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乐希的每日活动中又多了一项浇水任务,不过她也没多浇,毕竟那瓶矿泉水只有600毫升左右,算下来也浇不了多久。
钮祜禄贵妃见她没事得空了就去瞧瞧花盆,觉得好笑但也没阻止,却也没偷偷让人去换了花盆里的桃枝。
外头漠西蒙古对漠北蒙古蠢蠢欲动,康熙忙于政事也甚少踏入后宫,他不在后宫活跃,连带着后宫中人的生活都平静了不少。
除了胤礻我偶尔下学后,会和九阿哥结伴把两个宫闹得鸡飞狗跳以外,永寿宫还是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中宫无主,除了初一十五给皇太后请安,后宫妃嫔都窝在自己宫中,宫里没什么新鲜事,唯一能让人闲聊上几句的,就是瓜尔佳家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的家事了。
这事乐希比钮祜禄贵妃还先知晓,是她去翊坤宫找四公主玩耍时,对方以为她听不懂,当茶余饭后闲谈讲给她听的。
瓜尔佳宣齐,就是那小道士的阿玛,半月前新纳了一房小妾,宠了几日就抛之脑后,结果谁知道那小妾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失了宠,便不知从何处买来一贴毒药,将后院里其他小妾都下了个遍。
那毒药药性不大,再加上人多用量少,后院小妾大多之病了一场,稍稍严重点的也就咳了血,但解了毒也就没事了。
这事算是家丑,但到底是后院小妾,原本也闹不到前头来。
偏生的那药也叫正房夫人博尔济吉特氏喝了,本来那博尔济吉特氏这些年新疾旧病堆着,眼看就要病入膏肓了,那小妾这一点药下去,直接吐血不止,请去的大夫束手无策,没过两日便去了。
小妾毒死了正房太太,这事闹出去瓜尔佳宣齐这官也就到头了,于是他第一反应就是瞒着对外宣称病逝。
谁知道那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丫头是陪嫁来的,从小跟主子一块儿长大,见主子死的冤枉,直接拼死逃出府邸闹到了顺天府。
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人,还和当朝皇太后有点亲缘关系,顺天府哪里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连夜将折子递到了康熙跟前。
“那位瓜尔佳宣齐被都察院参了一本,皇上压着奏折好几日,这事瓜尔佳家怕是不能善了了。”宋嬷嬷说着放下手中茶壶,止不住摇头。
钮祜禄贵妃端起茶杯抿了口,冷声道:“小妾毒杀正妻,怕是皇太后那边也不能轻饶。”
虽然皇太后和那位博尔济吉特氏并不熟络,但凭着那点亲缘关系,也不能让人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宋嬷嬷倒是有些怀疑,“皇太后不喜管这些琐事,先前她没插手过,这回……”
钮祜禄贵妃放下茶杯,解释道:“先前只是博尔济吉特氏不受宠,皇太后总不能去指点别人家事,可这回因为小妾闹出人命,再加上博尔济吉特氏嫡子养在咸福宫,不管是为了科尔沁的颜面还是什么,皇太后都会插手的。”
“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如今已经回去府中奔丧去了吧。”宋嬷嬷心生怜悯,说着便叹了口气。
钮祜禄贵妃冷哼,声音中透着讥讽,“早知道是这般,还不如不找回来呢,当阿玛的小妾毒死了额涅,这算是什么事?”
真是荒唐至极。
乐希捧着奶糕在旁边安静听着,听到这简直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那小道士若是没找回来,在道观中苦点便苦点,起码对父母还是有个念想,可如今这样算什么,全了念想又强行打破,简直就是往人心口捅完了刀子还要撒点盐上去。
乐希莫名想到了小道士那有些瘦弱的身体,此番折腾下来,怕是更加撑不起那身衣裳了。
想到这她放下奶糕,伸手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小纸鸭。
好歹也算是交换过礼物的交情,希望能够平安顺遂吧。
这厢,瓜尔佳家。
家中仆役提着食盒去了有些简陋的灵堂,说是停灵,但博尔济吉特氏死的狼狈,堂中棺椁早已经被盖上了。
看着灵堂中央端端正正跪着的男孩,仆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大公子……先过来用点粥饭吧,不然身子熬不住的。”
闻言容舟站起身,木着脸看向仆役,“瓜尔佳宣齐呢。”
仆役苦着脸道:“老爷,他、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如今府中有没有能主持大局的,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哦。”容舟垂了垂眼,“东西放下出去吧。”
仆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整个灵堂内只有他一人――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陪嫁丫鬟还在顺天府。
容舟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白粥和一碟咸菜毫无食欲,尽管他这些天也没吃多少东西。
灵堂白的晃眼,风一吹纸就呼呼响,像是一只会吃人的凶兽。
容舟靠着墙柱坐下,紧了紧被风吹鼓起的衣袖,忽然间在暗袖的位置摸到一颗硌人的豆子。
他动作微顿,放下整理袖口的手,偏头望着灵堂棺椁出神。
瓜尔佳宣齐,就是那小道士的阿玛,半月前新纳了一房小妾,宠了几日就抛之脑后,结果谁知道那小妾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失了宠,便不知从何处买来一贴毒药,将后院里其他小妾都下了个遍。
“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如今已经回去府中奔丧去了吧。”宋嬷嬷心生怜悯,说着便叹了口气。
第20章 干饭第二十天
三日后。
瓜尔佳宣齐被罚了杖刑,革职永不录用,下毒的小妾没等上头旨意下来,就一头撞死在了狱中,至于尸体,被随意扔进乱葬岗,不许旁人为她敛尸。
树倒猢狲散,瓜尔佳家一夜之间奴才嬷嬷跑了大半,连后院那些莺莺燕燕见势不对,也卷着家当跑路了。
等瓜尔佳宣齐一瘸一拐回到家时,府邸中已经空空荡荡,满院白幡衬得气氛更加凄凉。
宜妃说到这忍不住轻嘲,“也亏得他老子娘早就死了,不然见这场面怕是要气得活过来,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居然连儿子女儿都没留下一个。”
郭络罗贵人眼睛盯着手上绣样,头也不太抬,温吞地问道:“他不是还有个刚找回来的嫡子吗?”
