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炽拍了怕她:“没事了,我们都在。”
既然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找出来才能克服恐惧。
寺庙探查了还不到一半,既然后殿也有门,不若就从后面进去。
还是玄度打头,叶炽拉着月出走在中间,陆晏舟断后。
叶炽感受到月出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经过之前的事,她可能更害怕自己一个人。
脚下并不是很平整,他们像是走在一个圆拱形上面,中间高两边低。
前头,玄度的脚忽然撞上了什么,他蹲下来查看:“是块木头,烂了。”
他把木头踢开,一抬头,发现前面的隔断似乎映着他的影子,下意识的擦了擦,这才发现正前方一整片隔断,都是铜镜。如此巨大的一面镜子,因为太久无人打理,镜面上落了灰,才会被疏忽遗漏。
他也去过不少佛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构造:“这可能不是寺庙。”
陆晏舟在后头问道:“那是什么?”
玄度:“说不上来。”
就这会儿的功夫,天已经暗了下来。
西边飘来低低的乌云,像是夏天暴雨即将来临前的样子。
玄度点上灯,铜镜上照出恍恍惚惚的人影,三人一鱼,虽然模糊,但一个都没落下。
然而,他们走得快,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那模糊的影像还留在镜子上。
“过了这处隔断就是前厅。”
他们脚下不停,果然,绕过隔断又回到了原来从前头进的地方,也算是把这处庙宇勉强探查完。
大雨倾盆,房梁上有的位置开始漏雨,瓦片被雨水敲得的“个楞个楞”响。
陆晏舟站到破破烂烂的屋檐下,看着雨幕已经成了珠帘:“这是春天能下出来的雨?又急又密,简直像是在拦人。”
拦什么人?
自然是他们几个人。
这地方有点邪乎,月出又害怕,他们本意也没想在这里停留,但现在反倒像是不得不在这里避雨了。
叶炽放出灵舟:“亏你还是个修士,这点雨算什么?都上来。”
等几人依次上了灵舟,心里都是一松。
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踏实。
说起来,当年他们探查清水镇的时候,胆子就不算大,而且胆子这东西其实和修为没关系。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感觉天气也有些凉,叶炽从系统换了春运三件套,泡面、火腿肠和卤蛋:“来来来,都热乎热乎。”
月出的脸还没缓过来呢。
反正时间还有大把,这破庙又跑不了,还是苟一苟的好,小命只此一条,发现不好就不要急着往前凑啊。
灵舟载着他们停在了距离寺庙和遥山镇至少有一百里的位置。
雨已经停了。
叶炽现在不缺钱:“直接睡灵舟吧,不用下去搭帐篷了。”
就算雨停了,也湿漉漉的。
玄度等人答应下来,陆晏舟道:“今晚我守夜。”
叶炽:“行,那我们去睡了。”
中型灵舟足有六个房间,住四个人绰绰有余,因为月出有些害怕,最后跟叶炽进了一个房间,玄度去了她们旁边的房间,陆晏舟一个人留在吃饭的小厅里。
他找了个地方,将长腿一伸,拿出无双剑擦了擦,又拿出个留影球开始观摩学习。他的师尊身为掌门很少亲自下场比斗,这还是冲霄早些年当掌门之前参加道门大比的时候,被人记录留影的,陆晏舟与他的功法和剑招一脉相承,既然有师承和师尊,也不用总惦记着外面的功法。
他看得很投入,机械臂随着他的心神来回比划着。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分出神识查看灵舟附近的安全,神识所到之处:
雨滴滋润了干涸的土地,柳条上抽出了更多的新芽,珊珊可爱,他忽然觉得有些困。
第96章 三更雪(十)
◎我和她的缠绵一夜◎
月出一直想跟叶炽贴贴, 但是真到了一个房间的时候,又有些拘谨。
叶炽顾忌她下午受了惊吓,安抚道:“早点睡吧。”
“嗯。”
许是月出格外的信任叶炽, 许是吃饱喝足后自然会犯困, 月出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叶炽的神识避开玄度的房间,将整座灵舟笼罩,此时, 陆晏舟正在研究剑法, 她查看四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盘膝而坐。
是的, 她没打算睡。
但睡与不睡的界限,似乎很模糊。
前一瞬, 她明明还在盘膝打坐,旁边是月出平稳的呼吸声, 但下一瞬, 她像是历经了一场酣睡,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她甚至打了个哈欠,就如同每一个在自己洞府赖着不想起床的早晨一样。
思绪有些迟钝,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她才反应过来, 她是在船上, 她明明没有睡。
不必怀疑,铁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在这个诡异的时候, 她竟然想起了“被床封印了”的表情包, 眼下的形容好像真的被封印了?搞什么!
