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他只能来这里找赵青骨。
“你没有资格去看她。”赵青骨面色很冷,一点不顾往日情面,“昔日你将她推给我的时候,我就该带着她离开的,真不该把她留在你身边,我从来不知你这厮魔头竟然这么擅花言巧语,将芊芊蒙骗成这个样子,让她对你痴心一片,还甘愿将心脏献给你!”
“现在她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要怎样?现在装深情给谁看?”芊芊虽然那日有了脉搏,可是整整三个月过去了,她仍旧没有苏醒,最不好的兆头就是她可能成为活死人了,虽然那颗心脏救回了她的一条命,但是却无法让她苏醒过来。
戚叶泫垂着眼睑,神色不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我不会让你看到她的!”赵青骨转身阔步而去,竹屋的门也随之重重关上。
戚叶泫就这样再次被甩了冷脸,赵青骨再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饶是他等了一天一夜,他也依旧视而不见。
他低低呢喃:“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她。”
第74章 醒来
赵青骨第二日打开门的时候, 已经不见了戚叶泫的身影。他像往常一样下了山,去到了雪国皇宫,来到雪芊所在的五公主府。
雪芊依旧是老样子, 躺在床上没有生气,即使他给她输送灵力进去, 也依旧不能唤醒她。
“芊芊,快些醒过来吧,再不醒今年可就吃不上雪花糖了。”
这话,他每年都要说上一遍, 转眼之间,就说了三年。流年似指间的沙, 不经意地溜走, 想要抓,都抓不住。
又是一年寒梅掷雪时,公主府中寒梅开了又败, 败了又开,好似要把整个冬天玩弄于它的股掌之间。
一阵刺骨的狂风刮过,将枝丫上的红梅吹得簌簌下坠, 飘扬于冬雪中,有些被风吹得飘出了宫墙,你追我赶似的, 越飘越远,飘去了皇城里, 一路悠悠荡荡,最终飘到了一个人的锅炉前。
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 围着雪煮火锅大概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了。此时在皇城稍偏僻的一条街道上, 有一间十分冷清的店铺, 铺子的黑檀木匾额上刻着“水中月”三个富有诗意的字,而铺子中,有一人正独自坐于窗边,围着一张矮几煮着火锅。
热气腾腾的锅里冒着水汽,里面煮了好些的蔬菜,红绿搭配,外加一盘洒满辣椒面的蘸料,皆是以前那个人喜欢吃的菜。
一片梅花被风吹了进来,险些落进锅里,幸他眼疾手快地抬袖捻住了。他捻起那瓣梅花到鼻尖嗅了嗅,是新一年的香,才刚开出来不久的花。
他轻轻一吹,将其又吹出了窗外。
这场火锅宴注定只有他一个人享受。
他举起箸,夹了一筷子青菜,轻蘸了一点辣椒水,才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道:“芊芊,这次的辣椒很辣,你应该会喜欢。”
他又端起桌案上的一樽酒仰头灌了一口,烈酒混杂着辣味,入了腹中,更是辛辣。
眼里浸出了一圈泪光,也不知是因为辣的,还是想她想的。
整整三年了,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的时间。每一年新年的时候,他都会来这水中月住上一段时日,仿佛能离她近一些一样。
这是她爱吃的小火锅,可惜她再也吃不到了。
“没关系,芊芊,我会代替你吃,你喜欢吃辣,我替你吃。”
他已经不知从何时起,从一个不爱吃辣的人,变成了现在的无辣不欢。
他捧起一块漆黑的灵牌来,长指在上面抚过,就好像是在抚摸雪芊的脸一样,这块灵牌他整整刻了三天三夜,上面的“亡妻雪芊”四个字他刻了很久很久,刻到泪流满面。
“芊芊,找不到你的墓碑,我便只能这样将你随身携带了,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吧?”
他将那灵牌抱紧了几分,全身颤抖地说:“别怕我,夫君爱你,夫君只爱你……”
店铺外面,池降已在那里立了多时,见他像个疯子一样抱着灵牌又是摸又是亲,两只脚始终都迈不进去。
三年了,他怎么还这样?
怎么还是这副痴癫样儿?
一个女人,有那么难忘吗?
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才出声打断他,走进去道:“魔尊大人,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四方门的人在闹事,你要去看看吗?”
戚叶泫抬起寒如冰块的眸子,道:“四方门?”
