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碰不到季予淮。
如果不是他刻意地等,大概也不会有环球影城那次。
傍晚的风混着些暖意。
池希恬在楼下的音乐喷泉绕了两圈,不知不觉走到商业区,在旁边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拿了一包牛奶。
坐在玻璃窗前,她的脑内有了几个零零碎碎的剧情片段。
这边距离酒店还有段距离,属于热闹中心区的边缘,没什么太喧嚣的人声。
拿出手机,她把这些统统记在备忘录上。
新剧本的开口,她给齐思乔看了一眼。
那边的人说没什么问题。
【齐思乔】:不知道你之前在纠结什么,可能是把重心都移到工作上了,无形给自己的压力?
【池希恬】:大概吧。
【齐思乔】:你要知道,有些人写了一辈子都卖不出去一个故事。
她年纪轻轻,已经拿了不少奖。
不出意外,今年还能再捧一个奖杯。
【齐思乔】:当然,对自己要求高是好事。
池希恬挺同意她这个说法的。
总不能写了这么多年本子,她还在原地踏步。
但是压力这东西,有时候不一定会成为动力。
池希恬从货架上又拿了一包甜蛋糕,洛杉矶这边的餐食她还是有点吃不惯,每次都要晚上再加点甜点充饥。
去了这么多地方,还是国内的菜色最合胃口。
池希恬的指尖在一秒的刺耳声中顿住,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不似是什么烟火的升空,她的思绪万千,想到几天前,和齐思乔的聊天。
紧接着,对面一家店的玻璃全数碎了。
是枪声,特别清晰。
池希恬全身的血液凝住,缓缓倒流。
街上,已经有无数人在狂奔呼喊着逃跑。
她惊慌着躲到货架的最后面,店里的工作人员下意识拉断了所有电闸。
然而微弱的路灯光还是会落进这个便利店。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们只能躲在屋内。
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昏暗的角落里,池希恬的心悬到嗓子眼。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原本都是只会出现在剧本上的情节。
哪怕是夏夜,身上的凉意也是怎么都忽略不掉的。
外面还是一阵阵人群涌动。
透过货架的一个狭小缝隙,她看不到任何清晰的画面。
收回视线,池希恬伸出手抱住双腿。
一阵又一阵的嘈杂迭起,她只能听到巨大的声响忽远忽近。
手机上,季予淮的拨过来的通话在屏幕上停了很久很久。
她按断,那边的人又继续。
颤抖的指尖好不容易划到绿色接听键,他的声音里还有些笑意,刚一开口,她这边又响了突兀一声。
“池希恬……”
顿了顿,他预感到不对,认真道:“你现在在哪?”
“酒店……旁边……”
冷汗直冒,她用手捂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小。
几秒,她才断断续续说完一句。
“等我。”
通话没挂,季予淮那边传来一阵呼啦啦的风声,像是往这边跑的。
无助又绝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颗心沉寂地落到悬崖底。
池希恬在脑海里闪过不少枪击伤亡的案件,扶着旁边摇摇欲坠的货架,一阵干呕。
门外传来一阵重重撞击,似乎是有人倒地。
池希恬在慌乱下拿起手机,气息有些弱:“别来……”
然而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丝丝火光。
酒店到这里,还是有段距离的。
五分钟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季予淮是单膝跪在自己眼前的。
她还是说得太晚了。
季予淮的膝盖,负荷不了这种强度的运动。
只有微光的角落,他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气息错乱。
完全挡住了她的所有身影,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淡淡的薄荷清香,却混着一丝血腥味。
外面好像静了。
池希恬一抬手,鲜红色染在她的手掌。
瞬间,刺痛了双眼。
她想说什么,可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刚才的那声响动……
“季予淮,我们都会没事的,对吗?”池希恬的手腕微微颤抖,黏腻的血液落到小臂。
眼眶在阵阵酸涩下,落下一颗泪滴。
然而,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慌。
这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季予淮倒在自己眼前。
他虚弱又无力的声音渐渐响起,很轻地落在池希恬耳边,“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只身倒在一片血泊里。
