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这四年,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别人怎么说你,你也不在乎?把最好的时光都耗在我身上,你觉得值吗?”
听着他一连串的质问,沈星繁的眼眶更红了,抓住被子坐起来,低声回答:“我没有想过值不值。”
江砺突然笑了一下,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喜欢你呢?”
听到这句话,沈星繁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偏过头,唇角牵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没想到吧,我他妈喜欢你。”
这个她从来不敢想的可能性,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砸落在她的心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响。
江砺捞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立在床边看着她。适才的戾气已经全部收起,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
“你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你那些愧疚、痛苦、纠结都收好,和我在一起。”
“第二、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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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门禁密码你知道
江砺终于抽完那支烟,重新坐回车内。
他让她滚,她就真的滚了。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像是巴不得早点甩掉他。
六年前,突然间打不通她电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江砺就只是她心里的一点惭愧,剩下的什么都不是。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在拖着她、拽着她,阻拦她朝光明的地方走。
他偏头看了一眼沉默地坐在副驾驶的女人,自嘲地想——
他凭什么还要喜欢她?
他凭什么,还要再给她一个喜欢他的机会?
汽车重新汇入车流,一路无话。
沈星繁不愿回忆自己当时是如何被迫做了决定,也不敢去猜测这几年江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不想回头看,也不愿去假设另一种她已经错过的人生。
如果她再年轻几岁,或许会为了避免尴尬而主动辞职。可是,这份工作虽然忙了点,但是待遇和职场氛围她都很满意。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再也没有什么比饭碗更要紧。
她得捂好这个饭碗。
好在,第二天除了开方案会和简短地汇报项目进展之外,她跟江砺没有更多的交流。
江砺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完美地适应了事务所的工作节奏,也基本熟悉了团队人员的职责范围,不再有额外的工作需要沈星繁帮他处理。
就连之前他交给她的那个投标任务,他也在前几天开会时安排给了助理设计师王怡人。
民宿的项目正式启动后,沈星繁每天都忙得团团转,要收集资料,要跟客户开会了解需求,要出方案图,还要给各个专业负责人制定时间节点。过去,她只负责某一个流程,如今作为项目负责人,每一个流程都需要她把控。
有限的经验令她四处碰壁,而客户一天一个新诉求更是令她很想撂挑子不干。
江砺比她还忙。
一堆图纸需要他审核盖章,所有专业的改动他都要亲自确认。再加上事务所最近要进行战略方向的调整,天天都要开高层会议,沈星繁几乎没有看到他有闲的时候。
一连两周,江砺都是第一个到事务所,又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各专业负责人起初对他的苛刻要求还颇有微词,可是看到他的工作状态,也逐渐没了怨气。
江砺对自己的要求比对他们严多了。
王怡人曾跟沈星繁感叹:“我都怀疑总监是一台永动机,都不用休息的。”
可是事实证明,江砺并不是永动机。
十二月底的一个周五,他没有准时来上班。沈星繁几次路过他的办公室,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下午江砺也没来。
找人事一问,才知道他是请假了。
纪遥愁眉苦脸地来找沈星繁:“繁姐,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一下总监,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有个文件等着他签字盖章……”
沈星繁让她稍等,给江砺拨了个电话,同样没有打通。
她安抚实习生:“你先别着急。这个文件必须今天交客户吗?”
“嗯,文本内容已经邮箱发总监确认过了,都是我晕晕乎乎的,忘记打印出来找总监签字了,今天客户来催才突然想起来。”
沈星繁沉吟了一下,说:“你把文件给我吧,我来联系客户。”
纪遥提醒她:“繁姐,这个客户特别难搞……”
沈星繁翻了翻她递来的文本,安抚她:“今天是周五,就算现在发过去,他们最早也要等下周一才能去报批,只要在下周之前联系到总监就行了。”
纪遥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把文本交给她,立在她旁边听她给客户打电话。
客户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还是阴阳怪气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沈星繁全程都在温柔地道歉,可是语气态度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
五分钟后,她放下电话,给实习生比了个搞定的手势,纪遥这才松了口气,说:“繁姐,我太爱你了。”
实习生安心地回自己的工位,沈星繁攥着手里的文件,却有一些发愁。
下班前,江砺总算回复了她的微信,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来上班,而是直接让她带着文件去他家里找他。
沈星繁去过他家一次,但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她全程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是哪栋楼。
江砺似乎也知道她不认路,又发了一遍具体地址给她:【门禁密码你知道,到了直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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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该回家了
就这样,沈星繁第二次来到江砺住的高档小区。小区门禁森严,保安登记了她的个人信息,才替她刷了卡,放她进去。
虽然江砺让她到了直接进,她还是一进电梯,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来到他家门口时,迎面碰上一位家政阿姨,沈星繁输密码时,正要走的阿姨回头问:“姑娘,你是江先生的女朋友?”
