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是不做点什么,实在没法下台。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好像对她的心路历程很是不解。
乌遥眼睛睁得圆圆, 站在乌压压的玄淼门弟子前面, 倒好像显得很无辜似的。
真不知道她在装什么!
随着内门下课, 课室门口人越来越多, 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磕起瓜子, 小声催促:“这是干嘛啊?快点啊。”
云时雨身后的飞星宗弟子也低声唤:“师姐。”
于是她捏紧拳头, 向前一步:“乌遥, 又见面了。”
只是说出几个字的时间, 符已经在袖笼里等待, 要是乌遥真与她切磋, 她一定会抢到先手。
乌遥只是眼神向她袖子里瞟了瞟,随后朝她歪起嘴角,虽发现了她的意向,却不像要与她在这里对阵的意思。
乌遥的话还没说出来,她身后就传来一个高昂而明亮的声音:“喂喂,这什么情况,搞得这么大阵仗?”
着玄色服饰的弟子们纷纷回头,继对乌遥行礼之后,又沿着课室门前的小径分开一条路,对着来人行礼。
来人身着劲装,乌黑卷发高高梳起。
比起行头简单的乌菁菁,她身后高大魁梧、皮肤紫黑的男人更为引人注目。
乌苓指着云时雨,缓缓道:“好像,是来,找遥遥,玩。”
玄淼门弟子恭敬行礼的阵势太大,方才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此刻都低了下去,哪怕看见乌苓的模样,也没人敢说什么。
人群后,百里稚水踮着脚,用气声说:“表哥,那两个人我好像上次在秘境门口见过。”
百里川依然抱着剑,轻轻“嗯”了声。
百里稚水:“他们是来帮乌姑娘的吧。”
百里川:“大概是吧。”
果然,乌菁菁两手叉腰,目不斜视地走到乌遥面前。
她看向云时雨,拽得二五八万,连环炮一样问:“你谁啊?带这么多人来干嘛的?打乌遥?”
云时雨心道不好。
乌菁菁不认识她,她却认识乌菁菁和乌苓。
这两兄妹常年一起行事,聚似一团火,两人联手,能将元婴后期的实力打出化神后期的阵势。
她瞥一眼乌菁菁别在腰间的啖血斩。
就算打起来,也不能让乌菁菁和乌苓加入。
于是云时雨斟酌道:“我的确与乌遥有芥蒂,这是我与乌遥的事情,跟你无关,也跟其他人无关。”
然而想起上回的事,她气不打一处来,又补上一句:“乌遥就是个大骗子、黑心肝。”
这话一说出来,云时雨又有些后悔。
这人既然是乌遥的姊妹,想必对乌遥多有回护,没准会因为这句话就与她动手。
没成想,乌菁菁用鼻孔看她,闻言反而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然后笑道:“哈,你说得对!”
云时雨:“?”
围观群众:“?”
乌菁菁将手环在胸前,弯着嘴角,眼神铮亮,道:“没错,乌遥不仅是个黑心肝,而且也没有良心,骗人就和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容易!”
“不仅如此,她还很会装!总是挂着讨人嫌的笑,好像自己很无辜似的,背地里坏心眼比谁都多,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的!”
“而且她还是个学人精,我哥吃什么她就爱吃什么,实在讨人嫌!”
坏话都被乌菁菁说完了,云时雨身后的弟子一脸莫名。
飞星宗内有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讨论过乌遥,不少弟子都觉得她上次在秘境中满口胡言,应该是形势所迫罢了。
毕竟她看起来那么优雅,笑起来又那么可爱,不像是能害人的样子。
没想到乌遥的姐姐点评起乌遥却毫不留情。
云时雨也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你就让开,我和乌遥打吧。
没等她说完,乌菁菁又高喝:“但!是!”
“这里是乌家的地盘,轮不到你撒野!”乌菁菁冷哼一声,往人群里随手一指,“就算你要寻仇,这里也有的是人想找乌遥的麻烦,你排队都得往后稍稍!”
被她指到的前排修士战术性后仰,老老实实不吭声。
站在乌菁菁所指方向人群后排的百里川:“……”
百里稚水看看乌菁菁,又看看百里川:“表哥,乌菁菁说的不会是你吧?”
百里川默默点头。
好像是他。
云时雨咬唇。
瞧,说起来如何头头是道,实际不还是在维护乌遥。
乌菁菁说话这么不客气,那她今天更要与乌遥比一场。
然而在乌菁菁身后,乌遥却掩着唇,吃吃地笑了出来。
丝毫不像是刚刚才被两个人挨个骂过,反而像是被夸了似的。
随着乌遥轻笑出声,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
“云师姐。”只见乌遥眼眸弯弯,带着笑意说,“你想要如何?难道要在这里与我切磋武艺么?”
