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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何栓猛然从梦中惊醒，醒来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他在城门口就这么睡了一夜。
他又梦见了外甥女，这次，她依旧是满脸泪水，可那泪却是血泪，脸色白里透着青，已经不像人，像鬼了！
他痛苦极了，如果不是他昨晚错过了时间，怎么会……
他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想起什么，立即起身去景县打听哪家昨天出殡了。
因为那对夫妇连外甥女嫁给谁都没告诉他，他没法去找那家人。
“你说出殡啊？昨天傍晚时，宋家大房的儿子死了，就是那个时候出殡的！”
时辰对上了！
何栓一惊，难道是嫁给的宋家？那对夫妇那么穷，怎么能攀上宋家？
他到宋家门口转悠了一圈，打听宋家只办过丧事，没有办过喜事。他心里没底了，不知道外甥女是不是嫁到了宋家。
郁闷之下，他在附近的小茶馆要了一杯茶。
茶馆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各处的小道消息也在这里流转。
“听说昨天傍晚，宋家出殡，那架势可真大啊！”
“随葬的东西不少吧？怕是盗墓贼又要打主意了？”
“打什么主意，人家有专门的墓园，有人看着呢。”
“你听说没有，好像宋家少爷临死前说要娶个老婆。”
“那货又丑又病，谁愿意嫁给他啊？”
“有钱啊！听说找了个穷丫头，挺好看的，冥婚了。”
一听这消息，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冥婚？那女孩子死的？”
“据说是，可是事实，谁知道呢！”
……
何栓越听越惊，难道……
不会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他没法呆了，立即收拾回了燕京，直接找了柳儿父母家里去了。
可是那对夫妇锁了大门，邻居说他们搬家了，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这下，他没招了，只得又回到了沈秋的无忧堂。
“沈先生，求您再帮我算算吧！”他又将二十个铜子放在了她的卦桌上。
看到他的神情，她便知道他这事一定是办砸了。
如果他能拦住那殡葬队伍开棺验尸，当时便可以及时救回他的外甥女，可是他错过了。
沈秋叹气：“她已经不在了。”
何栓呆呆看着她，瞬间泪如雨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是人！那对父母不是人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
“是我对不起那孩子！是我对不起柳儿啊！”
何栓随即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抢回我外甥女的尸首！绝对不能让那些人为所欲为！”
沈秋掐指一算：“你抢回尸体也没用。他们用法术系住了她的魂，她现在只能跟着宋家少爷。”
“那怎么办？”何栓急了。
沈秋眼珠一转，叹息：“本来不会这样的！果然命数难改啊！该来的总会来的！”
何栓不解的看着她。
“七天后，你再来这里。到时候随我去看看热闹！”
“还要等七天？”何栓急了。
沈秋淡淡道：“人都不在了，你再等等又何妨。七天后，你就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何栓听着，一脑子的混沌，可是沈秋没有多的话，他也不敢多问，只好回家去了。
宋氏墓园。
驼子昨夜受了惊吓，今晚就不敢去巡视了。
他躲在茅草屋里，隐约，听到寂静的夜空里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
他吓得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宋鸣的坟墓上，几枚白色的纸钱被风吹起，风越吹越大，不一会儿，那些地上的纸钱纷纷在空中飞舞，简直像漫天的白粉蝶。
这时，一道红影从坟墓中隐约升起，纸钱如同旋风一般绕着它旋转。
红影仰头大笑了一声。那笑声怪异极了，说不出的诡异尖锐，仿佛刀子插身进人的心里，让人胆颤心寒。
茅草屋里的驼子已经听见了，他将自己的耳朵紧紧的塞住瑟瑟发抖，这活儿，没法干了！他明天就去辞去！
红影倏然飞起，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着景县的方向飘去……
第58章 有一个算一个
“大太太！大事不好了！这可太蹊跷了！”一早厨娘惊慌失措的过来了。
宋家大太太邱氏皱着眉头呵斥：“一大早的！什么大事不好？到底有没有规矩？”
厨娘白着脸冤枉的说：“太太，您还是亲眼去看看吧！厨房里的活物都死啦！都死啦！那原本活蹦乱跳的几只鸡鸭鹅，还有缸里头的鱼，全都死了！”
邱氏一听，心中震惊，可是她不信。起身便随着厨娘去厨房看。
只见一进去，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厨房小院里，原本养着五六只鸡鸭鹅的，如今全都横尸院中。
就连大缸里的鱼也都浮了起来，漂了白肚。
邱氏惊愕的看着此情此景，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的升上了心头。她的手紧紧的攥着一串青檀佛珠，口中赶紧念起了“哦弥陀佛”。
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怪事了，难道……
不等她多想，这时有管家和伙计纷纷过来。
“不好了太太，家里的几只八哥和鹦鹉都死了！”
