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睡下,贾敏却觉得肚子猛然一阵抽痛,想要坠到外头来的样子,随后鼻中就窜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原是葵水到了。
贾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推了林如海道:“你去外边睡!叫丝桐过来。”
林如海自然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好在夏日无需穿厚重的衣服,只披了件外套,就把叫丝桐进来给贾敏守夜了。
丝桐收拾了被血染污的被服,又给她换了清爽干净的,又问要不要吃些什么暖腹的,要不要用小手炉、暖袋子。
贾敏都说并无大碍,不用劳动了。
丝桐这才用席子铺了脚踏,准备守夜。
林如海知道贾敏今日吃了冰镇果子,晚饭又吃了许多寒凉之物,刚才虽然没有喊疼,但是隐痛却是少不了的。
林如海心中懊悔不该让贾敏贪凉,转身却去小厨房给贾敏煮了碗红糖汤,又起了一个小手碳炉,用金丝绒袋子装好了,一起拿到内室。
贾敏喝过红糖汤,果然觉得腹中渐渐暖了起来。又把小手炉,放在小腹上,这才松快了。
丝桐怨道:“方才我问奶奶,什么都不用。姑爷一来,红糖也喝了,小手炉也用了。我们倒成了不中用的了。”
林如海道:“姑爷我和你们奶奶才成亲,也该让我献献殷勤。往后奶奶自然还是要仗着你们的。”
第50章 准备出征
贾敏拉着林如海的手,软软道:“现在反倒没了困意,你再陪我说说话。”
林如海却微微摇头,把贾敏按了下去,轻轻地拍了拍,只道:“今晚不睡,明天更没精神了,便是睡不着也闭着眼养神。”
随后又嘱咐丝桐:“不许与你家奶奶夜话。再有什么要紧的,也都明日再议。”
丝桐自然应下,起身灭了烛台,只把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在床头。
林如海自己到外间榻上将就了,却睡不着。睁着双眼等了片刻,还是回到内间。
贾敏也没睡着,见此状况,噗嗤一笑,向里让了让。
林如海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许笑!快闭眼!”
贾敏丝毫不惧,狭促道:“姑爷好霸道~”
林如海失笑:“你的丫头们,自然把你的话当成圣旨。我还是亲自看着放心些。”
又过了一日,真的圣旨正式下来,确如林如海所说,圣上命他领兵去南疆了平乱了。
这道圣旨除了认命将军之外,自然还应该点了总兵、副将、参将等。但是林如海接到圣旨上,总兵、副将、参将等处,却是空白一片。
除了圣旨之外,圣上还给了林如海三个名单,要他两日内将下属将士挑拣出来。若不够人数,便要叫贾敬夺情启用了。
这三个名单上的将士分属于三个势力。
一个名单是太祖留给当今的亲兵、亲卫;一个上面写的是各处曾经的降将;这最后一个名单,上面的将士,却是属于贾家宁荣两府所有。
林如海即使没有后世记忆,也知圣上给的这三个名单是个试探。
隶属于圣上的,虽不是主要将领,但是他们也都是负责京畿重地和皇宫内卫的,自然不能调动。
至于各处的降将,以前既能降一次,自然也能降第二次,此次也必定不会全力出击。因此能倚靠的,还是宁府和荣府曾经的部下。
这些将领的父辈、祖辈都是跟着两位贾老太爷出生入死的。荣府的自然给了袭爵的贾赦。至于宁府的,都在贾敬手中。
林如海不敢托大,决定宁荣两府的将士都带过去。当先修书一封,送往琼州。
随后又拜访了忙的脚不沾地的贾敬。
贾敬是重孝不错,但是宁府的爵位从太爷开始,到他这一辈已经是最后一代。
贾珍已然立不住了,更需要一个虚爵传家,这样才能保住他们宁府的族长之位。
再一个,边疆不稳,他们从军功起家的,自然该去为家族争取新的荣耀,否则宁国公定也不得安眠。
更何况此时主将虽是林如海,但若是下属全部出自宁府,那么这些忠心太爷、忠心自己的将士自然也会得到犒赏。
往后只要收回虎符,那些功劳,自然还在宁府之中。
贾敬虽然繁忙,多番计较之下,还是拨出半个时辰来考教林如海。
要军功不错,但是他也不可能把跟着自家太爷出生入死的兄弟,白白交给什么都不懂的纯文官,去浪费性命。
前世的时候,林侯爷就把几次战争给林如海详细分析了。不过林如海可没把侯爷的话全部都说与贾敬听了。
他对贾敬说的,都是他爹分析的贾敬原本的作战路子和习惯。
贾敬原本认为林如海不过一介书生,以前同为进士,也只爱惜他的文采。
这半个时辰的交谈,这列阵方法、变阵手段、行军排布,让贾敬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可是这林如海,比自己小了十多岁!
