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音说完,眨巴着一双小鹿眼儿去望沈熙薇。
沈熙薇抿唇一笑,耐心道:“郡主不必担忧,所谓加盟商的选择,左不过是鉴定他们工坊的工艺可否合规,观察规模是否足够,考察掌柜人品是否为诚实本分的生意人。
莺歌虽然年纪小,但既然能被谢夫人派出去长安城跟在郡主身边,定然是个机灵的,她又衷心,所以考察掌柜人品之事,郡主可以多听听莺歌的意见,并且这些掌柜从前都是做过绮罗生意的,谢家在洛阳的关系网体量庞大,只要略略一打听就能知晓这家店铺口碑如何,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即便掌柜再巧舌如簧,长久的品质也骗不了人的。”
谢清音颔首。
沈熙薇又耐心道:“至于鉴定做绮罗的工艺水平等专业事宜,我们今日要见一位吴掌柜,若是他信得过,郡主以后可以多用用他。
他是神都城里我们的第一位加盟商,若是能成,算是缘分一场,行商者不过逐利,郡主若是有意,多给他些利润空间,让他帮忙把关后续的加盟商,他一定求之不得,并且以谢家的实力,他也是断断没有胆子欺瞒、诳骗郡主的。”
这倒是事实,温仪郡主何等身份,一个商贾人家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说上句话,吴掌柜若是能得到这样的好机缘,定然是万死不辞,哪可能不尽心尽力的办事儿呢。
如此,谢清音的担忧便迎刃而解了,她面上露出了笑容,二人又说了些话,很快吴记绮罗便到了。
现下的时间,与沈熙薇第一次给吴掌柜通信已经过去十天,当时沈熙薇本想先来洛阳考察,结果遇见了收购岳记的事情,便先在长安城里处理了岳记的收购事宜,那件事情办妥以后,才启程来洛阳,耽误了一些时候,她于长安城动身之时,也给吴掌柜又写过一封信,但路上知晓有人跟踪以后,用了一次掉包计,担忧行踪败漏,因小失大,便没有再给吴掌柜通信了。
因此,吴掌柜这边只知晓沈熙薇近日要来神都城,却不知晓沈熙薇何时回来,他这边当然不知晓沈熙薇与李唐王室那些纷争,只觉得这是一个十分难得得赚钱机会,因此对于沈熙薇迟迟未到之事很担忧节外生枝,整日都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着沈熙薇能来。
这日晌午,吴掌柜依旧如每日一般,很盼望的走到铺面门口来回踱步。
却见有辆马车,由远及近,赶车的是位飒爽的小娘子,许是人的第六感觉,又可能是吴掌柜对于过往的每架马车都是这样盼望的,总之他福至心灵,觉得可能是沈熙薇的马车。
因此,愉快的迎上前去。
马车果然在吴记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两位带着维帽的贵女。
实质上,现下洛阳城里戴维帽之人也不多了,女性进步的春风早就席卷了神州大地,可现下维帽下之人却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吴掌柜看见对方戴着维帽,不敢相认,只道:“敢问贵客是?”
沈熙薇道:“吴掌柜,是我,来洛阳城了。”
吴掌柜一听沈熙薇的声音,顿时大为愉快,赶忙迎到了铺面里。
沈熙薇见吴记的铺子十分阔气,竟比沈记的旗舰店规模差不多,来往也有不少贵女在挑选绮罗。
吴掌柜悉热络道:“二位娘子,舟车劳顿,请先喝杯茶吧!”
沈熙薇道:“吴掌柜不必客气了,我们还有旁的事情要忙,便赶紧看铺子吧。”
吴掌柜便对沈熙薇介绍了现下铺面的规模,包括每日流水,现下有多少员工等等一一说明了,原来这样的铺面吴记在神都城里开了三家,真的很有些实力了。
沈熙薇也看过了流水账目等,心里对吴记还是十分满意的,便道:“若是吴掌柜想要做加盟商的话,店里恐怕还要重新装潢一下,我们希望各店铺之间风格是统一的。”
“装潢倒是无妨,只是吴某不知该如何装潢?”
