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决定熬一个夜,一定要等到戚叶泫回来再睡, 可是今夜他却意外地没有回来。
第一次,他没有回来。
雪芊觉得纳闷, 是出了什么事吗?
当她正准备推门房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容息的高声大喊:“芊芊, 芊芊!”
“四哥?”她推开屋门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容息朝着她奔了过来, 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 哽咽道:“芊芊,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哥哥我都要担心死你了。”
“哥哥,我都快一年没见到你了。”雪芊的眼泪哗哗地往外冒,这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久违又美好。
“快,跟哥哥回家。”容息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这片草原,可是临走时雪芊还在四处张望,心道池降呢?他去了哪里?
还有,为何今夜戚叶泫没有回来?
“不用看了,那个守着你的小子已经被我的人给引走了。”容息说道。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雪芊看到外面一大群雪国的士兵,都是跟着容息一起来接她的。
“哥哥已经找了你快五个月了,戚叶泫他以为把你藏在这儿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放心,今夜他赶不回来的,他此刻正在鄱阳城呢,你放心大胆地跟我走,哥哥带你回家。”
“鄱阳城?他怎么去了鄱阳城?”雪芊抓着他的衣袖问。
“你那个夫君干的好事,将女娲石扔进了鄱阳城里,害得如今的鄱阳城鸡犬不宁。戚家的人都忙着在城里救人除魔,而那戚家的四小姐戚赛蝉据说为了救人一不小心受伤了,而你那夫君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立马从千里之外赶了过去,如今他落入了戚家人的地盘,再想逃出来恐怕是难了。”
雪芊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乱如麻,容息将她扶上了马车,拉着她问:“芊芊,你身体没大碍吧?”
“没事。”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就这样被他接回了王宫里,回去之后,赵述匆匆忙忙赶来看她:“芊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把父王吓死了?”
雪芊看到他好似比以前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父王,芊芊回来了,芊芊没事,父王别担心。”
“快,宣医官来。”赵述高声吩咐。
随后他就低头哄怀里的人,满脸痛苦与悔恨:“芊芊,是父王对不起你,是父王引狼入室,没有给你挑一个好的夫君。”
“父王,孩儿不怪您。我们不提他了好吗?”
“好,不提。以后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许提。”赵述厉色发话,殿中的一众人等全都跪了下去:“遵命。”
雪芊自此便在宫中住了下来,从那天起,她失去了戚叶泫的消息。容息每天都会来看她,她有意无意地向他打听鄱阳城内的情况,可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一天,她索性直接问道:“哥哥,姑母她好些了吗?”
容息生气地道:“姑母?谁是你姑母?那魔头又不是什么戚家的人,戚家的四小姐算你哪门子姑母?”
“哥哥,你就告诉我嘛,先前我在戚府的时候,都是姑母在照顾我的,你告诉我,也好让我心安嘛。”
“好好好,我跟你说。”容息还是拗不过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听九歌传回来的信说,没什么大事,那魔气没有伤到她,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那戚叶泫呢?”她脱口而出地问道。
“雪芊!”容息的脸立刻冷下来,“你把这个男人忘了吧。”
“好好好,我忘我忘。你先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事?”雪芊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地摇。
“当然有事。他现在那点武力值,能逃得过戚家人的团团包围吗?芊芊,你放心,等他死了,就没人能来挖走你身体里的心了。”
“死……”
雪芊垂下了眼睫,他若是死了,那这书里可就没有男主了呀。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会死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呆坐在屋子里翻看着手中的那本皇历,日子马上就要到新年了,这本皇历也派不上用场了,该换新的了。
可是她却舍不得扔掉。
她翻到十二月,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看着,上面还有戚叶泫当时为她画的圆圈记号,代表着他们同寝的日子,可是他们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同寝了。
近日,屋外一直在飞雪,她的心情也跟着坠入了冬雪中,戚叶泫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最近即使是成天待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她也依旧感觉冷,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戚叶泫那个人体暖炉。
时间一晃,就到了他们成亲的一周年日,她望着窗外的雪花,心想:戚叶泫,你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给我捎个信儿?别让我这样担心你啊。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呼唤。
“芊芊,夫君来接你了。你……出来见我吗?”
那声音仿若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长途跋涉,穿透了寒风大雪,才到达她的耳里。
是戚叶泫!
他来了!
