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果还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这个。”
薛雁容抿了抿唇,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样被锦帕包着的东西,一层一层展开后,只见半枚赤红的烛龙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之中。
“剩下的半枚想来应该在殿下的手中吧。”
易云霜见状眯了眯眼,接过了玉佩对着光打量了一下,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本宫的母后确实留下了半枚烛龙玉佩,只是不知这究竟是何意。”
“长公主可知烛龙为何物,古书中记载,‘烛龙者,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薛雁容低声呢喃了一遍,轻声道∶“烛龙掌管时间,自然也会有逆转之力,”
易云霜眸光微闪,思索了片刻,又把那半片玉佩玉佩交还到了薛雁容的手中。
“殿下如今可是相信臣女了?”
薛雁容眼眶通红,手指颤抖地握着那块玉佩,“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自然是相信的。”
易云霜伸手将薛雁容有些凌乱的发髻抚平,似是在安抚受惊的动物一般,拉着她坐到了一旁。
薛雁容登时有些受宠若惊,她眼神怯怯地望着易云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过分出格。
易云霜眉眼弯了弯,柔声问道∶“只是本宫还想知道一事,不知你可否给本宫解惑?”
“殿下但说无妨。”
“你既然说五皇子继位,那他可有将皇位坐的稳如泰山?”
薛雁容咬着下唇,微微摇了摇头,“臣女不知,只是听说言珩曾一度与五皇子反目……”
倒不是她不想告诉易云霜,只是一来她前世死的太早,并未知晓之后的事情,二来如今的一切走向都与前世大不相同,就比如言珩前世从未出使晋国,现在却亲自前来求娶长公主。
如此发展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更不敢贸然回答易云霜的问题。
“但是殿下,言珩此人绝非善类……”
易云霜出声打断了薛雁容的话,话锋一转道∶“薛太师是先帝时著名的卦师,不知道薛小姐作为后代,可否有学到一二?”
薛雁容闻言微愣,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雁容愚钝,只是学到了些皮毛。”
“本宫出生之日正值寒露,寒生露凝,露凝即为霜,所以才起名为霜,但昔年薛太师曾经给本宫算了一卦,他说本宫与冰雪相冲,北方乃是危地,不知薛小姐有何见解?”
晋国如今的公主皆为“雪”字辈,皇子则为“云”字辈,但唯有易云霜一人是随皇子们的“云”字辈,一是因为当初薛太师的卦言,二也是因为晋帝别有考量,最后以一句“雪上加霜”实在不太吉利搪塞了过去。
薛雁容闻言也是眉头紧皱,许久之后她才道∶“祖父之语想来是不会错的,极北之地多冰雪,长公主此次前往北梁可能便是劫难,极有可能凶多吉少。”
“是吗?”
易云霜唇角微扬,含笑道∶“可是薛太师却和本宫母后说过一句话,先破而后立。”
薛雁容怔了怔,而后再次低下了头,半响后才低声道∶“臣女学艺不精,今日受教了。”
“本宫谢谢你今日前来告知本宫,只是为了你我的安全,此事还是莫要张扬出去。”
“殿下放心,此事臣女只对您一人说过。”
站在外面守着的兰音等了许久,这才见薛雁容从门内走出,她连忙让之前带薛雁容过来的侍女过去送一送,自己则是快步走了进去。
见易云霜在里面安然无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易云霜见状不由得觉得好笑,调侃道∶“这薛小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就担心成这样。”
“虽说薛家人向来以占星卜卦闻名,但这薛小姐自从落水之后就神神叨叨的,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奴婢只怕她没个轻重伤了公主。”
兰音皱了皱眉道∶“刚刚言世子也说要让公主多注意此人。”
“言珩?”易云霜闻言愣了一下,疑惑道∶“他也认识薛雁容?”
兰音摇了摇头,“应该是不认识的吧,刚刚言世子还问起她的身份,反倒是这个薛小姐,看见言世子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举止怪异。”
“这薛小姐确实奇怪的很。”
端着药碗的青芝掀开珠帘,将药搁在了易云霜的手边,随口插话道∶“旁人都以为奴婢姓青,唯有这薛小姐,上次看见奴婢脱口便称宋姑娘。”
兰音闻言纳罕道∶“难不成这薛家人就奇到这般地步,连名字都算的出来?”
