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赦大奶奶没真正理解,老太太微微摇头,叹道:“你是做了媳妇的人……”
随即又想起,红袖添香不过误一时一人,徇私舞弊毁人一生不说,可能还要牵累上官、同窗、家中其他子孙,这可严重的多了。于是不再多言,只让她们回去歇着了。
赦大奶奶看了看和贾珠一起玩的贾琼,就同贾敏一道出来了。
贾敏拉着赦大奶奶,走出了院子,才低声问:“大嫂嫂何故曲解老太太之意?”
赦大奶奶轻轻拍了拍贾敏的手,又走的远些了,才笑着轻声回道:“若爷儿一门心思想要做什么,哪里是媳妇可以劝说得住的?”
贾敏丝毫不信,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和林如海遇事都是有商有量,从没红过脸的。
赦大奶奶微微摇头,笑道:“你还年轻。爷儿们必不会宥于内院。既出了内院,他们在外头有个什么,咱们内院里头的又如何管的到?”
贾敏颔首,随即又否认道:“咱们虽只管着内院,又不是不能去外院理事。再一个,还有陪房、家仆可以照看着呢。”
赦大奶奶微笑:“老太太说的那个意思固然有理,但是……你反过来想想,是不是禁不了?”
贾敏一脸疑问:“反过来想一想?”随即转过弯来,大声道:“对了!”
赦大奶奶赶紧提醒:“轻声!”
贾敏拉着赦大奶奶紧走几步,靠近五进院的时候,才压低声音道:“在书房红袖添香为人诟病,但是在卧房挑灯夜读却被赞誉传扬……同样都是……”
赦大奶奶立刻打断轻笑:“莫要再提,知道就好。”
过了几日,贾敏已经会独自骑着小白马慢慢地溜圈了。当然,林如海也骑了一匹枣红马护在贾敏身边。
两人骑过了两三圈,林如海正准备打马加速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小厮匆匆进了马球场,直奔休息台,在贾政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贾政多日皱着的眉头终于展开了。
贾敏向林如海低声笑道:“二哥多日的郁闷终于解了。”
哪知林如海一脸纠结的回望着贾敏。
贾敏抬手抹了抹脸,问:“脸上脏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敏儿很干净。你二哥哥……”
不知怎的,贾敏心头一跳,问:“怎么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用手遮着嘴,向贾敏低声道:“你二哥养了外室。还是罪臣家中被罚没的官眷。”
贾敏立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他怎么敢!”
林如海也叹了口气:“我以前只知这位内兄待人和善,持家有方,谁知竟也能做出这等灭妻之事来。”
贾敏忽然反应过来,看了看林如海,又指了指自己二哥,奇怪的问:“我们在这头,二哥在那边,隔了这么远,竟也能听见?”
林如海收起感慨,粲然一笑:“待敏儿多练些时日,自然也能耳聪目明的。”
贾敏又问:“这别院中可还有别人也练了这功夫?”
林如海道:“学子们是瞧不起方士的,定然不会去学这练气之法。只是这别院外头有侍卫,他们到底能听多远,看多远,这就不清楚了。”
贾敏听着马球场上边上再次响起的锣鼓,看着再次奔跑起来的马儿,期望道:“应该是听不到的吧……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这可把一家子的脸面都丢进去了。”
林如海也暗暗提升了几分恨意:“敏儿,待你大哥开府之后,经常去那里走动。要不就去老太太和太太屋子里待着。少和你二哥往来了。”
第23章 脏水
贾敏本就想远离二哥一家,自然爽快的应下。
贾政因新得了外室,便觉得在别院里头的时光难熬了起来。
每日吃过晚饭,向老太太请安后,便携了书童打马离开别院,直奔外室那处。因院门落锁,所以这事除了贾政院子里的几个,没人知道。
又过几日,吃完了晚饭,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笑,赦大奶奶便同贾敏一起到院中散步。
赦大奶奶的陪嫁丫鬟锦书,一脸凝重的走到两人跟前,朝两人微微欠身,而后就欲言又止的看着赦大奶奶。
贾敏没有多说,和赦大奶奶作别了,就带着丝桐和青竹就进了五进院。
青竹忍不住好奇:“大奶奶不是把锦书姐姐留在府里了么?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贾敏试了一下,隔了一道墙,她便听不清锦书说的话,看样子还需勤加修炼才是。
丝桐见贾敏沉思,笑道:“竟也有姑娘猜不着的事情?”
贾敏微笑道:“哪里用得着猜。定是我那大哥哥有状况了。”
随后贾敏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却因时间久远,不记得前世这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不过若是大事,明日或者今晚就要赶回去。倒也不必胡乱猜测。
回到房中后,贾敏练了几张大字,青竹捧了一盏金丝桃露进来,又悄悄把一封信放到贾敏手边,低声道:“成嬷嬷刚送过来的。”
退开一步,青竹又问:“可要备水了?”