说话间,他已站起了身来,将那块灵牌放进了自己宽大的黑袖中,朝着外面走了去:“带路。”
出了这条偏僻的街道,外面的人就多了起来,皇城主道上行人如织,店铺林立,一如当年的上元佳节一样,华灯初上,喜庆洋洋。
戚叶泫行在池降的身后,情绪并不高涨,周身都泛着寒意,即使刚刚吃了火锅,也依旧驱散不走他身上原本的寒。
街上的人□□迭不断,有许多穿着各色新衣的少女在街上逛街,手中拿着细小的烟花棒,兴高采烈地从他身旁穿过。
看到这样的烟花棒,他头痛难耐,停在原地扶额按揉,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又再次涌现,他的太阳穴痛得像针扎似的。
此时,正好有一个穿着红裳的少女从他身旁经过,她手中拿着一支燃得五光闪闪的烟花棒,脸上盈满笑意,蹦蹦跳跳地跑走了,人虽跑走,可是那清甜的笑声却留在了戚叶泫的心上。
他震惊地转过身去,想要寻找刚才的那个少女,可是前面的街道上全是一些年纪很轻的姑娘,那些花花绿绿的背影如同灯火一样迷乱他的眼睛,他根本没办法分清谁是刚才那个人。
“芊芊!”
他刚一喊出声,池降就倒回来将他拉走了:“魔尊大人,你又搞什么?小心别人又把你当成登徒子!”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总是出现幻觉,总是把旁人认成是雪芊,每次都要闹出一大场笑话来。
然而就在他离去后的街道上,雪芊听到那一声呼唤心觉诧异,她回过头去又没有看见有人,到底是谁在叫她呢?还是她听错了?
“芊芊,你在看什么呢?”赵青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雪芊转过了头去,笑着道:“青骨师兄,你买的雪花糖呢?”
“这儿呢。”赵青骨拿出一大袋油纸袋来,里面装满了雪国的特产雪花糖。
今日本来是他们俩一起出来的,雪芊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苏醒了,想着她在皇宫里闷了一个月,最近又恰逢新年,于是赵青骨便提出带她来宫外逛逛街散散心。刚才他是为她买雪花糖去了,而她呢,非要玩什么烟花棒,于是两人就分开了这么一小段的距离。
雪芊接过那袋雪花糖,从中挑选出了一个小绵羊形状的来吃,问道:“青骨师兄,以前我们常常一起逛街吗?”
赵青骨一愣,雪芊自从醒来后,便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他知道这是国王赵述动的手脚,不想让她再记得以前的那段伤心事,于是他也只能对从前那段过往闭口不提。
以前,其实是他们与戚叶泫三个人一起逛街的时候多一些,很少他们两个人单独逛的。
他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出来开心吗?”
“开心。在屋子里躺得太久了,人都要发霉了。”雪芊舔着棉花糖,又往着其他的小摊铺望了去。
“那今晚就逛久一点再回去。”赵青骨温柔地道。
“好啊。”雪芊立马朝着别处飞奔了去。
***
戚叶泫被池降拉着离开了皇城之后,便来到了潼叶渡的一个入口处。潼叶渡有很多个入口,这里是靠近樟月城的那个,近日来这个地方一直有人在闹事,已经接连死了十几个魔兵了,于是他便派池降去查探一番,却不想,竟是那四方门的人在此闹事。
他们到了那个地方后,见到有几个四方门的弟子正被池降派去的人抓了起来,那些人对戚叶泫恨之入骨,因为当年就是他杀了他们四方门的掌门人。
现如今魔头复活,他们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心想着为昔日掌门报仇,所以才想着各种办法给魔界找不痛快。
“就是你们几个,天天来闹事的?”戚叶泫瞧了他们一眼,轻飘飘地问道。
“魔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戚叶泫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众人根本没看到他出手,那个说话的人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鲜血顺着嘴角静静地流。
戚叶泫浑身阴冷至极,“嗖”的一下来到了那人身边,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睚眦欲裂道:“就是因为这些恶毒的诅咒,才把芊芊诅咒死的,我要让你们这张诅咒人的嘴,也不得好死!”
他手指一收紧,那人的脖子便被拧断了,而空气中还跟着响起响亮的巴掌声,一只无形的手仍在对着那人的嘴狂扇,很快他的嘴便被扇得鲜血淋漓。
戚叶泫怒发冲冠地转身离去,厉声吩咐道:“其他的人,全给我扔去潼叶渡里喂饿魔。”
“是。”
近日,雪芊一直待在皇宫里练功,赵青骨时不时就会来看她,并且指导她的功法。
她忘记了前尘往事,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穿越来的人,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公主,父王说再过半个月,便要为她举行雪姬上任大典,从今往后,她就是真正的雪姬了。
正是因为此,她才要更加努力才行,不能辜负父王的一片期望。
“哟,五妹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在练功?”尚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花园里,她玉手中勾着一枝刚折下来的梅花,嗅着花香朝她这边走来。
众所周知,从前的病秧子公主每日都窝在公主府里躺着,是从来不练功的,现在竟然在这么刻苦地练功修行,实在让尚泱感到大吃一惊。
此时的雪芊正坐在花园内唯一的一座六角亭中,里面的石桌她让人撤走了,地上铺着厚厚的棉毯,以供她每日盘膝于此练功。
“果然是要当雪姬的人了,现在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尚泱酸溜溜地说道,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雪芊会醒过来的,整整三年过去了,她竟然能够苏醒过来,实在是医学奇迹。
本以为这雪姬之位非自己莫属,可没想到,她这一醒来,父王恨不得将这雪姬的位子双手捧着送到她手中。
“姐姐,你很闲吗?”一大早就跑来她宫殿里,又是折她的梅枝,又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从前的那些事了?”她走到了她的面前来,趴在亭台的栏杆上,问:“你真忘了你从前那个夫君了?”