“还有一笼子信鸽，也是死的一只都不剩了！”
“还有看门的那条大黄狗，不像是吃了耗子药的，死的蹊跷啊！”
邱氏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脸色渐渐的青了。
她看向天空，蓦地，仿佛有一个影子晃过，心中猛地一跳，这可是大白天的！她一定是眼花了！
“都烧了！都烧了！”她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件事不许声张！要是敢声张，就给我滚出宋家！还有，快点去请吴大师！”
吴大师就是景县的一个有名的术士，上次正是他给她儿子媳妇施法，怕儿媳妇跑了，便让大师将儿媳妇的魂魄跟儿子绑在了一起。
因为吴大师告诉她，她儿子身上罪孽重，得做几百年的鬼赎了身上的罪孽才能投胎做人。
绑住这个儿媳妇的灵魂，儿子做了鬼，至少几百年的伴儿。几百年之后，法术的束缚会自然减弱，他儿子可以扔开女子的魂魄，自己去投胎了。
儿子临终前的愿望就是要娶个媳妇，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替他办呢。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几百年孤孤单单的做鬼。
年龄合适刚刚死去的女尸不好找，可是活人却多。她让人打听了这个年纪的少女，花了一笔钱买了过来，就说是冲喜的。
到了儿子临终时，将少女用药迷晕了，跟儿子一起放进棺材合葬。对外只说新娘染了病死了，事儿也就办成了。
少女的父母都说好的，进了宋家门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签了生死契不许再见女儿。那两口子眼里只有钱，满口应承了。
一切办的天衣无缝，可是她心底却始终有些不安。
毕竟身为一个信佛的人，却将一个花季少女活生生的封进了棺材，多少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的。
佛家讲究因果，她有点怕报应。这几天，她给寺庙捐了一座金佛像，在家也是日日念经。
没想到……
“吴大师来了！”
邱氏大喜，这时先进门的却是二太太钱氏。两房素来不和，大房的儿子死了，钱氏盯着大房的家产，昨日还提出让儿子兼祧两房，可谁料到邱氏硬是不答应，可气死她了。难道邱氏一大把年纪还能再生一个不成？犟到最后，大房的家产还不是她儿子的？
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啊哟，请吴大师了啊！遭报应了吧？”
这话一出，邱氏脸色铁青。有些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自家人。
钱氏来看好戏，她没工夫搭理她。
吴大师一进来，邱氏立即迎了上去，接进了客堂，却将钱氏关在了门外。
“是鬼魂吗？”一关上门，邱氏就着急的问。
吴大师掐指算了算，脸色微变，却挤出了几分和悦的笑容：“你家里刚办了丧事，阴气重，应该是路过的鬼短暂逗留，没事的！我给你做法，散灾驱邪！至于酬金嘛……”
邱氏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三百大洋嘛，没问题！”
吴大师一听，摇了摇头：“至少这个数，这次给你消彻底了，以后不来缠你。”说着，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大洋？邱氏虽然肉疼，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吴大师换上了黄色道袍，在厨房和宅子各处撒了驱邪的香灰，然后开坛做法，一顿操作之后，对邱氏道：“好啦！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遇到了我，都滚蛋了！”
邱氏开心极了，亲自拿了一盒银元双手送上。
吴大师接过沉甸甸的盒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可是一出大门，他飞快的回家，打包袱跑路。
徒弟问：“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走？”
吴大师没好气的说：“不跑干嘛？叫厉鬼缠吗？那家伙太厉害！搞不定啊！”
这一夜，邱氏睡得十分安稳。
她素来是很信任吴大师的，吴大师说没事，一定没事。
可是半夜里，她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她一听那声音，不是自己老头子的声音？他不是这几天出门办事去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立即披着衣服起身，循着声音找到了隔壁的空房，借着幽微的月光，她从窗户里看进去。
那床上竟然有一对狗男女！女的，居然是她最宠爱的丫鬟，而男的就是她丈夫啊！
天啦！
顿时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哐当”一声踹门进去。
“狗男女！贱人！”她怒不可遏，一上去便将男人揪到了一边，抓着那丫头的脸，左右开弓，直打的她双颊红肿。
“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夫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邱氏越打越狠，越想越恨。没了儿子，这老东西肯定想找年轻女人生儿子，要是年轻女人生下了儿子，以后这宅子里哪里还有她的地位？
一个丫鬟，一个丫鬟罢了！打死了又怎样？杀了又如何？
她几近疯魔的想着。