沈星繁摇了摇头:“我是他同事,来给他送文件的。”
阿姨一听她是来送文件的,立刻摇了摇头:“你们什么行业哟,人都病了,还特意把工作送上门来。我来这里打扫一个小时,江先生差不多接了十个电话,刚刚好不容易睡下了,又被吵醒了。”
沈星繁始料未及,江砺病了?
开门后,她立在玄关打招呼:“江砺,我进来了。”
三秒钟后,她自觉地在鞋柜里找到上次穿的拖鞋,换上以后走进他的家中。
客厅没人,刚刚打扫过的缘故,房子异常干净整洁,也因为过于整洁,显得没什么生活气息。
她怕他在睡觉,所以没敢继续出声,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在沙发上等一会儿的时候,江砺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立在门口,话都懒得说,直接朝她勾了一下手指。
沈星繁忙走过去。
江砺没等她,转身又进了房间,沈星繁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这个房间非常大,左手边是一个大书柜,旁边是他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台式机。最吸引人目光的,却是右手边那个摆放着许多建筑模型的工作台。
沈星繁注意到,除了已完成的建筑模型外,工作台上还有一个做了一半的木制古建筑模型,骨架已经做好了,细节还没有完善。旁边散落着一堆制作模型的工具——木刻刀、三角板、微型机床和切割机……
这个工作台,大概是这个整洁的家里唯一凌乱的部分。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坐在台前做模型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他还保留着自己做模型的习惯。
江砺提醒她:“文件。”沈星繁这才收回目光,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嗓音也比平时沙哑。看来是真的病了。
她将文件从包里取出来,递到他手上。
他坐到书桌前,又检查了一遍文件内容,才从笔筒里拿出钢笔签字,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然后,他走到正在看模型的沈星繁面前,把文件递给她:“你可以走了。”
自从上次向她宣布“翻篇”之后,江砺对她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冷漠,仿佛是怕自己跟她多说一句话,就会让她产生他还喜欢他的错觉。
沈星繁将文件放进包里,知趣地说:“那我先走了。”
江砺跟在她身后,却并不是送她的意思,而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里面都是速食,却没有一样能令他产生食欲。
他关上冰箱走出厨房,却看见沈星繁还立在门口。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浓一些,眉眼更加清晰。他想收回目光,却没办法做到。感冒不光削弱了他的体力,连意志力也一起蚕食掉。
这段时间刻意的疏远,分明是对她的报复,却没给他带来一丝一毫复仇的快感。
她一靠近他,他就想缴械投降。
沈星繁在他的目光里抬起眼,问他:“江砺,你吃过饭了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沈小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她的关心永远带着目的和讨好,或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关心。
这样的关心,他宁愿不要。
沈星繁努力不让自己被他的冷漠刺痛,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决定将自己要做的事做完。她在他冰冷的眼神里,伸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他的眼神比方才还要僵硬,似乎用了极大的涵养,才没有选择躲开她的手,当场让她下不来台。
他抿住嘴,三秒钟后,才克制地问:“你在做什么?”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发烧了,得吃点东西。”说完就走去冰箱,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不禁轻微地叹口气,“你平时是不是都不做饭?”
他的冰箱里连鸡蛋都没有。
他的语气比方才多了一抹无奈:“天已经黑了,你该回家了。”
“我为了给你送文件,都没有吃饭……”她回头,又拿出过去缠着他的架势来,“我替你跑腿,你都不留我吃顿饭吗?”
江砺不想吃她这一套,奈何他今天体力不支,不能把她扔出去。
“家里有退烧药吗?”