她被什么禁锢住了, 动弹不得, 甚至眼皮重得都抬不起来。
而后,她感受到一条腿压在了她的胸口,可太沉了,月出睡觉这么不老实么?
柔软且凉的不明物体勾住她的四肢,像是海藻,又像是密密麻麻的网,越来越多,照这速度很快就要覆盖到她的全身。
但叶炽必然不能忍,就是月出这么做也不行。
那东西渐渐的缠上了她的头、糊上了她的眼睛,叶炽神识无法外放,只能催发蔓藤,跟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蔓藤柔韧,对方也柔韧,纠缠半天不但没有分出胜负,竟带着一股缠绵悱恻之意,好像是阔别已久的情人,温柔的想要拥着叶炽入睡。
只可惜,叶炽没有情人。
不但没有情人,她还辣手摧花。
管你温柔不温柔,先从老子身上滚开再说!
正在叶炽与这东西纠缠不清的时候,她忽然打了个激灵。
好像有什么失控了。
她身处黑暗之中,看不明白,但若是把视角拉远,便会看到她的中型灵舟正在向着那破庙行驶。
速度快且稳。
准确的说,那目的地是破庙后殿的那面镜子。
幽暗的夜里,镜子也反射不出丝毫的光亮,它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巨口,正在张大嘴巴吞噬猎物。
说来也怪,中型灵舟不算小的体型,至少是比镜子要大上许多倍的,但灵舟在靠近镜子的时候,竟然缩小了。
远远的望去,体积中上的灵舟平稳驶来,而后逐渐缩小体型,待行驶到镜面跟前,恰好缩小到能够容纳的高度体积。
最后,几乎毫无滞涩的就驶进了镜子之中。
而之前他们走过的中间高两边低的,根本不是地面。
镜子恢复平静之后,那东西缓缓升高,才能够看清楚它的全貌,竟然是一口巨大的红木棺材,外层红黑色的表面不知道是漆还是血。
棺材一横,将整面镜子彻底挡住。
自始至终就像是一出默剧,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炽感觉到浑身一凉。
她二话不说,直接亮剑。
而后,耳边就是金石相交之声,对方竟然也是个用剑的?
挣扎砍杀一番,勉强露出个头来,叶炽终于能够睁开眼睛。
然而,她看到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正在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眨眼,对面那个也眨眼,她走两步,对面那个也走两步。
再看一眼地上乌漆嘛黑的,那些冰凉滑腻的东西,竟然是头发?
周围已经看不出来灵舟的模样,月出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有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对方也吞了吞口水。
叶炽去摸剑柄,她也去摸剑柄。
别管那剑是什么材料做的,至少外表看上去,两人的双剑一般无二。
不过,这游戏我幼儿园就玩腻了,不就是我做你跟着做么?
叶炽摸了摸自己的马尾,作势要斩断,对面那个也摸起头发,然后发现长度不太一样。
因为每次雷劫都会赠送烫头效果,叶炽虽然不怎么在意,但是江无月只要看见,必然会细细的给她修剪,所以,叶炽的头发留不长,而且她没有那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2]的觉悟,就算长长了,她自己也会剪短。
和其他修士动不动就是长发飘飘相比,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男装加马尾的装束,倒是也不用易容。
但对面那个可就比她妩媚多了,就是那头发铺了一地,就像个拖把一样,想到这拖地的东西之前盖住了自己的口鼻,叶炽有些不开心了。
对面那个也想模仿她这个嫌弃的表情,但似乎有些难度,学不来。
两个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做着一样的动作,却几乎不用费力,随便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来。
叶炽斩断一点发尾,对面那个也斩断了。
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裂开一般。
她心疼了。
而后怒气冲冲的瞪着叶炽:“你这个阴险狡诈的人修!竟然骗我剪头发!”
“哟,会说话呀,我是人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叶炽双手抱胸看着她:“不管你是什么,我劝你还是做自己的好。”
对面那个“咯咯”娇笑起来:“我?自然就是你啊。”
叶炽直接拔剑,三分不屑七分睥睨:“就你也配?我叶某人可不是靠脸吃饭的。”贴上我的脸,就想装作是我?
看破庙的时候是有些怕的,但真等这东西出来,并且还会说人话之后,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他们走出一百多里了,怎么还没走脱?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心里忽然道了声“不好”!