贾敬不由得又问了一盏茶功夫,看着面前自己对答如流、切中要害的堂妹婿,恍然觉得便是自己在那个年岁,也不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贾敬当着林如海的面,从书房的暗格里头取出一只通体乌黑的匣子,揭开盖子,里面是六枚完全不同的虎符。
贾敬逐一抚过,把其中五枚锃亮的虎符取了出来,郑重的交给林如海,叮嘱道:
“这五枚虎符,代表我宁府的五位副将。旁的我不多说,只是你到底年轻,遇事多与他们商量。万万不可冒进贪功!”
林如海接过虎符,肃然应下,并道:“如海虽熟知兵法,到底只是纸上功夫。从未见过真章的,自然以各位将军的意见为准!”
贾敬微微颔首:“他们虽常在营中锻炼,但是去南疆还是头一遭。凡事稳妥为要!”
林如海又应了一遍,从宁府辞别后,回到家中,准备了两日,又接到了赦大奶奶送来的五枚虎符,却是贾赦手中的那几个。
随后,林如海就进宫请见,将副将名单交与圣上。
圣上原以为林如海只能调动宁府或荣府的三位副将,此刻一下得了十名,自然再无不成的。
大喜之下,竟然令林如海自行选择出发之日。
林如海怎敢擅自做主,立刻恭敬推辞,只道:“一切听凭圣上定夺!”
圣上念及林如海和贾家的姻亲关系,便定了故神威将军出殡后一日,点将出征。
敬大太太、珍大奶奶俱不能送葬,因此太太、奶奶的娘家,都派了两个爷儿们随行送葬。
两家余者却紧挨着四王八公设的路祭棚子,也设了两个棚子。
林如海是荣府的侄女婿,更远了一些,因此林家的路祭棚子,更在王家之后。
到了城门,才是贾代善带着贾政、赦大奶奶等的祭棚。
送葬队伍极长,宁府中人自不必说,还有许多念唱做法的和尚和道士。打幡的、捧着灵位的贾敬已经出了城门,最后的小厮还没有出府邸。
贾敏略盘算了一下,虽然故伯父比前世早走了些日子,但是送的人却没有少。
不,少了的,少了一个在琼州的贾赦。
直至最后一个浑身素缟的出了城门,沿街一溜儿的路祭棚子才逐一拆下。
林如海和贾敏没有立即回家,等荣府的棚子也拆了,这才走上来与他们说话。
贾代善尚在朝中,自然只道女婿林如海明日就要领兵去南疆,于是邀了两人一同到荣国公府里头用饭。
林如海知道贾敏一人在京都必然难熬,若有岳父岳母看护,则好了很多,当下就恭敬的应下了。
第51章 信笺
林如海新点了将军,再加上一向以来对贾敏也是百般体贴,这一回的宴请便同回门那时完全不同,十分郑重。
各色菜品自不再细说。饭后贾史氏自与贾敏说话,贾代善则领着林如海进了书房。
贾代善特特叮嘱了林如海好些行军事宜,末了又取出一副全新的甲胄,金线银丝,金刚铸就。心脏、肩甲、腰腹等重要部位的金刚都是整片儿的。
其余地方每一片金刚虽然不大,但是层叠交错排布,可以保证没有刀剑流矢,可以伤到分毫。
沐恩侯远在姑苏,虽已为林如海也打造了一副甲胄,但也只用精钢铸成。圣上御赐的,只是精铁。
林如海知道此物难得,郑重的谢过拜领了。
贾代善又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开玩笑似的说道:“我们宁荣两府的将士可都在你手上了。若吃了败仗,这副甲胄还是要收回来的。”
林如海肃然道:“若不能令贾家的兄弟之族得战功,必将此甲胄原物奉还!”
贾代善不再多言。林如海便辞了出来,亲去了荣禧堂的抱厦请贾敏。正好贾史氏也同贾敏出来。
四人便一同往宁府吃晚席,之后各自归家不提。
林如海和贾敏虽去年才成婚,不过前世里林如海巡盐也常常不在家,加上林如海又对那战事成竹在胸,夫妻两个便无多少离别愁苦之意。
只是林如海叮嘱了贾敏好几遍,若林澈家来,叫他去南疆助他。贾敏也不厌其烦的应了好几遍。
贾敏为林如海收拾行囊是前世里做惯了的,这一次还特地加上了祛暑气的,金创药、止血散、纱布条等等。
再三查看了,盘算了好几遍,无一缺漏,这才躺下说话。
夫妻两个说了半宿,各自睡去。
第二日清早,林如海起身时特意没有惊动贾敏,自己穿了御赐的铠甲,前往军营。圣上早已带着王侯公爵在城外相送践行。
辰时一到,拔营而起,直往南疆。
话分两头,却说林如海离开后,贾敏到辰时方醒。
看着守在床前的丝桐,贾敏蹙眉问:“爷已经出发了?”