警方说,在持枪者进入便利店的前一秒,他挡下来了。
有旧伤,行动确实不便,所以中了一枪。
洛杉矶的雨下得很大,却连她手上的红都冲不掉。
在他合眼的前一秒,季予淮伸伸手,却怎么都够不到她脸上的泪痕,“别哭……”
“哭成这样……”
他艰难的喘着粗气,还是扬起一个淡淡笑容。
“我还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第54章 正文完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池希恬一直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但是闻惯了, 却又能渐渐适应。
一周前,宴时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的工作,直接飞了洛杉矶。
在发生意外的一小时后, 池希恬沾着血的掌心攥紧了季予淮的手机。
手术室灯在她眼前亮得刺眼。
指缝的血液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微垂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
她就是在那会收到了宴时的电话,他打给季予淮的。
声音很平, 完全不知道现如今发生的一切。
“宴时, 我是池希恬。”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 那边的人明显愣了一秒。
他们之间已经有很久没联系了。
“出什么事了?”当下,他就有种不安的情绪。
说不出来, 但总觉得不是季予淮在卫生间里洗澡这样的情节。
时隔几天,宴时在医院走廊, 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重症病房,前几天都不能进行探视的。
宴时坐在她旁边, 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
“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和季予淮有关的。
池希恬的目光移过来,在宴时出声的后一秒,应了个“好”字。
傍晚,医生来这边例行检查。
两个人还是被搁在门外。
流利的英文,宴时让随行的翻译助理去做交接工作。
“季总还是没度过危险期,但是明天开始有一个小时的探病时间,做好防护就可以进去。”
宴时把这个机会给了她。
“我觉得, 他应该会想让你陪着。”
美国这边分公司的事,最后还是落在了宴时头上, 幸而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 他很快就完成了对接。
期间, 蓝瑶瑶给他打视频电话,除了问季予淮的病情,还关心了池希恬。
宴时让她别担心。
当天深夜,他带池希恬来了一片海湾。
“听何易说,出事那天,季予淮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发了一条消息。”
扯下安全带,宴时示意她跟着自己下车。
这是一片空旷又鲜少有人的海域。
有些凉意的风带着潮汐涌动,扑面而来。
脚下是有些细软的沙子,但和锟铻滩不同,这边的岸边并没有连接钻石海情人江。
“唐橙橙之前和季予淮说,海城那边有烟花表演。”
但是林城没有海。
宴时告诉她,在这边放烟花还是挺麻烦的。
季予淮准备了挺久。
这是那晚他打给池希恬电话的原因,想让她来看场烟花。
异国他乡,总归是有点想家的。
可惜,往往意外就是这么凑巧。
这是他给何易打得第一桶电话,洛杉矶的事,也有不少是他安排的。
算算时间,消息是在去便利店的路上编辑的。
因为着急,字都打错了。
“季予淮给你留了很多东西,可以说是他的全部,除了他母亲现在居住的那栋别墅,名下的所有财产股份,他全都给你了。”
海域岸上,宴时靠在车前,看着眼前的人忙忙碌碌准备点燃烟花。
他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对你来说其实这不算什么。”
生在海城池家,她一辈子都没缺过钱的。
但人死后唯一带不走的东西,就只有这些身外之物。
宴时仰头,看着月色浓浓,“我之前问他,怎么就认为自己一定会走在你前面。”
“他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有事。”
生老病死是决定不了的,但在季予淮能力范围内的,他一定会把池希恬保护得很好。
前方的工作人员朝宴时挥挥手,示意可以点火了。
后者点点头,故作释然道:“看完场烟花吧。”
“说不定这是他为你做过的最后一件事了。”
蓦然间,在五颜六色的光芒下,池希恬的眼眶却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涩。
她其实一直都没想过朝后看。
都说烟花这东西就是一眨眼的事,可看过了却很难忘掉。
短短几分钟,距离更近,也比情人江那场海上演出要惊艳。
掌心合十,她默默许愿。