贾敏道:“去清池吧。一会儿回来再备。”
青竹自去准备东西。
贾敏展开信,原来林如海听到赦大奶奶向老太太请示,明日打道回府。
理由是各处的年礼已经送上来了,赦大爷一向不管家,需要回去收整。
老太太当时就同意了,定了明日一起回去。
贾敏看完了,将信收好后便将丝桐叫过来,收拾一下随身之物,明日不致忙乱。
第二日午饭后,老太太就宣布了回府的决定,然后先派了管事的先回府通报,又派风嬷嬷到外院通知贾政,并向林如海告辞。
贾府一行人来别院时日不短了,年节将至、荣国公府中自然是千头万绪的,因此也只虚留了一回,就道日后得空再来。
而后林如海立刻吩咐成嬷嬷,带着丫鬟一起帮贾府中人收拾,又吩咐厨下备了各样点心、花露、水酒,带着路上吃。
贾政思及一旦回府,要再去外室留宿便会被家中发觉。因此万般不愿,但是老太太说如今他院中没有个当家的,便不得不跟着一起回府了。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贾史氏早就命厨房备下了全家宴,众人也略休息了一会,就在荣禧堂后头的抱厦里头上摆上饭菜。
因老太太在外已久,所以这一次是贾史氏亲自布菜倒水的,赦大奶奶倒和姑娘们一同坐着吃了。
吃完了,漱了口,又上了芙蓉露。
老太太端着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才问:“出了什么事?”
贾史氏一愣,看了看赦大奶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碍于老太太询问,只得回禀道:
“自老太太领着珠儿去别院后,那王夫人越发拎不清了,整日间断胡言乱语、造谣中伤。媳妇……媳妇不得已,便找了郎中,给她灌了一碗汤药。”
老太太皱紧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贾史氏。
贾史氏继续道:“媳妇知道分寸,并未伤及王夫人性命,只今后再不能发声罢了。又禁了足,除了回王家探亲,一缕不准出院子。”
虽然这么做有些残忍,但是对于谋害贾氏子孙、中伤荣府声誉的王夫人来说,已经是看在王家和贾政的面上,做出最宽容的惩罚了。
老太太自然明白,缓缓点头赞同:“合该如此。这事你心中有数便可,原也不必报我知道。”
贾史氏迟疑了一会儿,才微微欠身回道:“我们原本都想着王夫人会改过自新,但是这么一来,政儿院中便无主事之人。
赵姨娘和周姨娘虽放了奴籍,到底都是家生子出身,暂时照管着内院事务也就罢了,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不能带到府外应酬的。
再一个,往后赦儿另府别住,政儿这里没有正经奶奶管事,到底要被人轻看了去。况赵姨娘、周姨娘两个都是丫鬟,又怎能与政儿贴心贴肺的。”
老太太面色沉静的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贾史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政儿前几日养了个外室,媳妇儿查过了,是罪臣家罚没的姑娘。
媳妇的意思,将她接进府里来,于她是大恩,她必定要全心报答的。对外只称作王夫人的陪嫁丫鬟,代替王夫人管事罢了。”
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放下:“她是罪臣之后,你如何保证别人认不出来?!还想着带出门去,你好大的胆子!”
贾史氏磕头道:“那一位既不行,老太太开恩想个法子。总不能叫政儿正房悬空。”
老太太肃然问:“我问你,那个罪妇你接进来没有?”
贾史氏磕头道:“未得老太太同意,媳妇不敢擅自接进来。只是拨了份例与她……说是……说是……为赦儿纳了一房贵妾。
不过姨娘的费用是给赦儿的。外头那个月银是从媳妇手中支用的,并未动用中公的银钱。”
老太太喝道:“胡闹!既动用你自己的私房,为何还要败坏赦儿的名声?”
贾史氏颓然坐下:“政儿将来是要考功名的,如何能被这些事情牵累了。”
赦大奶奶听到此刻,终于放下心来,不是自家爷胡闹就好。不过原本对贾史氏存有的恭敬之心,现在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于是赦大奶奶挤出两滴泪水,跪到老太太跟前,悲呛道:“老太太、太太偏爱二叔,什么好的都往二房送,我们爷和媳妇虽委屈,但也不敢分辨什么。但同是儿子,太太怎可往亲子身上泼脏水!”
贾史氏抽了抽嘴角,安抚道:“赦儿袭了爵位,这些风流韵事与他并无害处。况与赦儿商量过,银子他拿着,是同意了的。”
赦大奶奶哭道:“爷虽袭了爵,不过虚名罢了。中公份例又少,俸禄又不多,一家子的开销在眼前摆着,若真手头宽松,又何必为了几两碎银子,滚了一身脏名。”
老太太拧着眉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罪妇不能留。哪里接过来的,送回哪里去!如今荣府里头你当着家,还用不到政儿媳妇!待他考中举人、高中进士,能独当一面了,再给他谋划当家奶奶!”