边上的四公主伸着脖子打量她手上针法,结果眨眨眼就跟不上了,急得原地打转。
乐希原本拿着鸟食逗鹦鹉,听到这也忍不住竖起小耳朵,手上鸟食拿得远了,那鹦鹉伸着脖子去叼食物,翅膀一块儿使劲,‘扑腾扑腾’的模样和它主人四公主如出一辙。
宜妃摊开双手,就着阳光打量新染的蔻丹,不以为然道:“嫡子又如何,生而未养,如今又间接害死了他额涅,早就不认这个爹,跑了。”
郭络罗贵人放下针线,惊奇地看着她:“跑了?”
宜妃回道:“是啊,这事还是皇太后大发善心点头允诺的,允他带着博尔济吉特氏的灵位回道观修行,此后也与瓜尔佳家再无干系了。”
“非是红尘人,勿沾红尘缘,这一回倒是白折腾了。”郭络罗贵人说罢摇摇头,又埋头去穿针引线。
宜妃懒懒地着伸腰,一双凤眼微眯着,看着喂个鹦鹉也能发的呆女娃娃,忍不住笑道:“希儿,宜妃母瞧你喜欢那八哥的紧,不如回去了也让你额涅去给你挑个好的,也不用麻烦整日往翊坤宫跑了。”
乐希回过神,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要小狗,额涅不让。”
宜妃挑眉:“怎的想起养小狗了?不过宫中养小狗小猫的大有人在,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你额涅应当不会阻拦才是。”
四公主幽幽插话:“七妹妹想养苍猊犬,九弟十弟偷偷带她去猫狗房看过几回了。”
苍猊?
宜妃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苍猊的体型,再将视线挪到还不足她腰高的乐希身上,忽然沉默了。
这也难怪贵妃不让。
苍猊就是藏獒,养在宫中的苍猊都是从小有太监驯,比起外头养的,实在是称得上温顺了。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苍猊凶狠的天性,再加上体型过大,怕万一失控了会招惹事端冲撞了贵人,所以宫中鲜少有人养。
乐希看中的那只还是幼犬,之前也不知道那是藏獒,就是单纯觉得瞧着毛茸茸很可爱,一堆小狗中,就那只胖胖乎乎,看见人就迈着小粗腿往前蹦Q。
后来知道是藏獒之后就更想养了,她对大型犬毫无抵抗力,上辈子是没什么时间去遛狗,所以才一直搁置了。
可惜,钮祜禄贵妃怕苍猊长大了没轻没重会伤到她,所以这个提议也暂且被驳回了。
宜妃安慰道:“以后长大了就能养了。”
这种类似于“等你长大了就能……”的flag乐希听过没十句也有八句,大多都是搪塞小孩子的话,不过她都在心中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见时辰差不多,乐希和几人道别后就回永寿宫用午膳去了。
每日用过午膳后半个时辰,她都习惯睡会儿午觉,免得下午看书时犯困。
谁知道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乐希前脚刚放下饭碗没多久,后脚康熙圣驾就到了永寿宫外。
宫中乌泱泱的一群人前去接见,素着一张脸的纳喇常在也在其中。
康熙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上前去扶着钮祜禄贵妃起身,尔后才让众人平身,“我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大好,以后也不必折腾来外头接见。”
钮祜禄贵妃手虚虚地搭在他手上,微微抿着嘴唇笑笑,并未当真,“哪能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
哪怕天子嘴上说得再好听,你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人都是这般,喜爱时一动一静皆是新奇,若是厌烦了,往日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话都能成为由头,这个道理钮祜禄贵妃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即便她和康熙相处这么多年,彼此也有不少情分。
“你啊,就是太重规矩了。”康熙嘴上无奈,眼底的满意却是毫不作假,对他而言一个听话聪明的后妃比愚笨的要好相处许多。
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过后,康熙这才将视线投向了边上安静充当摆设的女儿,微微点头道:“乌希哈气色倒是好上不少,看着也稍胖了些。”
乐希不知道说啥,就冲他傻笑。
但架不住原身长得可爱,康熙被甜甜的笑晃了眼,等脑子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出去将人抱起来了。
抱都抱了,康熙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神色自若道:“先进去再说吧。”
乐希靠着他的肩膀,康熙步子迈得大,走起来摇摇晃晃,她生怕掉下去,两只小手本能地环住了康熙的脖子。
说是环也不太恰当,毕竟她的两只手太短,力大部分都在康熙的肩颈上。
康熙走到正殿首位坐下,转换姿势将女儿放到了自己腿上,不禁乐呵呵道:“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和小十一样。”