猛地转头，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搁着一把银色的剪刀，她伸手紧紧握住了剪刀，“嚓”的一声，插入了丫鬟的心口。
“啊！”她身后的男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太太杀人啦！太太杀人啦！”
这声音……
邱氏猛地回头，月光下，那男人比她丈夫年轻许多，声音也不像！居然是宅子里的下人！
可是她明明看到是自己的丈夫的啊！几十年的夫妻，她对他那么熟悉，就是化成灰都认得，怎么可能不认得他了呢？
她转头，呆呆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蓦地，手一松，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床上的女子早已没有了声息……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她……她杀人了？
杀得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当初就是这个丫鬟给那儿媳妇下的药，亲自喂下去的！
隐约的，耳后似乎响起了一个凉凉幽幽的少女声音……
“一个都跑不掉，有一个算一个……哈哈哈……有一个算一个……哈哈哈……”
第59章 疯婆子
邱氏双手不住的颤抖，依旧强作镇定，急忙捡起了剪刀，将剪刀塞进了丫鬟的手里。
她转身蓦地看着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下人：“她只是个丫鬟，她的卖身契是死契！她是自杀的，你记住！你如果敢说出去，我就找人打死你！我给你钱，我给你五百个大洋！够了吗？”
下人看到她的样子，满脸凶狠双手鲜血就跟疯魔了一样，吓得浑身发抖，可是听到有五百大洋，他立即附和：“小的看到了，她是自杀的！跟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
邱氏听到这话，终于放心下来。她擦去了手上的鲜血，叫下人出去，然后带上了房门，自己也走了出去。
回到了房间，躺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清晨，有人打扫隔壁的房间嚷了出来，一时间丫鬟因情自杀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这丫鬟没有家人来领，邱氏装作大发慈悲的样子特地让人帮她收殓，出了一口薄皮棺材让人将她抬出去葬了。
二太太钱氏嘲讽道：“瞧瞧你们这大房，都是什么事！昨儿家禽畜生都死光了，今儿又死了丫鬟！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啊！大姐，我看你早做打算吧！家里没个主心骨不行，还是让我儿子……”
她话还没说完，邱氏怒喝：“滚出去！”
钱氏气的一甩手：“你这晦气地方，谁喜欢呆似的！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你的脸色，跟个鬼似的！我还不乐意来呢！”
邱氏心中又怒，下面的丫鬟看着她瑟瑟发抖。
她回到了自己房里，觉得诸事不顺。吴大师不是说了，这宅子不会再出事吗？昨晚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将自己男人的背影也看错呢？
不经意间抬起头，只见镜子里映出了自己的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眉心之间一片暗黑，就连脸色都黯淡无光。
听说眉心发黑，那是被鬼缠了……
难道……
她定定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看到身后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她突然转头，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再看镜子，那抹红影又出现了，渐渐的，红影变得清晰了，好像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少女！
少女的脸突然一变，变成了她儿子的脸。
“娘，娘！救救我！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鸣儿！”她对着镜子里的人叫了起来，可是儿子的脸倏然又变成少女的了，她在笑，笑的阴森而狡黠。
少女幽幽的说：“你还在找你儿子吗？你儿子已经被我吃了！被我吃了！吃了……”
幽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当听到“吃了”两个字，她的瞳孔倏然放大，她猛然回头，没有人，也没有红影！
“吃了”是什么意思？
邱氏恐慌起来，只要关于她儿子的，她都十分紧张。他儿子都做了鬼了，为什么会被吃了？被谁吃了？
她急于知道这件事的答案。
“去请吴大师！”她一声令下，管家便叫人去请吴大师了。
可是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说吴大师去乡下看亲戚去了。
人找不着了！
邱氏突然恐慌起来，没有了吴大师，她该怎么办？
“还有？还有哪里的大师！快点去打听啊！”
管家回答：“要说最有名的，那肯定得是燕京的沈先生！她可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如果能够请得她过来，一定可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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