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听了贾代善如此提议,神色变得越来越坚定:“老贾,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立身正,便不惧任何诡计,自己无需算计任何人。今日才知道对待卑劣者,不能一味退让,也要主动反击。我自问排兵布阵比不上你,从今以后,对付司徒聪一事上,我听令于你。”
贾代善倒也没有谦逊,而是反而调侃道:“老张啊,枉你那样大的名声,还不如你女儿机变。”
张佑听到贾代善提起张萱,问:“阿萱怎么了?”
贾代善便将张萱如何夺回掌家权,并一举将家中恶仆一举除去的事说了。
贾瑚依旧坐着不动声色的思虑前世科举案的事,听到贾代善提起张萱整顿内宅的事,稍微惊讶了一下。毕竟贾代善回京,赖忠等人贪墨的证据就摆在了眼前,贾代善并不知道张萱设计的经过。
不过转念一想,贾代善如果这点儿洞察力都没有,也不会有一代战□□声了。
等贾代善三言两语说完经过,贾代善笑道:“你女儿的兵法运用得可比你娴熟。”
张佑怔愣了片刻,道:“是我迂腐了,将人想得太善。”
二人在大书房议事半日,贾代善祖孙在张家用午膳之后才回了荣国府。
随后的日子,贾家和张家仿佛都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一段日子,一个名叫甄应碌睦癫吭蓖饫杀簧为礼部郎中,但是被调去了专管祠祭,不再参与科举有关的任何工作。这个甄应抡是江南甄家的旁支子弟。
大皇子手下有位长史名叫汤泽,是深得大皇子司徒聪信任的谋士。此刻二人在书房分宾主而坐。
汤泽此刻脸上有几分严肃:“王爷,这次贾政被贾代善从江南捉回来,现在甄应掠直幻魃暗降,调去了闲职。我们未能一举拿下张佑,恐怕反而树敌了。”
司徒聪对于此事也大为光火,怒道:“张佑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匹夫。他因在文人之中名气太高,若是跟着太子,反而不会受重用,将来顶多还是一个礼部尚书。若是投靠本王,待本王成就大业,将来做一国丞相,岂不快哉!”
君权和相权自古既有共同利益,又有相互制衡的一面。
司徒聪虽是皇长子,到底不是嫡出,所以才会打算用相权换取张佑的支持,但是甫一接触,张佑便迅速拒绝。而太子本就是正统,只要自身不出差错,便可以顺利登基,站在他的角度,自然不需要一个威望过高的丞相。
汤泽情绪没什么起伏,语气有着谋士该有的冷静:“王爷息怒。张佑此举是和王爷撕破了脸,既是此人不可挽回,我们便该继续向前看才是。照说,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首先要查的便是何时走漏了风声;另外,我觉得贾代善是一劲敌。他以前在平安州我们尚可徐徐图纸,现在他既已经卷入此事,我们势必要有所应对?”
这便是令司徒聪伤神的地方,贾代善要勇有勇,要谋有谋。如果说张佑过于正直是他的弱点,贾代善的弱点则难以寻找得多。“贾代善确然是个难缠的对手,因荣国府和本王母族也是老亲,本王原本打算除掉张佑之后,再招揽宁荣二府。彼时本王手上捏着贾政舞弊的把柄,不怕贾代善不从。但是……”司徒聪在书案上重重一拍,依旧为贾政没有上钩的事而惋惜。
冷静了片刻,司徒聪问:“汤长史认为接下来该如何?”
汤泽道:“现在有两条路,其一,王爷放弃争取,从此刻意远离朝堂,做个闲王。现在王爷和太子殿下并未产生不可挽回的矛盾,王爷放弃,太子不会容不下王爷。想来王爷愿意退步,荣国府和张家也不会再硬碰硬。毕竟王爷是亲王之尊,他二人虽是文武重臣,若无太子支持便与王爷相争,必然讨不到好。”
司徒聪怎说都是皇室,他只要不争夺皇权,于兴德帝也好,于太子也好,都是骨肉亲人,都会偏向他。现在司徒聪之所以会觉得贾代善棘手,是因为他想夺权的时候,太子会站在贾代善背后。
司徒聪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并不甘心:“我此刻放弃,日后太子登基,便是留我一条性命,也不过是慢慢削权,空留一座王府和王爵而已,钝刀子割肉有什么趣?汤长史还有别的法子么?”
汤泽道:“王爷既是坚持要争,便只有一往无前了。皇上极是信任贾代善,贾代善这样精明的人,我们也难以设计他做出什么让皇上震怒的事。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别让他为任何人所用。”
“如何操作?”
汤泽道:“平安州的军饷向来充足,若是能在军饷上缩减一二,贾代善未必不和皇上生隙;只是如此收效甚慢;还有便是围场之中直接出手!”
