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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确实被素商看到了。
他痛苦的将脸贴在石壁上，可是他出不去。
巨蟒化作人形，一脚踩着景风的翅膀，一手捏着景雀的脖子。
“小东西，快出来，让着两只老鸟替你去死，你的良心过得去么？”
素商开始撞击石壁，洁白的羽毛簌簌掉落。
那巨蟒带着其他几只妖在山谷呼喊：“小家伙快出来，出来就放了你娘和你舅舅。”到底是灰风一族的发源地，就这么大一点儿地方，找个孩子竟然找不到，肯定是有什么能迷惑神识的宝物。
想到这里，几名妖修内心发热，等找到那个孩子，所有的宝物都是他们的了。
景雀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清，景风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别出来！”
泪水模糊了素商的双眼，他想只要进阶就能出去。于是，他的修为开始迅速攀升，五阶、六阶，眼看就要到七阶，他不要做被保护的孩子，他想要保护娘和舅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素商抬头，只能看见一团巨大的耀眼的光芒。
光芒之后，一切都成了灰烬。
那巨蟒死了，舅舅和娘也死了。
是舅舅自爆了妖丹。
素商双目赤红，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往后的经历像是按了快捷键。
素商激发了风息石，加上本身的天资卓越，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击了九阶，密道的入口不攻自破，他走出去，给景雀和景风立了两块碑，并在山谷之下放下界碑石。
擅闯者，死。
上头的肖家有所察觉，赶来围攻，被情绪并不稳定的素商一举灭杀。
整个啸风山庄被荡平，等把肖家最后一个人杀死之前，他擦了擦手上的血，将帕子丢掉，云淡风轻的道：“我最讨厌围攻。”
说完干脆利落的将那人击杀。
这个时候，他还不到三百岁。
相比起妖修漫长的寿命，他勉强才刚成年，但是已经具备了九阶的实力。这个年纪仍旧可以犯错，可以狂妄，可以骄纵，但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孩子了。
而后，素商过关斩将一路杀回度云大陆。
将那些参加过围殴的妖修的亲友和背后势力统统杀光，曾经还有一部分躲过弥天追杀的仇人，也被他杀光。
他用血铺就了一条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路。
后来，面对想要将他斩草除根的新任妖皇，他直接原地反杀，新任妖皇被枭首，他也只剩下一口气：“那巨蟒就是接了你的命令，去斩草除根的吧？你死，不冤。”
再后来，他成了妖皇，羽毛重新变得华丽。
他俊美无俦，拥有举世无双的姿容，也伴随着最喜怒无常的性情。
人人皆知，新任妖皇嗜血疯狂，是个惹不起的疯子，动辄浮尸千里。
画面的最后，那个出身一般但是气运逆天的周翰，通关打怪收小弟抱老婆，终于打到了度云大陆。
素商有些不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挑战吾？”
周翰有小弟在侧、金手指在手，倒是也不惧怕。
想他周翰这一生，顶着被退婚、死全家、灵根垃圾的开局，已经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他遇到的女人多半一个结局，只要不太丑的都将成为他的情人；男人的话结局或许多一些，不是小弟就是敌人，是敌人的话，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不过大义还是要伸张：“你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甚至连自己的族类都不放过，今日我周翰便替天行道，来啊，受死吧！”
“嗤！”素商发出轻微的嗤笑声，看着上蹿下跳的周翰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但真当两人斗在一起，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束缚。
周翰的招式破绽百出，足够素商将他灭杀个十次八次，但总是在最后一瞬，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这些攻击。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素商被枭首而死，神魂俱灭。
就像他当初击杀前任妖皇一样。
看到这里，景雀又痛又怒。