易云霜端起药碗慢慢将药喝尽,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味,她抿了一口清茶压了压,望着早就无人地座位,轻声道∶“她的用处,可大着呢。”
第21章
◎贺礼◎
御书房内。
眼下刚刚议完朝政,晋帝正翻阅着手中的奏折,时不时拿起朱笔在下方写下几句批注。
“属下叶瑛参见陛下。”
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官从一旁的侧门处走进,对着晋帝行了一礼。
晋帝眼睛都未曾抬起,随口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是,长公主亲自出手,静宁县主已经身亡,属下命人将那里也一并烧毁了。”
“那言珩有什么反应?”
“言世子倒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不过言谈话语之间倒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叶瑛顿了顿,有些犹豫道∶“倒是长公主殿下,属下派人去公主府查察了一番,长公主一直对外宣称自己身子不适,听说静宁县主死后,长公主夜夜难眠……”
“夜夜难眠?”
晋帝闻言皱了皱眉,把手中的奏折随手扔在了桌上,“看来是朕高估她了。”
“在处决静宁县主后,长公主还曾带走了一张静宁县主所抄录的佛偈。”
“上面写的什么?”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纸张上可留有什么暗语吗?”
“那张书页被长公主撕下,属下并未仔细查验,不过其他的书页倒是并无不妥。”
叶瑛顿了顿,问道∶“陛下,是否让人再前往长公主府查看一番?”
“罢了。”
晋帝摆了摆手,淡淡道∶“应娴竹被关押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会知道些什么,就由着她去吧。”
叶瑛点头,而后又道∶“关于长公主,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长公主离晋在即,朝中不少官员将贺礼送到了府上。”
晋帝闻言却并未有何异常的反应。
“舜华是朕最为看重的公主,此行联姻是为了两国安宁,他们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是,朝臣们与陛下上下一心,自然是知道分寸的,只是三皇子殿下……”
晋帝眉头皱了皱,原本拿起的朱笔又停顿了,“他又惹是生非了?”
叶瑛垂下了头,恭顺道:“前几日三皇子殿下向太医院寻了些无法入药的药末和几支发了霉的山参,一并送到了长公主府,说是……给长公主的贺礼。”
“混账东西!”
晋帝猛然将手中的朱笔掷了出去,墨迹溅落在了叶瑛的裙摆上,逐渐凝成了鲜血一般的红点。
“舜华还没有出嫁,他就这般按捺不住性子?”
晋帝怒不可遏地骂道:“如今朕还活着,他就敢不顾血肉之情磋磨自己的嫡姐,他日是不是就要弑君弑父了!”
“舜华对晋国有功,他却干出这等丑事,准备让朝臣们如何去看待朕!”
“陛下息怒。”
叶瑛自觉跪在了地上,犹豫了半响道:“所幸此事闹的还不大。”
“这还不够大,那什么才算闹的更大,难不成等着他丢脸丢到北梁吗?”
“五皇子殿下……以三皇子的名义送了不少贵重贺礼到长公主府上。”
“你说什么?”
晋帝脚步微顿,冷声道:“易云柏以易云沛的名义给长公主府送贺礼?”
“此事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陛下。”
叶瑛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册子,呈到了晋帝的面前。
“这是五皇子殿下所送贺礼的明目。”
“这么厚。”
晋帝拿过册子随手翻了翻,意味不明道:“送的还真不少。”
叶瑛垂手退回了原地,闻言也不敢接话,只是默默听着晋帝的吩咐。
晋帝坐回了座位,眼神划过了桌上的奏折,沉思了片刻出声道:“你先退下吧,去召五皇子来见朕。”
叶瑛点了点头,一直在旁站着的内侍连忙上前喊住了她道:“叶瑛姑姑不用麻烦再跑一趟了。”
“陛下。”内侍恭顺地对晋帝道:“五皇子殿下说刑部有要事相禀,现在已在门外等候。”
“那让他直接进来吧。”
叶瑛闻言默默地退了下去,易云柏抬眼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叶瑛垂下了眸子,刚刚准备离开却突然又被喊住。
“叶瑛。”
叶璋抱胸站在一旁,示意叶瑛跟自己过来,叶瑛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统领,您找我?”
叶瑛低头在叶璋的面前站定,叶璋冷着脸打量了她几眼,问道∶“听说你最近又在托人寻亲?”