一抬眸,所有热烈的烟火像流星一样迅速滑落,汇成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线。
“宴时,这次我不会不管他的。”
池希恬在没损坏的路边监控里看到,在所有人往街边四散时,本能的逃生欲望让他们不停往前跑。
季予淮逆着全部人,冲到里面。
忍着痛,哪怕单膝跪也得跪到她面前。
烟花在这一秒停了。
“走了,你是回酒店,还是去哪?”宴时转着手里的车钥匙,继而望向旁边迟迟没动的人。
“去医院。”
“行,”宴时点点头,抬手示意她:“上车吧。”
“再等,也没有下一场烟花了。”
还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好像有仪器的滴滴声在耳边环绕。
像是幻听。
医院里配置了专供家属看护休息的房间,池希恬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一会,而后接到了唐橙橙的电话。
夜晚,房间里有值班的医生护士,怕打扰工作人员休息,她跑到房间里接听。
那边没什么杂音,整体安静。
唐橙橙应该是已经回家了。
“你在酒店?”这个时间,唐橙橙也摸不准她的位置。
“没,在医院呢。”
她从旁边的柜子上拎起一把暖瓶,随后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氤氲的热气在房间里慢慢消散。
唐橙橙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叹了口气,“他怎么样啊?”
“还在重症监护室,不过明天允许探视了。”
唐橙橙若有所思地沉默几秒,“那就是还没什么好转?”
“嗯,应该吧。”
池希恬的指尖触碰到杯壁边沿,没有想象中的烫,她索性端起来攥在掌心,热度慢慢传递至全身。
“宴总一直待在那边?”
“他还有工作,国内的事都得凌晨处理。”把自己送来医院后,宴时掉头回了酒店。
时差不同,他一天也就能闭四个小时的眼睛,天一亮,还得来医院。
不管怎么说,他一个人也得把公司撑着。
“其实一直在这边看着,他根本不用操心,怎么,宴时难道害怕你冲到里面去把人暗杀了?”
是句玩笑话。
隔着玻璃,池希恬每每只能看到里面护士的声音,季予淮旁边堆着很多机器。
她也不懂有什么功用。
只觉得面对这种实时监测身体状况的场景,有一阵阵揪心。
好像一条命就攥在生死线上,摇摇欲坠。
池希恬的思绪在混乱中飘到很远,又被唐橙橙的声音拉回来。
良久,她慢慢叫住那边的人,“橙橙。”
“嗯?”
“我不知道怎么去说,但是对季予淮,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齐思乔说过的话,自己在青春里那么热烈真诚喜欢过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一个结果。
池希恬是第一次那么喜欢别人,也是最后一次。
她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和勇敢都附注在这一段感情里了。
后来见过的人,无论是谁都比不上那个曾经身穿校服的少年。
季予淮这个名字陪她走过了人生很多重要的截点,从青春懵懂到成年,高考和四年自由的大学时光。
毕业之后,他们的事业都是刚刚起步。
兜兜转转,直到现如今,他还是存在自己的生活里。
明明,他们就要走到最后了。
这样的人,怎么都是有点难忘的。
但凡是有意义的回忆,都有季予淮的影子。
空气中寂静了一秒,唐橙橙大概对这种感情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季予淮为池希恬做的,不是随随便便单拎出一个人就能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唐橙橙只能这么问,她完全尊重支持池希恬的每一个决定。
“再试试吧。”
虽然现在季予淮命悬一线,但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
她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也是给自己十多年的喜欢一次机会。
大概,人都会因为不甘心去做些孤注一掷的事,池希恬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结局。
天色昏昏沉沉。
她挂掉唐橙橙的电话,只身躺在床上。
房间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秒,窗帘被缝隙的风吹得一圈圈卷起。
她的思绪在过去中来来回回的辗转……
……
翌日清晨,池希恬被一缕光烫得睁开眼睛。
她还有些不适应这种白色环境。
手机上,宴时给她发消息,说是今天有点事,可能得晚点才能来医院看季予淮。
临了,又发了句,有什么事尽管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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