“此事吴掌柜不必忧心,如果确定合作之后,沈某会给吴掌柜统一的图纸,吴掌柜只需寻找到靠谱的工匠即可。”
吴掌柜点点头:“如此便好说了。”
之后吴掌柜又带沈熙薇和谢清音参观了工坊,沈熙薇都细细看了,看完之后对吴记十分满意,便又和吴掌柜说了些加盟之事的细节,再就确定了加盟费用,吴记虽不缺银子,但具体银钱,吴掌柜肯定也要准备的,因此,双方各留了一份基本的意向书,说好细看之后,三日后在于吴记见面,期间要是有何需要补充的,可以记录好,三日后再谈。
至于谢清音的身份,以及谢家要加盟之事,沈熙薇则没对吴掌柜透漏,因为谢家之事还没最终敲定,若是告知了吴掌柜后来再没成,岂不是多此一举。
回程的马车上,谢清音很有些心潮澎湃,于是道:“熙熙不如今日便与我一并回府,去见我阿娘,我们把合作事宜敲定。”
沈熙薇当然不能去谢府,谢府还有李唐王室安排的暗哨呢,这事儿谢清音不知晓她和谢夫人可都心中有数。
因此,便需要谢夫人秘密出来见沈熙薇,谢清音无疑是最好,最可靠的媒介,因此沈熙薇拿出了一封信道:“请郡主帮我把这封信带给谢夫人,务必保密,怕是有对手盯着加盟的生意,未成事之前,千万不要大张旗鼓,现下儿能信任的只有郡主了。”
第67章 沈熙薇初见谢夫人
谢清音接过那信, 一下子生出了使命感,轻声道:“熙熙放心, 我回去就交给阿娘, 谁也不说,我连莺歌也不告诉。”
沈熙薇别了谢清音,回到了华云寺之中, 一整个下午她心内都十分忐忑, 一来是关于李唐王室的计划,很有些冒险, 她前世所为也不过是在生意场面, 李唐王室有兵权,能杀伐,与生意的周旋相比,显然又高出了一个等级, 沈熙薇因着穿越,大概知晓他们气数将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自己不过一个五品司衣, 与大象去斗, 不是搏钱是搏命,因此, 难免紧张。
二来,则是她没有见过谢夫人,她是谢泠祐的母亲,这属于第一次见“准婆婆”, 沈熙薇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谢泠祐现下又不在, 她得独自面对谢夫人,如此,心下的忐忑便更多了几分。
因着心中有事儿,沈熙薇的暮食用的心不在焉,今日的暮食也是在华云寺里用的,两样素菜配着素饼,大抵是华云寺的和尚不讲究口头享受,因着食物味道寡淡,沈熙薇又没心情去外面吃喝,便只用到不饿,充饥罢了。
沈熙薇用了暮食见谢夫人还没到,想着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寺庙中也没有旁的热闹,现下天气也冷,加之这几日旅途奔波的颇为辛苦,这日天色才暗,沈熙薇便卸妆梳洗,打算入寝了。
谁知才脱下外衫,竟听见急促得敲门声,又听赵燕燕在门外道:“沈娘子,有客见您。”
沈熙薇惊得赶紧起身,披上外衫,又问道:“是何人到访?”
赵燕燕道:“是谢夫人来了。”
沈熙薇听闻忙道:“夫人现下在何处?”
“就在门外马车上。”
也是,这个时辰华云寺的各大殿早就关了,谢夫人倒是没有别处等去,沈熙薇担忧自己慢了,怠慢了谢夫人,赶紧对着铜镜整理了鬓发,又罩了一件披风,开门道:“我这就亲自把谢夫人请进来。”
于是,快步跟着赵燕燕外门口走。
此时,华云寺的正门已经关了,谢夫人的马车便停在了后门,刚好离着沈熙薇的住处很近,沈熙薇快步行至后门,果然看见一架矜贵的马车,拉车的都是体型健美的突厥马。
沈熙薇行至车前,行了个肃拜礼,柔声道:“沈司衣见过谢夫人。”
马车上系着一条碧玉的车穗,那玉色一动,谢夫人探出头来,沈熙薇抬眸望去,谢夫人生得极美,眉目之间和谢泠祐颇为相似,只是她更为柔美,面部的曲线也更为圆润流畅,是一张如玉的满月脸,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穿了一件藕丝金泥如意纹缎赏,外罩一件妆缎狐衾披风,盘了追月髻,上配鎏金花树。
真真的风姿绰约,高贵不凡。
谢夫人见了沈熙薇,淡笑道:“沈司衣,久仰。”
沈熙薇道:“不敢,应是儿久闻谢夫人大名才是。夜深风寒,还请夫人移步室内。”
谢夫人跟着沈熙薇回到了她的厢房,不过是寺庙的房舍,看不出许多,不过沈熙薇住的倒是干净整洁,室内也有好闻的芷兰花清香。
沈熙薇本人刚梳洗完毕,身上也有皂荚的清香,面上未施脂粉,只简单涂了个口脂,看着十分的清丽又很有精神气。
红泥小火炉上的铜水壶冒出热气,沈熙薇赶紧提着水壶给谢夫人泡茶,这次却不是谢泠祐送的茶,是她自己做的菊花茶。