乌菁菁不爽地回头:“你不要打断我说话。”
乌遥却还是按住乌菁菁的肩膀,缓缓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慢条斯理道:“真界大比已经开场,你应当知道只要进入复赛,就可以指定对手。若你真想与我对招,再蓄精养锐一段时日也不迟。”
倒很有道理。
云时雨表情有些怔松,都快被她说动了。
但下一句,乌遥又挑衅似的逼视云时雨:“还是说,你连进复赛的自信都没有?”
脸上笑意一分不减,偏偏说起话来像刀子,阴阳怪气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云时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符捏在手里就要往外砸。
在乌遥身后,许久没有说话乌苓却忽然道:“遥遥,到,饭点了。”
分明在说与眼前事半点无关的话题,偏偏一对眼睛盯着云时雨,眼神锐利。
瞧见那眼神,云时雨一惊,符终究没出手。
乌遥远眺一眼天空:“嗯,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
她乖巧地提起裙摆,礼貌地对云时雨颔首:“那么云师姐,我们先走一步。”
看见乌遥要离开,周围的修士们也自觉为他们开出一行道。
离开前,乌遥的眼神似是无意地扫过一处。
人群外围,百里稚水举起手想对乌遥打招呼,但举到一半,又讪讪地将手放了下来。
刚刚乌遥的眼神明明有扫过他们,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逗留。
就像是与他们并不相熟,甚至是不认识似的。
百里稚水尴尬地摸摸鼻子:“乌姑娘好像不想与我们说话诶。”
百里川依然抱着剑,没回答她的话,只同身旁的修士们一起望着乌遥。
他没忘记乌遥被刺杀的那一晚。
那刺客即使是打定主意不愿意说出实话,也可以选其他人来做挡箭牌。
但他偏偏说出乌瑛的名字。
乌瑛是玄淼门的大长老,也是与乌遥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但那人开口时倒像很肯定乌遥会相信他的话。
就好像乌遥与乌瑛之间水火不容。
还有乌遥身上的旧伤……
是了,这里是玄淼门,与外面不同。没有四季,只有雪不会化的冬天。
在或远或近的目光下,乌遥不会完全成为她自己。
所以她也不会回头。
百里川敛眸,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事他明明知道,方才乌遥不看他时,他又为什么觉得心情有些堵?
像是被谁拿着棉花塞住了胸腔似的,一口气上不来。
怎么回事?
远方,乌遥与乌苓他们乘上飞鹤,逐渐在空中变成渐行渐远的几个黑点。
而眼前,云时雨最终咬着唇,也与那些飞星宗弟子们离开了。
那张道友挠头道:“诶诶,没劲啊,还以为能打起来呢。”
又有人说:“悖我听闻云二小姐手里的灯格外厉害,还以为能见识一下那灯到底与其他法器有什么不同。”
“罢了罢了,想看打架不有的是机会吗。”
“就是啊,乌遥都说到时候会跟云时雨打,到那时候再去看也不迟。”
周围的修士们一哄而散,也不多逗留。
只一会儿,内门课室前的空地上就只剩零星几人。
百里稚水还在琢磨乌遥的那一眼,她使劲摇头,将自己悲观的想法甩出脑外:“不会呀,乌姑娘那么好,一定是我今天穿得太暗了,她没看见我。”
然后她扯着自己的袖口严肃问:“表哥,要不明天我穿红的吧?”
百里川看着她的袖口,沉吟片刻,也严肃回答:“我去找宋倾枫。”
百里稚水懵逼:“啊?”
什么啊?
百里川目光灼灼认真道:“这里除了她,既认识我,又能与我对招的只有宋倾枫,所以我要去抓他来与我对练。”
一定是因为不能与乌遥对练太遗憾,他才会有那种古怪情绪。
一定是这样。
揍宋倾枫一顿就好了。
做下决定,他便准备御剑去找宋倾枫。
只向前走出两步,却忽而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灵力波动。
百里川的脚步顿停。
那线灵力细致而隐蔽,几乎弱不可感,但又有着强大的存在感。若要形容,它冰冷而锋利,像是躲在暗处、随时会向人刺来的匕首。
匕首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几颗碎雪自屋檐落下。
一人跃下屋檐。
百里川没有御剑。
他与乌咫对视。
乌咫面无表情,几乎要与满山冰雪融为一体。
而百里川不知为何,也不想在气势上落他一成。
乌咫盯着他,他便盯回去。
乌咫走向他,他也就在原地不动。
乌咫的灵力毫不收束地冲向他,他就用自己的灵力挡回去,甚至还要再回敬两成。
无言中,两道灵力交相碰撞,谁也不让谁。
乌咫与百里川擦肩而过。
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目光与灵力全都收回。
这是在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
随着乌咫离开,就好像那场暗中的对峙没有发生过。
百里稚水指着乌咫的背影,压低声音疑惑道:“他是――”
百里川握剑的手指力度加大:“乌咫。”
传闻中的那个人。
**
飞鹤展翅而飞,在空中划开冰冷的风。
乌菁菁对前方的人喊:“喂,乌遥。”
乌遥挂着营业微笑回头,语气普普通通无波无澜:“干嘛?”