他还活着,他来接她了。
今天这个日子,他来是做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向他走去,走向她书里的命运。
一个炮灰女配的宿命,一个为了替他“养心”的存在,她即将要完成她整本书里的价值了。
可是,她还没有成功攻略他。
她跑到门口时又返了回来,回到里间的衣柜旁,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才出门。
她避开宫殿里的守卫,独自从侧门出了宫殿,戚叶泫一定会在那里等她,因为他们以前每次一起出宫去天清山的时候,都是走的那条路。
果真,她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个清瘦的颀长身影。
天上星隐云卷,雪雾蒙蒙,而他一袭墨影独立于中宵,长袖迎风飒飒招展,飞扬的发丝上沾了好多细细的雪花,他纤细的身影就好似一棵雪松屹立于雪地中。
“夫君!”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唤他,孱弱的声音被风卷着送入他的耳。她的声音太过虚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将它吹散了似的。
戚叶泫看着那个纤小的红衣身影向自己走来,她今日穿得很红火,身上披了一件红毛绒披风,大红帽盖住大半个脑袋,露出一张巴掌小的脸。她双手提着勾着金丝凤凰的下裙摆,戚叶泫这才注意到,在那宽大的披风下,她穿的是当时他们成亲时的那件红嫁衣。
鲜艳的曳地长裙在雪地中逶迤拖地,像是忘川中盛开的一朵杀人夺命的彼岸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洋溢着他看不懂的幸福,在那宽大的红帽檐下,隐约看见了两支银色的雪花发簪,一左一右,银片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那是他曾经送她的发簪。
他的心口抽痛不已,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明明知道自己今晚来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他。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很快,雪芊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看见他满身皆是伤,衣裳上数道血痕,就连脸上,也有好几道伤疤。
那些红,在雪中是那么的瞩目。
他一定拼尽了力气,才从鄱阳城逃回来的吧。
她的芙蓉面上抹了细腻的胭脂,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两汪碧眸里倒映着两个他的倒影,扬起笑脸对他道:“夫君,你猜今日是什么日子?”
狂啸的风雪缥缈,亘隔在两人中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雪芊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笑得戚叶泫愧疚难当。
良久,他才缓缓扬起一个浅笑来,彷如寒雪中开出的一朵无暇的雪莲。
“记得,今日是癸卯年腊月廿一。去年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原来,他还记得啊。
雪芊嘴上的笑扬得更高,道:“是啊,今日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她笑着问:“夫君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玩啊?”
戚叶泫面容朦胧,雪花粒粒从他脸颊飞过,沉默半晌,他才启唇:“跟我来吧。”
他轻抬手腕,宽大的黑袖中便飞出了一条红绸来,在绸子中间还打了一个好看的喜结,这是成亲时候新郎牵起新娘所用的喜稠。
艳红的绸子飞到了她的身前来,雪芊慢慢牵在了红绸子的末端,随后,戚叶泫便牵着另一端,带着她往前走去。
雪芊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绸布,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与不安在胸腔内蔓延,嘴上却始终保持着明媚的笑。
这段路途走得格外的漫长,两人的步伐一致,好像谁都不想快点走到终点一样。
雪芊在后面望着一步开外的他,背影如修竹,挺拔卓然,乌黑的发丝在风中狂舞,他后面背着一把三尺长剑,长剑剑柄上系着一条铜钱流苏,那是她送给他的新婚礼物,他一直都随身携带。
她又回忆起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两人也是这般,牵着一条大红的喜稠,一起拜天地,而今日,他用一条喜稠牵着自己,却是要与自己诀别。
他的步态有些虚浮,想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刻正在极力强撑,是不是为了赶回来挖她的心,所以他才那么拼命的?
他带着她往苍雅雪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去年新年时他们一起在树上贴过的红纸,红装渲染了整座荒凉的雪山,像不像是为他们所贺喜的宾客好友?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弹指一挥间,便就过去了这样不平凡的一年。
难道她的生命又要这样走向枯萎了吗?
“夫君。”她在后面喊住他。
“嗯?”他没有回头,就像是怕触及到她的目光似的。
雪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问道:“如果我会死,你还会挖我的心吗?”
那个背影顿住了,风声未歇,飞雪未停,而他的脚步停止了。
他始终没有回头,好久之后,才答道:“你不会死的。”
“那如果我会死呢?”