“这个叫周翰的，是有病吧！我儿子干什么了？都死了，他还罗列出来我儿的罪行？”他杀的人和妖是多，但那些人难道不该死么？
因为情绪的巨大波动，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画面再往后，便是周翰即将飞升的那一幕，本来应该接引之光的虹桥降下，但不知道为何，竟然霎时天昏地暗，黑压压的云将天地遮蔽，日月无光。
邪神十方出现了。
众人这才知道周翰和邪神之间的契约，但已经晚了。
邪气奔涌万里，天地失色，所有的生机顷刻间被抽干，整个辰云界阖界覆灭。
不知过了多久，景雀的情绪才堪堪平静：“世界如何，与我无干，但我要救我的孩子。”
弥天握住她的手：“咱们一起。”
看到景风景雀惨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后悔了。
如果不是他早早飞升，景雀怎么会死？儿子又怎么会长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好在看到的这一切只是一个走向，还没有发生。
一切都还来得及。
*
狭窄的山谷之上透出一点光亮，是天又亮了。
听完弥天的讲述，叶炽久久无言，素商更是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所以最后，您没有飞升，娘也不见了。”
真正的离别，是没有告别的。
记忆全部回来了，他想起来那天，娘含笑看着他，跟他说不必总急着修炼，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的享受每一天。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她。
弥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父子两个无言。
叶炽拿出砂锅，开始熬粥：“还没讲完呢。”
血腥暴力大魔王，怎么变成了谪仙一般；妖皇也没有飞升，总不能没有代价吧？继续讲啊！
第130章 遗憾之海（十五）
◎他是一团火◎
啪塔啪塔, 水滴缓缓落下。
叶炽将淘米水倒在水滴凿出来的坑里，景风见了，从不远处取来灵泉水, 除此之外不再需要别的作料, 飘散出的香气已经到了极致。
她又提议：“粥会不会太单调？要不要来点儿主食？煎饼果子怎么样？”
景风想了想：“好啊！”这是什么特色小吃么？
叶炽点头，又掏出来炉灶，开始摊煎饼。
她刚才看了系统进度条, 已经完成30%, 看来关键点就在妖皇一家身上，所以这早饭下点儿功夫，说不定等他们吃完, 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呢。
两个人叽叽喳喳有模有样的讨论着早饭吃什么，弥天看着这样的叶炽, 眼中暗流涌动：“对，还没讲完。”
炊烟袅袅升起, 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谷, 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之前的推演，还真没看错人。
弥天的声音不自觉放缓：“后来，就是你们的故事了。”
素商拿出来景雀的魂珠，如同溺水之人握住的浮木：“我娘还在！”
她为何不告而别，是为了扭转本该发生一切的代价么？
弥天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为父为母, 我们既不想你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也不想你幼时就被欺辱，但有些事情可以权衡利弊, 有些事情我们倾尽全力也无法选择最好的路给你。”
他接过那颗魂珠, 长叹一声, 原本在里面沉睡的灰麻雀变成了一根羽毛。
素商大恸：“为何？为何会这样？”
不是还有一缕残魂么？怎么会变成羽毛！
叶炽侧头来看, 恰好看到一老迈一年轻，两个男人一样的悲切，弥天说道：“凡事皆有代价。”
“一直陪着你长大的，并非是你娘的本体，而是她的一个分身。”
素商抬头，谪仙一般的脸上是得而复失的仓惶之色，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叶炽和景风端着早饭不知该进该退，还是弥天主动接了过来：“罢了。”
上好的灵米，又是用极品灵泉煮的，一口入喉，身心舒泰，弥天全部喝完后才道：“灰风一族有个神通，我恰好有件宝物，这是我们成事的关键。”
随着他的话音，一颗看上去如同破碎的心脏一般的石头出现在他手中，而后稳稳悬空。
心脏形状的石头不大，一掌可以掌握。
浅蓝色的外表裂痕交错，破碎的纹路之中透出更浅更白的光芒，一闪一闪，仿若生命的呼吸和跳动。
“流转之心，运用时间法则的至宝，可以预知甚至可以直接抵达未来和过去。”
素商：“所以您没有飞升，没有按照既定的轨迹，那我娘呢?”