叶瑛抿了抿唇,张嘴解释道∶“我……”
啪——
叶瑛的脸被打到了一旁,叶璋所用的力气不小,她的侧脸之上登时浮现起了通红的掌印,可是她不敢躲,只能任由叶璋责骂。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救出来的,又是谁让你能活到现在。”
叶璋冷眼看着叶瑛,“你如今身为暗卫竟还敢起旁的心思,若是再有下次,你便不用继续呆下去了。”
“是,我知道了。”
御书房内。
“儿臣参见父皇。”
易云柏快步走进室内,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晋帝抬眼看了他一眼,随手指了下首的座位,“坐吧。”
“谢父皇。”
“你说刑部有要事相禀,是为何事啊?”晋帝端起内侍送上的茶盏,垂眸问道。
“还是林岷贪污一事,儿臣仔细审问了账簿经手之人,发现其中颇有疑点,细问之下才知林岷的大哥与他积怨已深,此番出面作证便是受人指使。”
易云柏脸色平静,说及林恪之时面上才显露出一丝惋惜。
“只是冤了林大人,朝臣们也对此议论纷纷,儿臣斗胆为林大人求一个恩典,也算是安慰他父亲的过世,还望父皇恩准。”
晋帝略微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易云柏道:“同样都是去刑部历练,你可比易云沛沉稳多了。”
“皇兄年长,儿臣在刑部也只是辅佐皇兄罢了。”
“年长?”晋帝冷笑了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父皇息怒,皇兄在刑部要处理之事颇多,这才会有所纰漏。”
易云柏闻言顺势跪在了地上,连忙急切地出声为易云沛求情。
晋帝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易云柏,也没有出声让他起来,反倒是话锋一转。
“听说舜华出嫁,你借着易云沛的名义送了不少贺礼?”
易云柏身形一僵,连忙认错道:“儿臣知错。”
“知错,那你说说你自己错在哪啊?”
易云柏脸色苍白,低声回答道:“儿臣不该冒用三皇兄的名讳。”
晋帝冷眼望着他,问道:“都送了些什么?”
易云柏抿了抿唇,老老实实道:“白玉龙凤如意一对,和田玉镯两对,东珠两斛,红宝石头面和赤金点翠头面各一套,天水锦二十匹……”
见易云柏当真要滔滔不绝地把贺礼都报一遍,晋帝瞪了他一眼。
易云柏见状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
“你们兄弟俩真是有意思。”
晋帝桌上的册子扔到了易云柏的面前,“易云沛给舜华送了一堆药末子,你倒是会给他收拾后路。”
“父皇息怒,这几日二皇兄府上的桃树秋日里开了花,虽说是祥瑞之兆,但母妃还是难免有些伤心,三皇兄也只是一时冲动,而且皇姐联姻北梁,儿臣也实该聊表心意才对。”
一提起早逝的二皇子,晋帝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硬了,只是淡淡问道∶“平时倒不见得你和舜华关系有多亲近,如今倒是下了血本。”
“皇姐是父皇所看重之人,如今嫁去北梁也代表了父皇和晋国的脸面,儿臣不敢有所疏忽,只能样样挑好的送去。”
晋帝闻言顿了顿,又仔细审视了几眼自己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儿子。
论身份,易云柏不及三皇子易云沛是长子,论聪慧,也不及七皇子易云凌天资聪颖,就算是跟年纪尚小的十皇子易云安相比,易云柏都是体弱多病,终日里病殃殃的。
晋帝在之前从未将他看在眼里,更未曾想到易云柏还会有如此忠心。
朝堂之上世家大族错综复杂,更别说诸多皇子都盯着太子之位,晋帝不得不多做打算。
只是可惜易云霜这步棋折了。
晋帝不由得有些惋惜,易云霜的母后出身帝师之家,易云霜自幼受其教导,才华绝不逊于诸皇子。
原本晋帝只用其一人便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淑妃一族,后面更想借此稳住陈家,却没想到竟会被言珩给叼回了窝里,当真是可惜!
“起来吧。”
晋帝抬了抬眼,总算松口让跪在地上的易云柏站了起来。
“你既有心,办事又仔细,那前往北梁的联姻使团之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吧。”
易云柏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晋帝。
“父皇,此事甚为重要,儿臣怕……”
“林岷贪污之案你都能查清,朕相信你的能力。”
晋帝思索了片刻,又皱了皱眉,看在淑妃的面子上到底没有重罚,只是冷声道:“回去告诉易云沛,让他老老实实待着,若是再敢惹是生非,朕决不轻饶!”
易云柏低头全数应下,晋帝这才摆了摆手放他离开。
一向跟在易云柏身边的侍从等了许久才看到御书房的门打开,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殿下,您没事吧,陛下应该没有为难您吧?”
易云柏微微摇了摇头,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吧?”
“已经送过去了。”
“那就好。”
侍从想到那些成箱的珍宝,不由得叹道:“殿下真是重情义,这长公主出嫁,您给往里面贴了多少东西,还要给三皇子周全。”
易云柏眸光微冷,嘴角却挑起了一抹笑容,“不打紧,左不过都是些物件,希望她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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