乌菁菁皱眉,使劲拍了一把飞鹤的脑壳,让它追上乌遥的那只。
然后飞到乌遥旁边问:“刚刚百里家的人也在,为什么他们没有跟那个女的一起找你麻烦?”
乌遥对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乌菁菁的脑子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直到现在,大部分人还认为她与百里兄妹应当不对付,甚至觉得她应当与琉焰宗都不对付。
毕竟那颗百想珠是从百里川手里抢走的。
而百里川虽然之后什么也没做,但那时好像、似乎、的确表现得有些愤怒。
他们会那样想,实在正常。
乌遥摸了摸鼻子。
嗨呀。
那时她属实是无奈之举。
不骗不偷不抢,百里川又不会乖乖把东西让给她。
谁知道百里川和百里稚水有一脉相承的好脾气,被人夺了东西去,两颗药丸、一场切磋,就把仇怨都给忘了。
甚至竟会对她说什么赔礼道歉,还送她花簪。
那支簪子越看越好看,她喜欢得紧。
只是如今么……
其他人的看法,她无所谓。但在玄淼门内,最好还是表现得与百里川、百里稚水疏远一些更好。
乌遥不回话,乌菁菁又吼她:“你说话呀!为什么百里川不揍你?”
乌遥敷衍:“谁知道呢,可能人家性格好。”
乌苓边飞边看百闻书,嘿嘿笑道:“今天,饭堂有,水煮,牛肉。”
乌遥认真道:“嗯嗯,那得飞得快一点了。”
两人的飞鹤同时加速。
乌菁菁急了:“喂!”
又拍了一把飞鹤的脑壳:“你快点啊!不争气!”
飞鹤无辜地缩了缩头,可怜地呜咽一声,扬起翅膀追了上去。
第49章
◎遇见我算你倒霉。◎
山间锣响, 鸦雀在雪林间四散而出。
持锣鼓的弟子运着扩音符,振声吆喝:“还没有抽签的道友,这边排队――”
人群摩肩接踵, 行动间却又井然有序,依次向着抽签台移动。
百里稚水混在在琉焰宗的队伍中,左看看右看看, 感慨道:“玄淼门也太太太太太有钱了吧!”
门内沿着坡道和山崖,随处修建对灵石消耗极大的云梯, 虽然常年落雪, 但就连室外都修建了供人休憩的亭台,里面放置了消解寒气的暖炉。
昨日去饭堂走一遭,席间也都是些稀罕菜色。
就连内门弟子服上绣的线都是金色!
宋倾枫排在百里稚水前面,幽幽道:“毕竟人家每年光是卖药草的钱都够买我们一座山。”
他还想说什么,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杀气。
宋倾枫一个晃身, 躲过百里川的手刀,无奈道:“大哥!还没练够啊?”
从前天开始, 百里川就不时来这么一下。
有时是走在路上,有时是吃完饭刚放下盘子。日子过得开开心心地, 突然一个手刀、一把刀鞘就劈过来。
论打架, 宋倾枫是打不过百里川的。
不过他唯独有一点练得好。
那就是学了一身漂亮的腿脚功夫, 很会逃。
所以事态就演变成如今这样。
他逃, 百里川追, 也不知道攻击什么时候来, 反正有时候就是会来。
攻击落空, 百里川没追加下一击, 而是收回手刀, 看着自己的手, 纳闷道:“不对啊。”
宋倾枫气到炸毛:“哪里不对了?我这么认真跟你对招,你还嫌弃?”
百里川没回他话,揉揉肩膀,皱着眉回到队伍里:“怎么越打越心堵啊?”
宋倾枫继续炸毛:“你打我,我说话了吗?你还心堵?”
百里川左耳进右耳出,又揉揉眉心。
然而揉哪里都没用。
那张脸就是跟心魔似的,会时不时地跑出来。
一会是眼睛亮亮地叫他“师兄”,一会朝他别过头,让他给她簪花簪,一会蹦来蹦去,问他“我是谁对你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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