“这就是灰风一族的神通了，你娘以自身精血为引启动了流转之心。”
素商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您在掩饰什么？”
弥天只好到：“已经消散于天地间了，她的分身照顾你千余年，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的离开是不想你难过。”想要改变未来，代价何其大？
光是反噬，就足够要了景雀的命。
弥天启动流转之心，他们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便是当年景雀存世的最后一个画面。
她在给丹朱整理居所，不厌其烦的，认真细致的，等整理的差不多又来到素商的居所，每一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净整洁，最后还做了两兄弟爱吃的饭菜。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楞铺洒进来，落在还冒着的热气的饭菜上。
而景雀已经飘然离去。
景雀的一缕神念控制着分身，照顾着两个孩子，但千年过去，没有任何的加持之下，这一缕神念也要消散了，景雀自知时日无多，但她离开的很放心。
因为素商早就脱离了原本的轨迹，长成了一位翩翩嘉公子，所以，当年她以秘法迷惑鸟君风息，让鸟君给了他们母子一个栖身之所是正确的一步棋，这样做不仅迷惑了仇敌，也杜绝了素商将路越走越窄。
而且丹朱也渐渐长大，兄弟两人友爱相亲。
她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所以，她打算去完成最后一件任务。
她在找人，最后终于在啸风山庄找到了叶炽的生母，傅熙柔。
彼时，傅熙柔借住在肖家，对肖家心存感激，并不知道她那位姨祖母心里的真正盘算，就算不用她给妖皇做炉鼎，也可以送给别人做炉鼎。
景雀以此为资本，帮助傅熙柔认清楚了肖家的本质，并且帮助她离开了肖家，作为回报，傅熙柔要帮助景雀保管她仅有的一缕神念。
彼时他们已经逃离啸风山庄久矣，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猎杀一头三阶妖兽后，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傅熙柔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进风息谷，那里面是不是有你牵挂的什么？”
好敏锐的人修，景雀心中诧异，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有我牵挂的人，但是我们不能相见。”
见傅熙柔还要再说什么，景雀率先开口：“好了，请帮我保管好仅有的一缕神念，将来你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一起带孩子。”
傅熙柔红了脸：“我没打算找道侣的。”
这时候，她还没有遇到叶清怀。
在她的注视下，景雀的分身和神念化作一只麻雀，直接附在了傅熙柔家里传下来的储物镯子上头。
而后才是若干年后，傅熙柔与叶清怀走在了一起，并且生下了叶炽。
一直到叶氏夫妇被推进铸神谷的铸剑池，景雀的那一缕神念也跟着被推了进去，这才有了后来丹朱和叶炽大闹铸神谷，最后得到景雀魂珠的事情。
叶氏夫妇修为不算高，神魂也没能留下来，景雀凭借坚韧的毅力和还没实现的夙愿，勉强坚持了十数年，可即便丹朱最后赶到了，她的神念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为了让两个孩子有个念想，她拼尽全力，化作一只灰麻雀的模样。
这样的话，又还能坚持许多年不暴露。
看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转到叶炽身上。
叶炽头皮发麻：“别看我！”
众人沉默，她也反应过来，并且生气的道：“原来那个时候，你们就开始算计我了？连我爹娘都不放过？”
这种算计让她猛然惊醒，之前对妖皇和景风的好感荡然无存。
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要自己做什么？
她忽然开始明白，爹娘为何将五蕴土埋在啸风山庄了。
五蕴土说珍贵也没有那么珍贵，恐怕爹娘的意图是不是土，而是那块包裹五蕴土的覆云布吧，她直接把布拿了出来：“这图上藏了什么秘密？”
水火、血、精血、灵力都试了一遍，覆云布并没有变化。
弥天满意道：“真是个聪明人，这是一张地形图，不过，只有丹朱的火才能让其显形。”
“这还事关丹朱？你们能不能做个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又搭进去这么多人？”叶炽直接把炉灶掀翻了：“吃尼.玛吃，别看你修为高，别看你家可怜，但是关我屁事！”
景风往后缩了缩，这小崽儿发起回来真恐怖。
弥天摸了摸鼻子：“是我们夫妻的不是，你有些气也是应当的。但是，整个辰云界岌岌可危，你就不想力挽狂澜么？”
叶炽：“我有自知之明，怕是没这个本事。”
这话还是带着气，任谁被算计了也不会觉得高兴，他们原以为叶炽要发泄很久，但没想到叶炽直接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以，丹朱和素商之间是什么关系？有很多节点妖皇阁下都没有说清楚，其中要紧要的一点是丹朱和素商吧，还有，为何素商殿下的修为精进速度没有之前预见的那般快速？”
就算预见世界是因为仇恨加持，有风息石的助益，素商的速度也太快了，这样的资质之下，即便没有仇恨的激发，也还有向上的动力，素商的修为提升速度怎么可能会这么慢？
还有，丹朱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亲娘，只知道他亲娘是个人修，刚生下他就抛下他走了；甚至最开始丹朱从铸神谷就缠上她，就是想看看人修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解释了丹朱对于人修的心理。
看不惯，有怨恨，充满恶感，但又忍不住想要试探。
别别扭扭的，十足一个不讨喜的熊孩子。
但还有一点解释不通，就是半妖怎么会有他那般纯粹强大的气息，叶炽自己就是个人修，对各种气息感应敏锐，可从来没有在丹朱身上感受到过人族的气息。
她也见过一些半妖，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像丹朱一般。
原先她也觉得是风息的血脉过于强横，将人族的气息盖过了，但现在想想，堂堂一个游走于花丛的鸟君，却不知道自己养了千年的孩子是别人的，恐怕血脉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她看着弥天，你有本事开口，就要讲完啊，别半遮半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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