丝桐看了看窗外,回道:“此时怕是已经出了城门了。”
贾敏无声叹气。
林如海总说不忍离别相送,因此前世开始,都是前夜话别的。
丝桐小声问:“奶奶,今日可要出门?”
贾敏点头:“备车,要套快马。等会吃过早饭先去石头凹看看,再去趟玄真观。中午去大嫂嫂家吃饭,下午与师父出诊。”
丝桐应下。笥棋自来与贾敏梳洗,摆了早饭。刚吃完,丝桐就来说:“前院马车已经备好,奶奶何时动身?”
贾敏净了手脸,笥棋又给她补了些许胭脂,这才同青竹、墨书两个到前院乘车去。
石头凹的改建早已经完成,村上匠人们也都搬去了寻真河两边,现如今只东带溪西边还有几排屋子空着。
学院占了东带溪东边一整片地,东北两侧都是山壁,西边就是东带溪。
东带溪雨后溪水能没过膝盖,从山上下来,水势又急,因此沿着东岸垒起一人多高的石墙。
此外学院没有别的围墙,只在南边入口处,放了一块巨大的黄山石,上书三山学院。
字是林如海亲自题写,由石头凹族长亲自刻上去的。
贾敏和林如海当初见石头凹整个村子寸草不生,地上贫瘠,但是水却甘甜清冽,便打算种一池莲藕。
可是寻真河的水太深,东带溪的水太急,就算圈一段,种活了,也难下去采摘。
最后决定在东带溪的东边挖出一条人工溪流来,引到学院里,既可引用,又能种莲藕,一举两得。
因为东带溪从长阳山上淌下来,比别处更热一些。
去年学院里头的池子挖好引水后,管事当先在里头放了十几尾红鲤,到了今年早春,就将藕根排进池子里了。
到了现在,已经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看着就十分清凉。
现如今书院里还只有石头凹的几个孩子,先生也是石头凹里的长者,待到今年冬日,再收养一些小乞儿进来念书,收一些大乞丐进来做活儿。
贾敏巡视了一圈,见一切都好,便从北边沿着后山山道,进了玄真观。
虽从后山山道上山,但是进门还是只能从大门进,因此马车绕到山门才停下。
青竹扶了贾敏刚下马车,就见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道士目标明确的朝她们走来。
小道士躬身行礼道:“小道有礼,敢问这位太太可是林如海夫人?”
贾敏欠身回礼:“正是信女。”
小道士念了声“无量天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贾敏道:“师父早算到太太前来,吩咐小道将此信转交太太。”
贾敏问:“你师父是谁?”
那小道士回道:“师父就是师父。”说完又行一礼,转身就要进内去。
贾敏连忙问:“小道长留步,请问有个叫林澈的道长在何处?”
那小道士转过身来,躬身回道:“不知。”
贾敏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明显就是林澈的笔迹,于是又问:“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小道士:“师父。”
原来小道长的师父就是林澈堂兄。
贾敏按了按额头,这小道士不爱说话啊,于是又问:“那你师父去哪里了?”
小道士继续道:“不知。”
贾敏:“这信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小道士:“三日前。”
贾敏:“三日以前你师父都在观中?”
小道士:“不是。”
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字。
贾敏心知再不能问出什么来,但还是郑重的向小道士致谢。随后,贾敏进了观中拜了三清便回林宅了。
林澈给的信中,有一张湛蓝色信笺和一个正红拜帖。
信笺上的字并非油烟墨,而是由靛青墨汁写就,虽然是林澈所写,但字迹潦草而急速,上书:
城东厚和街,蓝右丞相府,蓝少夫人于小阳春甲子日午正临盆。将此信笺灰屑洒于新出紫河车上,切切。
另:若蓝右丞问起我,只说随你夫君去南疆,余者一概不知。要紧!要紧!
贾敏将信笺放在桌上,随后拿起拜帖来看,才知这蓝右丞,竟然是林澈的舅舅!
忽然,贾敏皱了眉头,使劲儿嗅了嗅,总觉得身边有一股子血腥味。
正在疑惑间,就见放在桌上的信笺,整个儿浮了起来,自己团成一团,落在贾敏刚准备倒水的描金双鱼青瓷杯中,变成了一杯花青色汁液。
贾敏拿起杯子来嗅了嗅,这花青色汁液,竟然和人的血是一个味道的。难道这也是什么东西的血?
第52章 乞儿
从来没见过蓝色的血液!贾敏正要再看,那杯子里的水液却凝成了膏状。
除了腥气,与画眼妆的膏子十分相似。
这时,青竹来问:“奶奶今日还去兴府用午饭么?”
贾敏抬头看了看外边,已近正午了,于是道:“这时辰大嫂嫂该去荣府了。就家里吃吧。”
青竹应下,自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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