汤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司徒聪眼睛一亮。此法虽险,一旦成功,可卸太子一臂膀。
只听汤泽又说:“贾代善回京后不久,曾打发了一批下人。其中有个名曰赖忠的,是贾代善的亲信小厮;他讨的老婆又是贾代善之妻史氏的大丫鬟。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贾代善的一二秘密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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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凌晨更新,大家不用等,第二天看是一样的。熬夜是不好的(假装经常熬夜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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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从张家回来,贾代善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胜仗从来不是靠一时血勇随随便便打的,甚至战前准备比之得当的指挥更为重要。譬如平时的训练、情报的搜集、对自身防御查漏补缺。
作为一代名将,贾代善深谙其中的道理。既是原本的暗流汹涌渐渐变得刺刀见血,所有的准备都该抢在前面,宁荣二府不会没有弱点,但贾代善会提前修补。
从张家回来,贾代善便马不停蹄的又去了东府。
现在的京营节度使是贾代善的堂兄贾代化。宁国府一样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人多了,就容易被人寻间隙。
宁荣二府向来守望相助,贾代善回京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做了几件大事,贾代化也都清楚。但听完贾代善说贾政如何被人设计,自己和张佑推测的背后种种纠葛如何,贾代化依旧觉得惊心动魄:“你既然知道有人算计政儿,怎么不把敬儿一起捉回来?”
贾代善道:“拿贾存周那个逆子和敬儿比,亏你是做父亲的。敬儿学问早就到了火候,如果不是先大嫂去了,上一科就该上场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个当爹的,还没我这个当叔父的信任敬儿。”
贾代化依旧不放心,“也不知道敬儿什么回来。这孩子读书虽然用功,其他地方也算得上精明。但有些痴迷道术仙法,若是了解他的人利用他这一点,我担心他容易被人算计。”
贾代善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派人南下寻贾存周那个逆子的时候,尚且只是怀疑他做出败坏家族的事,所以遣人去看看,因而没通知大哥。无尘办事向来周到,但是敬儿到底是宁国府的人,无尘不好插手他的事。”
贾代化摆摆手:“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左右敬儿就这几日便回来了,未必便会出什么事了。至于别的,我自知自己本事有限,但求守成,这些年虽无寸功,但约束下属家人还算严格,当不至于有太大疏漏。兄弟既然提醒了我,我会再将军中家里都清理一遍。”
宁荣二府同宗同支,但是到了代字辈这一代,两房人的境遇却不同。
贾代善立从龙之功,袭国公爵。而在豫王叛乱时,因京营出了叛军,险些杀入紫禁城,虽然贾代化及时平叛,还是受到迁怒,只袭了一等神威将军。甚至当年有人以此事传出谣言,挑拨两家的关系。
立国后所封八公,宁国府降爵最狠,贾代化虽然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此事到底是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因此,宁国府生出了弃武从文的心思。现在贾代化还能执掌京营全耐帝王信任,但将来谁知道有没有人又拿宁国府里通豫王说事。不如从贾代化这一代便舍了兵权,让贾敬从科第入仕。
便是话头递到了这里,贾代善也没再提当年的事。
豫王处心积虑,既是做到逼宫这一步,自然有所依仗,在京营中策反一支自己的队伍再正常不过,宁国府只是受牵连。而且从兴德帝的用人来看,他依旧信任宁荣二府,所以贾代化依旧执掌京营。至于降爵,无非是堵其他人的嘴的。
这些事兄弟两个早就剖白清楚,无需再劝。
两人又在一起商议了些别了,互相提醒是否有疏漏之处,贾代善便回了荣国府。
说来也巧,不过次日,贾敬便回京了。而且正如贾代善所料,贾敬中了举人。还是高中第四名惊魁。
宁国府大爷中举,自然是一桩喜事。以宁荣二府如今的体面,前来道贺者不知凡几。
贾政得知堂兄中举的消息,想到自己遭受毒打,丢尽脸面,便一直呆在房里不肯出来。
这样的喜事,贾敬之妻陈氏自然要过荣国府报喜。现在但凡需要会客的场面,都是周嬷嬷陪着贾母的。
贾母向来觉得朝堂上、官场上都是男人的事,她向来不思考这些,格局、见识自然有限。但是真遇到危机的时候,贾母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至少知道自己被禁足之后,贾母说话得体了很多,待客并未出什么疏漏。
只是今日这客会的,贾母表面上依旧一副恭喜贾敬的样子,心中有多少苦楚却只有自己知道。
等真正失去自由之后,贾母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宠贾政太过了。如果自己不怕他吃苦受累,逼着他读书上进,凭政儿的聪明,今年也该是举人老爷了吧?
不管是外宅还是内院都在各忙各的,独贾敬回京之后,沐浴更衣,入祠堂祭拜祖宗后,也不管旅途劳顿,也不先修整,直奔荣国府找贾代善,行礼之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无尘道长是否还在京城。
贾代善也不知贾敬这么急着找无尘做什么,先让贾敬坐了,问:“敬儿怎么不先歇息也不出去游玩,你找无尘什么事?”