私底下和熟稔嫔妃之间,康熙很少自称朕。
再说这皇帝说到底也是人心长的,没有谁打心底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都惧怕自己。
钮祜禄贵妃招招手让人沏茶,闻言止不住摇头:“希儿可比她哥哥乖巧多了。”
“小十年纪小,性子也着实顽劣,我这次来就是同你说这件事。”康熙说着又是一脸头疼的表情,“今日梁九功前脚刚把给小九和小十挑选的哈哈珠子送去,后脚小十就和几人起了争执,不知怎么就动了手,那阿灵阿家的嫡长子脸被打青了一块儿。”
乐希竖起小耳朵,没想到这便宜哥哥看着虎,实际上更虎啊。
不过想想上回她这位贵妃娘吩咐明月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想来这回十阿哥打人应当是有贵妃的手笔在其中,不然怎么好巧不巧打伤的是阿灵阿的嫡长子。
“这……”钮祜禄贵妃面露愧色,“皇上恕罪,都是妾这个当额涅的管教不当,得空了一定好生管教他。”
康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他这性子哪能怨你,我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了,就是这哈哈珠子可能得另选了,只是现在宗室大臣中年纪合适的也没有几个,得搁置些日子。”
哈哈珠子不仅仅是伴读,对皇子而言这也是长大后的一个助力,前头几个皇子的额涅都是在康熙允许的情况下千挑万选,所以这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儿就没太多合适人选了。
不过钮祜禄贵妃并不在意这个,浅浅一笑道:“此事妾都听皇上的,其他妾也不看重,只要能多少劝得住些小十就行,要知礼些,太绵软了也不行。”
康熙也忍不住发愁,沉声感叹道:“小十这性子……也不知道随谁,还是乌希哈随了你这般好性子。”
乐希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刚开始还是些正经事,到后头基本就是些家常闲话,什么衣裳颜色衬肤色,什么下面进贡的水果蔬菜各宫和皇子那边如何分。
她眯着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心中感叹原来皇帝私底下也聊这些闲话。
或许是康熙的声音太催眠,又或许是这种闲聊家常的氛围太过于放松,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乐希就是背靠着康熙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她睡着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所察觉的康熙见状不禁失笑,动作轻柔地将她交给了跟前伺候的梁九功,压低声音道:“抱公主去偏殿歇息吧。”
早年宫中不少皇子公主都体弱,他年轻时还抱有期待,可到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孩子一个个接连夭折,从这以后康熙就不爱和天生体弱的皇子公主多接触了,没太多感情心里也好受些。
这个女儿还未出生时贵妃正得宠,有身孕后康熙也常来永寿宫,对未出生的孩子心中也是期待万分。
后来贵妃早产,太医即便没有明说,但他也知晓这个孩子怕是难长寿,所以只敢来远远看过几回,如今瞧着这孩子身子竟然越发好转,康熙嘴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天底下凡是父母,应当是找不出几个能毫无压力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话又说回来,梁九功跟着康熙许多年,宫中皇子公主他也抱过不少,那套动作几乎堪称精通了。
钮祜禄贵妃见状也小声吩咐明月,“去给梁公公引路。”
殿内殿外宫人都放轻了动作,待梁九功将人抱去了偏殿,康熙才端着茶盏饶有兴致道:“正好今日闲下来没有朝中琐事,不如去将棋盘取来对弈两局。”
钮祜禄贵妃欣然应下,让宋嬷嬷去取了棋盘和棋子来。
这棋盘一落,康熙愣是待到酉初时才走,乐希正好睡醒收拾完,一去正殿就听见小太监向钮祜禄贵妃汇报。
康熙出了永寿宫后就往延禧宫的方向去了。孝庄太后丧期已满三月,从昨日开始康熙就已经在后宫中留宿了。
延禧宫是惠妃主位,惠妃年纪放在后宫也着实不小了,这两年康熙去的勤也不过是因为偏殿的良贵人。
乐希常常听宫人说良贵人如何仙人之姿,生的国色天香,她虽然没见过本人,不过单看康熙去的频率,想来那些宫人的描述也多半是真的了。
这么一瞧当皇帝可真是幸福,不仅天天看美人,还天天不重样。
康熙去了别处,钮祜禄贵妃也没有半分不快的情绪,她如今已位至贵妃,钮祜禄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如今也不可能再往上了,比起讨好皇上,还不如好生照顾两个孩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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