书里的她,被挖心后便就没有撑过去。
戚叶泫终于回过了头来,看着她道:“芊芊,你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还要出来?”
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或者立刻派人来捉他,总之,无论怎样都不该这样痴傻地跑出来。
雪芊望着他,两只圆圆的杏眼里装满了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她必须出来,因为这才是符合她人设的行为。
她只是一个为了帮他“养心”的炮灰而已。
她也只是一个痴痴爱恋着他的恋爱脑而已。
她冲他咧嘴一笑,笑声比莺啼还要好听,说:“因为,我想见夫君你呀。”
他沉重地扯出一个笑来,道:“夫君也想见你。”
第70章 挖心
他并没有带着她上雪山, 而是穿过那座山,来到了一片广袤浩瀚的草原上,而在那片青草上, 种满了遍地的格桑花。
“芊芊,快看, 这是不是你喜欢的格桑花?”
雪芊惊讶地叫了出来,这么大一片的花海,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青草中盛放,笑着向她招手, 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她惊喜地向着花海中扑了去, 忘记了手中还拽着那条红绸, 连带着将戚叶泫也拖进了花海中去。
“哇,好美啊!”
戚叶泫被迫跟着她一起在格桑花海中狂奔,却也舍不得松开手中的喜绸。
看着她这样开心, 他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雪芊回头冲他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格桑花?”
“……你自己老说, 你忘记了?”天天让他给她开花开花,他又不是草,怎么开花?
雪芊蹲在了姹紫嫣红的花浪中, 感受着花的馨香,低头在那些花朵中寻找着什么, 道:“夫君,你快帮我找九瓣的格桑花。”
戚叶泫站着没动, 说:“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九瓣的格桑花, 那些传说都是骗你们小孩的。”
“你不找, 那就为我开。”雪芊蛮不讲理地道。
戚叶泫扶额叹气:“我是魔,不是草。”
“你可以变成草啊,变成草后就可以开花了呀。你变变好不好嘛?”雪芊对着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
“我想一脚把你踢到山那边去。”他故意凶狠地说道。
雪芊不以为意,在花海里躺了下去,仰望着漫天飞洒的雪花,那些雪笔直地朝她落下,她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那天,学校里也下了一场雪,那场雪好美,好美……”
戚叶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见她躺在地上,问道:“你躺着做什么?”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他挖心吗?
只见她嘻嘻一笑,答:“我在挑墓地呢。先躺躺看,哪儿舒服就埋在哪儿。”
戚叶泫的眉头皱了又皱,在她身旁跪坐而下,洁白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柔语道:“芊芊,夫君答应过会实现你的愿望,你一定会长寿的。”
雪芊朝着他的怀里扑了去,努力抑制住不让眼泪涌出来,戚叶泫轻柔地拍打她的纤背,一如往常地安抚着她。
“戚叶泫!你放了芊芊!”赵青骨的声音倏然从远处的草原中传了来。
随着赵青骨一起来的,还有戚星云、九歌,以及众多戚家弟子。
他们全都朝着这边冲来,与此同时,池降与行夭带着一群魔修出现,将这片格桑花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那些人全都拦在了外面。
“魔头,你快放了公主!”戚星云的声音穿过密密的人墙传到里面来。
“芊芊,你没事吧?”九歌担忧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戚叶泫扫视四周,眼神变得凛然,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缓缓从广袖中取出一张红底金边的纸,纸被卷成了筒状,上面系着一条金色的丝线。
雪芊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成亲时候的婚书,那时是他来给自己冲喜的,所以这婚书是赵述赐给他的。
他将它放到她的手心,道:“芊芊,赵青骨才是那个与你八字相合之人,你要嫁给他。往后……就当我这个人死了吧。”
他这是打算彻底斩断与她之间的关系了。
一年的婚姻之路,终归是走到了分叉口。
雪芊捏紧了那卷婚书,努力地强颜欢笑,眼里盛满了比星子还要亮的泪光,没有吵,没有闹,而是含笑道:“夫君,我耳聋了,听不见。”
戚叶泫沉默地盯着她,内心一阵绞痛。
雪芊吸了吸鼻子,手心轻放在心口处,情真意切地对他说出书里的原台词:“夫君,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颗心。”
他怔怔地看着她,愣了许久,眼神里装满错愕与悲痛。
“夫君,先前有个恶魔在我唇上下了一个血印,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解除它,你帮我解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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