历代乡试,学子们考试之后聚在一起等放榜,放榜之后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落榜的或是还乡复习,来年再战,或是就此消沉,流连花丛;中了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多是相约遍访当地名胜古迹之后再准备会试。唯有贾敬,在桂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便归心似箭。
贾敬见长辈问,答道:“回叔父,在金陵时,侄儿让无尘道长替我算一卦,道长为我测了一个字,说我这科必中。现在果然中了,侄儿自然要向道长道谢。因怕道长回了平安州,侄儿丝毫不敢耽搁的回来了。道长现在还在京城么?”
贾代善也没想到金陵贾氏怎么出了这么个痴迷问道算卦的子弟,哑然失笑:“敬儿,你能考中是你苦读得来,并非什么道法神通。这些东西,图个吉利便可,切莫沉迷。”
贾敬躬身应是:“谢叔父教诲。”
坐在一旁看书的贾瑚抬头看看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伯父,长相倒是承袭了贾家人一脉相承的好相貌,怎么脑子却这样不清醒。
难怪前世里,这位宁荣二府唯一中了进士的出色子弟,在贾代化死后不久便去当道士了。那时候固然是因为宁国府身处政治漩涡,贾敬躲避现实,恐怕跟现在这脾性也不无关系。
贾代善略提点了贾敬几句,指了座,让人上了茶,便打发人去请无尘了。
荣国府客房也在前院,离大书房不远,很快无尘就来了。
因已经得知贾敬中举人的消息,无尘一进门便拱手道贺:“听闻敬大爷高中,可喜可贺。不知寻贫道什么事?”
贾敬便将之前那番无尘测字准的话说了,又对无尘再三道谢。
无尘便笑了:“敬大爷学问到了,高中乃是水到渠成之事。贫道冒犯一句,您童生试的时候便考得极好,若不是令母过身,上一科便该中了。现在多寒窗图库三年,学问越发扎实,中举原是意料中事。因贫道知你会中,故而便是你抽到下下签,一样能解出会中的签来。”
贾敬若有所思:“不然,不然,若我抽中下下签,定会觉得天命如此,丧了信心,恐怕便是平日烂熟于胸的学问,到了考场也全忘了。”
无尘一甩拂尘,在贾敬的滤镜中,仿若有仙气飘过。无尘反问:“敬大爷猜为何我不给你算卦而是测字?”
贾敬毕竟是日后能中进士的人,便是迷信了些,绝对不缺悟性和脑子。略思考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了:“若是卜卦,卦象不吉便是不吉,就是道长解成吉相,我也难免心中忐忑,恐怕影响考试。而拆字,无论我写什么,都是凭道长断吉凶,我绝不会怀疑。”
贾代善都听得在一旁点头。
这个侄子是有天赋的,若是他日自己和代化堂兄皆去了,瑚儿尚且未成长起来之前,或可支应门楣。但须得他先将这过于迷信又信心不足的心魔破了。
宁荣二府都是靠军功立家,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决定胜负的原因有很多。但是人若没了坚定的信念,便如同将士没了士气,几乎是必败。
也就是贾代善是古人,不知道有心理学这个学科,其实贾敬就是典型的心理素质不好。
贾瑚旁听一耳朵也听出了贾敬的问题所在。而且一下想明白了许多前世的事。
前世在训练营,便有专门的师父教授胆量和心智,那些未能通过考核的孩童后来多是再也没在训练营见过,便是后来季琳学成,正式成为司徒睿的侍卫,也没在侍卫所见过那些人。
倒是后来季琳全国各地办差查案的时候,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叫花子,季琳认出他是以前一起在训练营受训的人。
前世季琳受的教育不全,今世虽然成为贾瑚不过数月,但是得到了来自父母、祖父的亲人之爱。加之贾瑚原本就天赋出众,又是成人心智,又经历过一世,在许多事情上越发通透。树立越发完善的人格后,回忆起前世那些受训过程,不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前世那些刚入训练营的孩童小的三四岁,大的五六岁,便是原本在家中生活幸福。多折磨了几次,便也忘记了生活原来的样子,只当训练营里的样子是正常的。
然而现在想来,那些孩子完全被当做了牲口对待,只训练出他们想要的猛犬,为他们扑咬人。达不到他们要求的,便被舍弃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虽然无尘是在开导贾敬,贾瑚也觉受益匪浅。
无尘听了贾敬的回答,欣慰点头:“既是道理敬大爷都明白,已不用贫道多言了。”
贾敬立在那里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所以,当时道长为我测字,便是为了今日开导我吗?”然后对无尘长揖一礼:“贾敬受教。”
无尘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你出身将门,料敌之先、运筹帷幄,乃是你家族风法。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所谓神通,无非是多花些心思揣摩世事人心而已。”
贾敬若有所悟,对无尘又深深行了一礼:“道长还有多久回平安州,这些时日,我想多跟道长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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