“沈星繁,你让我睡一会儿,比让我吃药有用。”
沈星繁不理会他的诉求,说:“那把你的门禁卡借我用用吧,我去门口的药店买药,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鞋柜上。”江砺烧得头重脚轻,没有继续跟她说话的力气,只好由着她折腾,自己回房间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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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偷吻
沈星繁目光从江砺的背影上收回,先在电饭煲里焖上饭,才拿起门禁卡出门。她下楼买了药和一些食材,回来后就扎进厨房做晚饭。
感冒发烧要补充蛋白质,她煮了牛奶燕麦粥,做了荤素两个菜。一个小时后,她走到江砺卧室门前,喊他出来吃饭。
十几秒后,江砺一脸起床气地走出来,坐到餐桌旁。
他原本不太有食欲,但她手艺太好,又很照顾病人的口味,不知不觉竟也吃下去不少。
吃完饭后,她为他倒了一杯热水,把退烧药递给他:“你把药吃了,去休息吧。”
沈星繁今年也得过一次重感冒,知道发烧的人睡眠质量不可能好,看他此时一脸疲态,想必刚刚并没有真正睡着。
江砺没有抵抗,接过她递来的药,就着温水咽下去,再次喑哑着嗓子送客:“沈星繁,你该走了。”
“我帮你把碗筷收好就走。”
“丢进洗碗机里就行。会用吗?”
沈星繁无奈地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她难道笨到连洗碗机都不会用吗?
江砺并没有回卧室,而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等她,打开电视后,顺手捞起灯光的遥控器,把客厅的顶灯关了,只留下两盏小壁灯。
不知道是影片太无聊,还是退烧药里的催眠成分作祟,他很快就昏昏欲睡。
等到沈星繁把餐具都堆进洗碗机,回到客厅的时候,江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遥控器从他手中抽出来,本来想关掉电视机,谁知他手里握着的是灯的遥控器。
世界陷入黑暗,只有电视机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她鬼使神差地在沙发前蹲下身子,借那些光看了他一会儿。
他生得好看,从眉骨到下巴,每一道线条都曲折分明。此时的他,少了平日面对她时的冷漠和尖锐,整个人都柔和。
沈星繁很少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世界很黑,也很安全,可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看他。
她怕看久了,就会把他刻在自己的心上。
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凑到他的唇边,轻轻地,慎之又慎地,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完成这个动作后,她从他身边起身,在沙发的另一头找到小毯子盖在他身上,又在他身下摸到电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所有的光都消失,她的那个吻,就彻底留在了黑暗里。
然后,她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离开了他的家。
她过了地铁站的闸机,和一帮陌生的都市男女一起挤上地铁。喧嚣人潮里,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狂跳的心脏,也没有人知道,她刚刚从江砺那里偷了一个吻。
周末,燕南北郊的城市公墓。
昨夜下了一场挺大的雪,路上工作人员打扫过,可成排的墓碑上的积雪却无人清理。
沈星繁轻车熟路地找到位于墓园深处的一座墓碑后,轻轻扫掉顶上的积雪,蹲下把手里的鲜花放到墓碑前。
她抚摸了一下冰凉的墓碑,弯起眼睛:“外公,很久没来看您,您肯定想我了吧?我过来给您汇报一下近期的成绩,让您开心开心。
“我啊,最近在负责一个民宿的项目,算是在建筑师的路上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进步吧。要是您再晚走几年,就能住上我设计的房子了。”
清晨的墓园一片寂静,年轻的女人依偎在墓碑旁,声音里的惆怅被风吹散。
“外公,最近我有一点累。您走了,都没有人疼我了……”
在墓碑前自语了半晌,她终于起身,走到墓园更深处,将手里的另一束鲜花,轻轻地放在另一个墓碑前。
马上是圣诞节,行政部的同事为了搞气氛,弄来了一棵圣诞树放在前台拐角的空地里,并且派出个子最高的男同事往上面挂东西。
沈星繁和王怡人路过的时候被抓了壮丁,立在旁边帮他递挂饰。
王怡人抱怨:“去年的圣诞节搞得那么热闹,今年什么活动都没有了。搞棵破树放在这里有什么用?”
男同事一边挂东西一边回答:“去年的活动是方总提的,这不是换领导了吗?高总又向来不管这些事儿。上面没人提,我们也不敢擅自策划,说不定吃力还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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