雪芊拧着秀眉:“夫君?”
她略一沉眸,说道:“我知道啊,父王跟我说过,说我以前有一个夫君,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还活着呢。”尚泱手中拿着那枝梅花,心情似是极好。
雪芊瞳孔微张,讶道:“还活着?”
“是啊,当初他欺骗你,不仅骗了你的心,还骗你的身,除此之外,他还背着你养了好多的女人在外面,后来被你发现后,他就破罐子破摔,卷着你的金银珠宝跑了,还把你打成了重伤,足足躺了三年才醒呢。”
“什么?他竟然是这种人!”雪芊气得脸都绿了,“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哎,妹妹,当初那是你年少无知,一时被他的脸与花言巧语蒙骗,所以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天真了。”尚泱一副很好心的模样牵着她的手说。
“姐姐,谢谢你的忠告,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愚蠢了。”
尚泱嘴上扬起满意的弧度,说:“那你好好练功吧,姐姐先走了。”
等她回到自己的宫殿后,才召唤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去,把雪姬上任大典的事情,悄悄散播到魔界去。但是别说雪芊醒来的事情,也别说此次上任雪姬的就是雪芊,就让他自己猜吧。”
这样吊着他,才最好玩。
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戚叶泫会来,毕竟三年过去了,也许他早已经忘记雪芊这么个人了。
她想要试探一下他,看看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雪芊的位置。
这些年,父王一直不让他们散布雪芊的任何消息出去,即使她醒来的事情,也不让他们说出去。但是既然如今他决定让她上任雪姬,那么便就是瞒不住的,一旦上任雪姬,天底下的人都会知道她醒过来的事情。
然而她提前将这个消息散播到魔界去,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期待着戚叶泫能够出现,能够来大闹一场,最好是捣乱这次上任大典,届时她再命人制造舆论,说雪芊与魔牵扯不清,让她当不了这个雪姬。
第75章 灵牌
魔界内, 在潼叶渡其中的一条分支小河上,碧绿的芭蕉叶片掩映之中,有一艘小船正在漆黑的小河上飘荡, 船上躺着一个墨发墨衣的少年,他的长腿斜斜地支着, 双臂抱着一个灵位牌,十分宝贝地护在胸前,正躺在小舟上假寐。
他最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听见那晚在雪国皇城街道上听到的那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声音太像她了,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他的错觉, 还是真实听到的声音。
芊芊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池降劝过他无数次要忘怀, 可是他真的忘不了,他每夜只要一个人安静待着时,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她。
想她的声音, 想她的笑,想她的甜,想她夜晚时往他怀里钻的时候, 想她抱着他喊他“夫君”的时候,想她用痴情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时候……
他不知道在这长河上躺了多少天,当他醒来的时候, 天色还是这样暗,这是潼叶渡唯有的暮色深沉, 长年累月都是这样的暗无天日。
他起身上了岸,穿过那片芭蕉林, 朝着魔宫里走去, 当他回到自己的宫殿里时, 明显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胭脂气味,他登时脸色变黑,吼道:“给我滚出去!”
须臾,便有五六个穿着裸露的美姬从屋子中小跑了出来,她们身上就只穿了一层轻纱,似云若雾,行走间里面的春光呼之欲出,戚叶泫眉头深锁,道:“谁让你们来的?”
他是有下过命令的,没有他的允许,下面的人不能够上这十八层来。
其中一个美姬瑟瑟发抖地回答:“是池降大人带我们上来的。”
“好啊。”戚叶泫气得牙痒痒,大喝道:“让他给我滚过来!”
“是。”那几个人立即垂头溜了,她们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不消片刻,池降就悠闲地晃来了十八楼,脸上始终是一副欠打的模样,笑道:“魔尊大人,不满意?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你找其他的。”他摸着下巴思索,“哦,对了,你喜欢病恹恹的,那我下次给你物色一点那款的过来。”
戚叶泫一张脸黑得如炭,斥道:“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池降坚持道:“你相信我,只需要一个月,你就可以忘记那个丫头了。”
“我为什么要忘记她?你凭什么要让我忘记她?”
“戚叶泫,你已经颓废整整三年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整日抱着个灵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哪里还有曾经半点魔尊的样子?”池降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那只是一个已故的死人而已,你要向前看,别再想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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