淡黄色的菊花,被水冲开,又好似娇美的舞娘一般,在水中跳起舞来。
沈熙薇柔声道:“夫人请先用杯茶,去去寒气。”
“多谢沈司衣。”谢夫人边说着边端起白瓷茶盏,抿了一口。
倒是十分的清甜,便赞道:“此茶甚佳,多谢沈司衣款待。今夜贸然来此,叨扰司衣了。”
沈熙薇忙道:“谢夫人说的哪里话,是儿托了温仪郡主去送信的。夫人寄给侯爷的消息,儿也知晓了。”
她说到此处,面上一烫,毕竟这便是在谢泠祐阿娘面前,坦诚了他和谢泠祐的关系。
可这话不说当然不行,谢夫人今日费劲儿来一趟,肯定不是为了来喝茶的,于是沈熙薇又郑重施礼道:“儿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若不是谢夫人发现了谢府有李家安排的眼线,沈熙薇真到了谢府,恐怕要有杀身之祸。
谢夫人摆手道:“不敢盛着沈司衣这样的情谊,说起来这事情也关系着谢府的安危,现下谢家与沈司衣的情况,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夫人对沈熙薇的态度,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礼节都是足的,对沈熙薇一口一个司衣称着,也很尊重。
沈熙薇和谢夫人说了几句话,深感谢夫人是来和她商议“公事”的,因此,心情反倒放松下来,若说私情,沈熙薇没有经验,确实不知所措,“公事”她心内却早有了主意。
于是,也不再转圜,开诚布公道:“夫人说的即是,眼下正值风起云涌之际,儿本来无意卷入纷争之中,可现下的情形便是形势不由人了,因此,儿有一个计策,想与夫人商议。”
谢夫人之所以今日深夜前来,便是担忧打草惊蛇,她收到了沈熙薇的信之后,没有立即动身,反而是按着本来谢府上下周知的计划,去参加今日本来就要参与的园会。
她在园会之上,多吃了些酒,说要休息,却转道来找了沈熙薇,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谢夫人便没办法逗留的太久,沈熙薇这样开门见山的态度,正和谢夫人心意,谢夫人也坦率道:“沈司衣只把计策详细说来。”
沈熙薇便将自己的计策轻声与谢夫人说出。
谢夫人听完,眸中放光,赞赏道:“此计谋甚妙,人人都赞司衣聪敏,果然不同凡响。”
沈熙薇一揖:“夫人谬赞了。”
谢夫人道:“旁的事情,交给谢府都有办法解决,只一样,这中间的使者却不好找人。”
是了,沈熙薇也难在此处,这计策中的中间人尤为重要。
半晌,谢夫人开口道:“不知沈娘子与智云大和尚可相熟?”
沈熙薇自然是能听懂谢夫人说话的,若说来的路上沈熙薇还不知晓智云大和尚的分量,那到了神都城,见了谢清音之后,已经明白智云和尚在本朝绝对是宗教力量中的领军人物。
况且武则天一向崇尚的便是弃儒、弃道,独尊佛法,佛教对于她的政治统治非常重要,已经被她选择成了要登基称帝之前的思想基石。
所以,沈熙薇的计谋里,若是智云大和尚愿意做这个中人的话,那简直是事半功倍!
但这样生死不定的政治斗争,智云大和尚会愿意参加吗?沈熙薇本质上是个商人,她的思维自然是商人思维,所谓在商言商,通常,她与人初初相识之时,都是用共同的利益目标与她人结盟。
至于后期能不能在共同进退之中,生出难得的真情来,那便是要看后面的相处了。
现下,她与智云大和尚没有什么像样的交流,若说她给智云和尚带来的阿罗的消息也算情分的话,那智云把她平安送到神都城中,又帮她传信给谢清音,还允许她可以在华云寺中会客,这情分早已经还清了。
沈熙薇并不知晓后面的乱事儿,如何对智云和尚开口,便面带难色道:“回夫人,儿不知智云和尚愿不愿意帮忙。”
谢夫人也没为难,只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回去,便先按照沈司衣的计划,寻找圣石,之后一应事由我都紧锣密鼓的处理。”
说到这里,沈熙薇也与谢夫人讲了一遍,大概再过三五日,便会有一个赵莺莺易容的沈熙薇到达谢府,这自然是为了引出,谢府中那位李唐王室安插的“眼线”动手的,捉贼捉脏,务必要人赃并获。
但此事,谢清音却不知晓,因为谢清音和沈熙薇十分熟悉,当日若是见了赵莺莺假扮的沈熙薇,一定会拆穿的,倒时候就坏了事儿了,沈熙薇道:“当日最好可以把郡主支出去,不再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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