?”
目光带着乞求。正是除夕佳节,乔楚心一软,也不忍拒绝他。
赵春芳露出笑,扶着她一同回了屋。
屋外桃红掩嘴偷笑,倒是乔百阳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复杂。
天子在王府用夜宵,厨房不敢怠慢,立刻送上羊肉面、汤圆、年糕、烧卖。天寒地冻,热腾腾的面食进了胃,无疑是最好的犒赏。
乔楚起先是推托,最后拗不过男人不断夹菜,最后也跟着吃起来。到了最后,她与赵春芳竟不分上下。
饶是赵春芳,也忍不住惊讶。乔楚的食量他知道,也就比鸟儿多不了多少,如今……他打量她纤瘦的四肢,看来,吃进去的东西全进了她肚子里那个小家伙。
“倒是个贪吃的。”
他盯着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突然心生好奇:“朕可以摸一下吗?”
乔楚面色微凝,随后却应了声“好”。
手缓缓地按上那光滑的锦锻,屋内烧着地龙,乔楚脱下狐裘,里头穿着不厚不薄的长裙,赵春芳初时只感觉手心底下,是圆挺饱满的触感。他不敢用力,生怕稍微不慎,便伤着里头的小家伙。
还是乔楚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他的手,贴在肚子上。
这时,赵春芳瞪大眼睛,素来沉稳的面孔呆若木鸡。
“这、这是他在动吗?”
掌心里,隔着衣服,那皮肉像滚了个浪般,调皮至极。
乔楚看着他的蠢样,不禁失笑,“嗯,从五个月开始便会了。”
赵春芳只觉得神奇,甚至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肚子边,声音轻柔像在哄似的:“再动一个,让父皇看看。”
可惜,这回等了许久,再也没动静。
他略微失望地对乔楚说:“这将来一定是个野性子。”
不然,怎么会不听父皇的话呢?
“她是调皮了些,平日里,有时我也同她说话,她没有动静。晚上倒是闹得我时常半夜就醒。”
赵春芳顿时抬起头,皱眉:“这怎么成?”
乔楚无奈:“不成也没办法,她硬要挑着半夜闹。”
闻言,赵春芳佯装生气,怒瞪着她肚子,“再折腾你娘,迟些出来后你就知道了,父皇定要重重打你。”
“行了,”乔楚失笑:“别吓着她,我可舍不得。”
她的手忽然被捉住,轻眸便撞进那双柔情似水的眼中。赵春芳吻了吻她的手背,话里透着心疼:“怀这孩子,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这一刻,乔楚心田涌过暖流。自从怀孕住进王府,她不愿与赵春芳多说话。周围虽有爹爹、桃红他们陪伴,说不上寂寞,可他倒底是她腹中孩子的爹。
唯有此时,她才真切感受到,这孩子与赵春芳是真正的骨肉血亲。就连刚才,他的手刚摸上来,里头的小家伙就兴奋地动了动。
她摇了摇头:“辛苦是辛苦,但也很幸福。”
这是真心话。身为人母的喜悦,是没有其他的幸福能够代替的。无论她与赵春芳之间有过怎样的爱恨情仇,可她真心爱着这孩子,真心期盼她的到来。
“有你、有她,朕也觉得幸福。”赵春芳把玩着她纤纤玉手,“还记得去年除夕湖心亭吗?”
乔楚的记忆被带至那晚,她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在御花园湖中与他共饮赏烟火。
“朕说过,此后年年都与你守岁。”
外头,恰好更鼓声响起,隐隐地听见欢声笑话。
新的一年来了。
赵春芳蹲在她身边,仰起头看她:“楚儿,给朕一个机会,让朕以后年年都陪着你们母子守岁。”
去年,他是承诺。
如今,他是乞求。
隔着窗,王府周边孩童漫声笑语轻飘飘进了耳中。乔楚体内情绪汹涌,双唇抖了抖,应一声“好”,她说不出口。说一句“不”,她也不忍。
最后,她扶着桌子站起身,只道:“我乏了。”
赵春芳看着她依旧窈窕,动作却有些笨拙的背影,满面落寞。
但那股落寞,很快仍是被压下去。他快步跟上,替她宽衣。
乔楚看似肉只长在肚子,可行动起来俨然迟缓得多。赵春芳扶着她躺下,又替她掖好被子,将屋内的灯笼吹灭,只留了床前一盏浅浅的灯。
昏黄的光线好像按住了时间流动,下面地龙烧得暖烘烘的,乔楚被松软的棉被包裹着,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坐在床前的身影,对方显然看懂她的眼神,只道:“等你睡了,朕就回去。”
外头风声呼呼作响,指不定又下雪了。乔楚又想起慎王府到皇宫,那路算不上近,起码,也够雪落满那件黑色大氅了。
她犹豫片刻,才用着细微的声音说道:“天冷,若是不赶,要不先在王府过一夜再回去罢。”
赵春芳眼中像是绽放出光,连言语都溢出喜悦来,“好,对,你说的没错,那么冷,朕今晚不回去了。”
被子被拉高,乔楚怯生生遮住半边脸,目光移向内侧。
她愿意让他留在王府已是大幸,赵春芳不敢多想,满心欣喜守在床前,只待她睡了便走。两人谁也没再出声,唯有那盏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片刻过后,赵春芳酒意上头,隐隐也有些困意,可他仔细瞧了瞧,却发现被褥里的人似乎还没睡,再认真些听,乔楚还发出细若蚊呐的□□。
“怎么了?”他轻轻问道。
“脚……”乔楚眉头皱得死紧:“我的脚好像抽筋了。”
酒意当即散了个无形,赵春芳行至床尾,掀开被褥,轻轻按着她的腿:“这儿?还是这儿?”
“往下、对,就这里。”
强弱适中的力度舒缓了紧绷的肌肉,乔楚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发生舒服的喟叹。
赵春芳从未想过,女子怀孕竟这般辛苦。先是吐得剩半条命,如今又是深夜抽筋,还有她说的,半夜腹中孩儿又要闹腾。越想他越心疼,“明个儿,让许太医来看看,不然就开个方子。”
“哪有那么娇弱?还有,这药多喝了,也不知对这孩子有无影响。”
她是第一次怀孕,总爱担心。赵春芳也不敢再说什么,说到底,他也第一次当爹。
手不断按摩那纤瘦的腿,渐渐的,乔楚只觉得浑身舒爽,下意识地挪了下右脚,那处却传来叮铃的声音。
二人俱是一愣。
那银环的铃声仿佛下了咒语般,顷刻惹人生起绮丽旖旎的画面。赵春芳喉头滚了滚,反射性看向乔楚,却只见到绯红的侧脸。
正是外头霜天冻地,里头又暖洋洋的,最容易生出淫思邪念。乔楚拢紧被子,极力抵抗来自身体内部的灼热。自从腹中孩儿越来越大,她不仅胃口跟着大开,就连……夜深人静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赵春芳。
想到感恩寺那些无法言欲的夜晚。
“楚儿,你……”耳边是他带着湿热的气息,“很难受吗?”
掌心底下的胴体轻颤着,像是发出渴求的呼唤,又像在极力挽留他。她没有吱声,赵春芳微眯起眼,下了决心般,手便抚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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