这东西缱绻温柔能干预神识,看上去是想走以柔克刚的路子,叶炽是块石头根本不怕,玄度她也不担心,但陆师兄和月出恐怕很难挣脱啊。
希望人没事。
陆晏舟正通过留影球学习自己师尊的招式,忽然涌来一阵困意,但是他忍住了。
他站起来活动四肢,没想到脚下会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他甚至一个没站稳,灵舟撞上了什么东西,开始损毁。叶炽和玄度不知所踪,月出慌慌张张的从正在分崩离析的灵舟里跑出来:“陆哥哥,你在哪里?”
陆晏舟心里头一热,月出之前可不是这么喊自己,这是吓坏了?
他连忙上前拉住月出:“我在。”
灵舟彻底坠毁,他们脚下所处的位置是之前灵舟停泊的下方,灵舟的残骸坠进泥坑里,但陆晏舟顾不上想那么多,因为月出一直拉着他的手。之前,他们最多是扯扯袖子的……
只不过,她的手好凉。
大概鱼都是这样?
周围的树木还带着雨水,湿漉漉粘哒哒的,没有丝毫的爽利劲儿,天边透出一层光亮,光亮又给树林投来一层剪影,看山去更加的阴沉压抑。
陆晏舟一边护着月出,一边搜寻叶炽和玄度的踪迹,谁知月出几乎投怀送抱一般的扑倒他的怀里,她欲说害羞,眼波婉转多情,最后干脆抱住陆晏舟的腰不松手。
陆晏舟摸了摸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胸口,然后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
去尼玛的,什么狗东西都敢贪图老子的美色!
这确实是他压在心底、难以启齿的画面,但他也知道是不现实的。
所以,被这样明晃晃的看穿,有一瞬间他是恼羞成怒的。
之前他自己也觉得对月出并无情愫,甚至主观的将月出归为孩子那一类,直到后来分别,他才明白这份好感的重量。但谁想拿这个做文章,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喜欢的月出偶尔会笨一点,总是小心翼翼为别人考虑,还不太聪明的样子,她可以有一万种不好,但绝对不会投怀送抱。
此刻,被踹飞出去的“月出”脸色煞白,嘴角还带着血,要多可怜就多可怜,她哭道:“陆哥哥,我好痛。”
陆晏舟叉腰:“痛就对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冒充月出?”
看我一剑斩了你!
叶炽这边已经把那个头发怪剃成了秃子。
她左看看右看看:“头一回剃头,这水平勉勉强强还凑合吧,再说了,我又不收你钱,你也不能太挑剔了是不?”
这小光头看着多亲切,黑夜里还能凑合凑合还能发光呢。
那秃子躺在自己的头发海洋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呜呜呜,你好凶呀!我只不过是想用一下你的脸,你竟然剃了我的头!”
叶炽“嘶”了一声,她这张脸竟然也能做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么?
可真是见了鬼了!
她反驳道:“瞧你这话说的,头还在啊,剃的明明是头发!”主要是你总想用头发捆住我,烦都烦透了,索性给你全剃了,看你还怎么捆人。
可是那个哭的实在太汹涌了,然后脸上出现了严重的脱妆。
见她哭的那么认真,叶炽也不好打扰。
于是,还没过多长时间,在一边哭一边揉的攻势下,秃子成功的把“脸”揉没了,这下本来的样子藏不住了。
叶炽一看,好家伙,竟然只有不到半张脸!
一半脸干干巴巴的,剩下半张脸从颧骨到下巴位置直接露出了骨头,还有一块肉半掉不掉的连载骨头上。
这都不算什么,最神奇的是她的眼珠子,也掉出来了。
咕噜咕噜的在地上弹了几弹,这弹性大概不当眼睛也可以当个悠悠球?
叶炽见她怎么捡也捡不起来,干脆做了个好人好事:“呐,给你。”
那不知道是鬼是怪的东西接过来,又小心翼翼的安上之后,竟似模似样的说了句:“谢谢。”
第97章 三更雪(十一)
◎没有喉结呢,原来是个女娃娃◎
竟然是只有礼貌的鬼怪?
看看, 这一下子,格局就起来了!
叶炽心道,早这样多好?
你客气我也客气, 大家客客气气的把事情解决了不好么?非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那怪干脆也不装了, 只是情绪十分沮丧,刚安进去的眼珠子差点儿又要哭出来:“太惨了,我可太惨了, 排队好几百年, 把脸都打没了,才抢来一张脸,是个女的也就罢了, 还是个我打不过的女的……苍天啊,这鬼日子没法过了!”
虽然他很妩媚没错了,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男的。
这地方说房间不像是房间,神识也穿不透, 叶炽找了个地方坐下, 语重心长的安慰道:“我懂,情绪大起大落,总需要发泄的,你请便。”
那鬼怪抬起头,对着她咬了咬牙, 本来是习惯性的想摸一摸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发, 结果只摸到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不禁悲从中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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