贾史氏慌忙应下,连夜处理了。
速度之快,便连贾政也是第二天才得知,自己才接回来的外室,还没享用几日呢,就被母亲送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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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送嫁
贾政得知后,当即到老太太和贾史氏面前痛哭一场。满眼满心都是委屈和失意,任谁都劝不住。
贾代善下朝后,得知爱子在母亲那边哭了一场,又在荣禧堂和他母亲僵持,忙细细问清了缘由,这才到内院来。
贾政尤自双眼通红,低声分辩:“大妹妹和敏妹妹,一个入宫伴君,一个许了举人。
儿子也是侯门嫡子,秀才出身。如何就只能娶大字不识的莽妇做夫人?”
无辜被连累的贾攸和贾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无奈和同情,两人不着痕迹的往里坐了坐。
贾代善重重地冷哼一声,才掀了帘子进来,感到内间浓重的暖意,又吩咐丫鬟把帘子和窗都挂起一些,这才坐到上首,冷冷道:
“你口中的‘君’也好,‘举人’也罢,他们可不是靠着女人才得到学识才干的!”
贾政诺诺的说不出话来,但是想到别院中那些诗词俱佳的姑娘,相对于自己院中的那几个,实在是云泥之别,委屈之意到达了顶点。
挂着两行泪继续分辩:“为何大哥就能娶书香世家的姑娘,儿子就只能……”
贾代善终于也忍不住掷了茶碗,怒道:“你大嫂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你媳妇还是从侯门贵府里出来的呢!
就这样没脑子的还能谋害你妹妹和侄儿,要是娶个舞文弄墨的,把你卖了都还给人数钱呢!”
贾政不敢避让,只得让一碗滚烫的银豪打湿了下摆,倔强道:“大哥连秀才也懒得考,怎么就不怕被舞文弄墨的给卖了!”
贾代善苦口婆心:“你那大哥领的是虚衔,他有多少身家可以卖的,你难道还不知道?”
贾攸和贾敏两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们两个颇得父母青眼,也是因为粗通文墨,能在二哥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父母偏心众所周知,但是被偏心的反倒容易恃宠而骄,败坏门风。
贾政不管中公,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各院的开销,忿忿不平:“大哥那里用的哪件不是好东西?银钱也从未短了他去。又袭了爵……”
贾代善重重叹了口气,只得摊开了讲:“你看他袭了爵,还不是没办法混到实权?且从祖宗的爵位遗留到赦儿,再也不能传下去了。
你老子我现在还能为你谋划一二,可是赦儿对琼儿有多少帮助?琼儿还不是得和寻常人家一样全靠自己?
而且你若从科考进场,开头就能掌实权、管实事,将来珠儿也能得你益助。
再一个,赦儿虽娶了书香世家的姑娘,可是赦儿媳妇难道还能跟这儿他去朝堂参政?
到底是要个有用的正妻,还是你自己做一个有用之人,你再好好想想吧!”
贾政不情不愿的磕了一个头。
贾代善又道:“国子监那边的聚会,不必再去。自今日起,你就在院子里好好读书,想明白了再出来!”
这是被禁足了!
贾政极其低落的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贾代善心累,长长叹了口气,这才开始嘱咐贾攸和贾敏:荣府往后的兴旺,还要着落在贾政这一脉上。往后要好好扶持贾政以及贾珠。
贾攸和贾敏心下颇不以为然。
就照现在的状况来看,贾赦虽然纨绔,但从未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而贾政一出手就是一个灭门的祸根。
贾琼和贾珠虽一样聪明、灵慧,但是贾琼的身体比贾珠好了不止一星两点。若将来进号舍的是贾琼,绝对不会考完三场就一病而亡的。
而且在贾敏的眼中,前世里贾琼、贾珠具是早亡的,剩下来的混不吝贾琏,可比只会吃口脂的贾宝玉强上许多。
不过两人默契的没有反驳父亲,只恭敬的应下了。
贾代善抚了抚胡子,又疲惫的嘱咐道:“攸儿是要进宫的人了,往后用了饭便回去。敏儿,你的话你二哥还听一些。帮父亲母亲多劝着他一些。”
贾攸应下。
贾敏却道:“老爷的话,敏儿原不该推脱。只二哥是有独院的爷了,敏儿又接了待嫁的圣旨。实在无法同兄弟独处的。
再一个,老爷和太太是最看重二哥的,也是全心为二哥打算的。二哥若连您二位的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是年小的敏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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